第44章 第44章独面刁难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蜿蜒而上的玉阶上，秋风扬起楚灵瑶深紫色的衣袍，那么难驾驭的衣色穿在她身上却出奇的惊艳，金色暗纹流光溢彩。流云的发髻上，只有一紫玉发簪斜插着，同色宝石的流苏垂在脸颊一侧，从看见身姿就觉得非凡，再渐渐看清容貌，一片低低的抽气声音响起。

        从行礼到落座仪态都恰到好处，清雅又高贵。

        在场的人怔完神，不禁又把目光投向了从前的大陈第一美女太子妃身上，在心里把两人暗暗比较起来。

        安静跟在楚灵瑶身后的雪鸢心底发出冷笑，之前小姐没有好好装扮过，今日下了些心思，就稳稳压了太子妃一头。

        众人虽不言，心思深沉的金潇湘却已从他们的眸光变化中知晓了答案。笑起的嘴角有点僵硬，虽还没开宴，还是拿起了面前的空酒杯，手指在没人看到的角度狠狠捏了下。

        远远站立在围栏外的祝子俊，看见那一抹身影，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份，如一尊石像一样僵立住。心像被生生撕裂一般，嘴角微微扬了扬，一滴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又很快被秋风吹干，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身影之上，所以没人注意到有人心碎的声音。

        露台之上，五皇子陈应瑧对着楚灵瑶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而本和陈应瑧一席的七公主，见楚灵瑶落了座，立马离开席位，径直跑到她身旁坐了下来。

        楚灵瑶看着她莞尔一笑，伸出手去握了握七公主的小手，收获七公主的甜甜一笑。

        再看太子，从楚灵瑶出现开始，就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直到身旁金潇湘放下酒杯的声音传来，才不情愿的转过头去。

        “还真是妖孽。”心里酸溜溜的刘轻烟很不情愿的轻声说道。

        丝竹声响起，早就最备好的舞姬翩翩起舞，气氛却较开始时有了微妙的变化。金潇湘原本计划让百姓看到太子的一举一动，让他能在百姓心中树立一个继任者的良好形象。而慕亲王妃的到来，却突然让她完全转变了初衷。只因这个女子打破了，她表面不屑内心却疯狂想维持的东西。

        一直传言金潇湘超然物外，那是因为还没有出现过才情和容貌和她比肩的人。从她一出生，就站在了别人到达不了的高度。当有那么一刻，她被另一个女人比下去时，内心是偏执和疯狂的。这会让从来没有尝过自行惭愧滋味的她，松动所有矜持和教条。

        就算金潇湘努力去隐藏此刻内心的变化，坐在她不远处的昭华公主还是有所感觉，带着嘲讽的嘴角微微一勾，仰头饮下了杯中残酒。

        微笑着转头把一块点心夹到七公主面前的玉盘里，楚灵瑶的眸光也有意无意扫过金潇湘的脸，笑意逐渐加深。感觉有些破碎了么？她回来，就是要打破一些人最在意的东西。

        “青鸾，去摘一朵开的最好的牡丹来。”金潇湘打定主意，转头吩咐。

        青鸾领命，转身去了露台边，不一会儿就捧着一朵红色牡丹的过来。

        伸出玉手接过牡丹花，金潇湘挥手让舞姬退了下去。太子及众人疑惑地看向她，不知太子妃意欲何为。

        扫过楚灵瑶那淡然的侧脸，金潇湘开口：“歌舞诸位看的寻常，本宫也觉得乏味，今日倒是想玩一下年少时常玩的游戏，在座不乏满怀才情之人，等下鼓声响起本宫就要传出这朵花，等鼓声停了，传到谁那里谁表演一个才艺可好？”话音刚落，就迎来一阵叫好声。年轻的公子小姐们早就想展示下自己的才能，借着牡丹亭这个机会再好不过，说不定还能名扬天下，一时都跃跃欲试。

        金潇湘的笑温和华贵起来，却不达眼底。她可是知道，慕亲王妃从小就被送到偏远的湣州，陪在她身边就只有一个丫鬟。就算她聪明，可以速成仪态，出色的才艺可都是要在名师指导下，从小刻苦练习的很快，这满城百姓都要知道她只是个空架子了！如此想着，娇艳的牡丹花很快从手里传出

