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猜猜我