        抽到表演的公子小姐都十分卖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几乎都来了个遍，就连刘轻烟都跳了一段优美的舞蹈。大家乐此不疲，就连围栏外的百姓和学子也越聚越多，激烈的议论着。只是可惜，露台离的比较远，听不真切他们议论的是何言语。但每个展示过的人都由衷相信，百姓们一定是在夸赞自己。

        花落到刘珍儿手上，她轻叹一口气，款款来到场中，一把古琴早就摆好在那里。缥缈的琴音响起，人群纷纷侧目，一曲惊鸿，确实让人回味悠长，楚灵瑶的眸中流出明显的赞赏之色。

        红色的牡丹花像是被赋予了法术一样，十数次经过楚灵瑶手里，竟没有一次停住。除了太子妃、昭华公主还有退出的陈应瑧，楚灵瑶也乐得清闲。

        好巧不巧，刘珍儿后又轮到了刘轻烟

        有了刘珍儿珠玉在前，自小就争强好胜的刘轻烟颇感压力。她自小只喜欢学舞，并无别的才艺。

        如此，刘轻烟打定主意要使巧前些时候宫内中秋宴她有幸参加，那舞女跳的仙灵诀竟然还有些记忆，这次竟模仿了起来。

        东施效颦，刘轻烟跳的生硬。在座的大多也都看过那日的仙灵诀，相比之下，她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加上她本就是不受重视的庶女，一时，□□裸的嘲讽轻视之声四起。

        手臂突然一沉，楚灵瑶微低头，想必是感觉太过无趣，七公主已经靠在她的手臂上睡着了。怕七公主着凉，她赶紧转眸示意身后跟着七公主来的宫女，那宫女好像也有准备，用早就抱在怀中的锦被把七公主包了起来只是在宫女想轻轻抱走七公主的时候，才发现七公主抓着楚灵瑶袖袍的手根本拉不开。眼看小脸皱到了一块，楚灵瑶摇头让那宫女不要抱了，伸出手去把锦被给七公主掖好，侧身换了个姿势让七公主靠的更舒服些。

        乐声停下，刘轻烟舞毕。

        “嗤真和三小姐有云泥之别，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台面。”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议论声，再转头看见众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知自己的小心思已然败露，刘轻烟顿时又羞又恼，恰逢此时，又正好看到到楚灵瑶侧身，更以为她在羞辱自己，想想之前在绮云楼她也给过自己难堪，恨意涌上心头。

        刘轻烟一直有些无脑，刚刚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此时竟没有退下场去，不顾礼仪，几步来到了楚灵瑶席前。

        刘珍儿见状知道刘轻烟又要闯祸，忙小声呵斥出口，“五妹！”再转头看向太子妃方向，蓦然发现，一向注重礼仪的太子妃此时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让她十分诧异。转念，她知趣的禁了声，反正在座的几乎都是慕亲王的反对派，或许早就等着让慕亲王妃好看，她又何必多事！

        刘轻烟盯着楚灵瑶的脸，后者反应淡淡，似毫不在意一般，根本没有理她。

        再转头望了眼那些小姐们看好戏的表情，刘轻烟咬牙骤然转身，朝着太子和太子妃行礼，提出个匪夷所思的要求，“小女子荣幸能表演两次才艺，太子妃能否许小女子破例，指下一个表演的人。”

        这样玩还没有先例，太子刚要开口呵斥，身旁的金潇湘先一步开口道，“今日是本宫生辰，只需尽兴，准了。”这正是她等待的，就是不知那慕亲王妃的运气如此之好，几次都被躲过，现下刘轻烟能把这个愿望达成，何乐而不为？

        刘轻烟此刻就在楚灵瑶席前，说话声音又大，睡着的七公主霎时被惊醒，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你醒了？”楚灵瑶丝毫不理会场上的暗潮涌动，仿佛和她无关一样，柔和笑着伸出手指，刮了刮七公主的鼻子，七公主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陈应瑧看见这一情景，眸光深了深，脸上挂着有些担忧的表情。

        见楚灵瑶直接无视她，刘轻烟更是恨得牙痒痒，思考片刻后，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昔日太子妃娘娘一舞‘仙灵诀’艳绝天下，想必慕亲王妃也是身怀绝技之人，不如让小女子也瞻仰瞻仰？”

        这话一出口，除了一些爱惜美人的王孙公子，在座的女眷大多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情，女人容易嫉妒女人，况且为难的是和家族处在反对面的慕亲王的王妃，太子妃的用意已如此明显，哪有不顺水推舟的道理？

        而高高围栏外的学子百姓，不明所以，都伸长脖子看了过来。

        刘轻烟两句话，就锁死了要让慕亲王妃跳舞，而‘仙灵诀’众所周知的难度高，就算从小时学起，也没几个会的，纵观天下，几十年来除了金潇湘跳过，再就是那日中秋宴死去的舞女

        满场众多人都想看小姐的好戏，雪鸢眸中含着担忧的看向身前依然笔直脊背的楚灵瑶，只见后者整了整衣襟，淡淡开口，“本宫不会！”声音不大却传出好远。

        刚露出嘲笑表情的金潇湘僵了一僵，因声音能从牡丹亭传播很远的秘密只有她知道。在整修牡丹亭的时候，她就让工匠制作了一个精巧的机关，只要她想要围栏外的百姓知道的话语，就能通过精巧的角度说出继而传播很远。之后，知道的此事工匠都被她杀了。这样想着，她忙又在内心安慰自己道，这顾清缘只是运气好。

        “呵呵您是开玩笑吧，堂堂慕亲王妃？！”刘轻烟言语中讥讽的之意十分明显，不止讥讽了慕亲王妃也连带了慕亲王，像是在说，看吧，这就是慕亲王的王妃，空有其表。

        刘珍儿眼帘半垂，掩住眼底的吃惊，暗道，今日这五妹说话不多却直中要害，难道？她眨开眼，瞥了眼主位上的人

        “本宫说不会，是说的不会‘仙灵诀’这样的舞，普通舞姬半个时辰就能学会，太简单了些。”楚灵瑶嘴角勾起，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这慕亲王妃的脑袋不会坏了吧？要不就是说的另一支舞，这‘仙灵诀’还是看过的，那舞姿也只能天上有了。她竟然说普通舞姬半个时辰就能学会？！”

        “嗤谁家没有几个舞姬？我还当她身怀绝技呢，原来是个目空一切的。”

        围栏外百姓中大多有幸看过金潇湘的‘仙灵诀’，耳力好的听见楚灵瑶的话语，也是摇头不信，不过都没有表达这么直接。

        冷冷的一笑，金潇湘连伪装都不想伪装，当年她的‘仙灵诀’能呈现出来，在背后花了多少工夫只有她自己清楚。而且此舞跳时，极费体力，当时正是巅峰时期，才能呈现这样的昙花一现！这慕亲王妃还真不是一般的自大这样正好，自己作死。

        楚灵瑶见众人议论也不恼，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诸位若是不信，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可以验证一下！”

        “不知王妃要如何验证？”一位贵公子拱手道。

        “太子妃可以随便点个舞姬与我，半个时辰后，她学的会或者学不会，一目了然。”

        “慕亲王妃此话当真？！”太子也怀疑道。

        “不假。”

        “好，”金潇湘温和一笑，竟有些急不可耐，“太子府的教坊姑姑何在？！”话音刚落，一个瘦瘦高高的妇人匆匆从露台下走上来，俯身行跪拜礼。

        “奴婢万玉拜见太子，太子妃。”

        “万姑姑，刚才慕亲王妃的话想必你也听到，好好挑一个舞姬上来才是，本宫也很期待呢！”金潇湘眸中神色莫名。

        万玉抬头看了看太子妃，立马明白其中的意思，忙低头回道，“奴婢遵命。”

        万玉领命起身，低头正要走下去。

        “万姑姑！”楚灵瑶开口唤住她。

        万玉疑惑的转身抬头，见到楚灵瑶的容貌惊了一惊，也猜出了她的身份，多年在太子府的生活经验让她快速回神，垂下眼帘行礼道，“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记得给挑选的姑娘准备一套上好的舞裙。”楚灵瑶莞尔一笑，恍惚了许多人的眼。

        万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太子妃。

        “按慕亲王妃吩咐的去办。”金潇湘语气平和，却满眼的冷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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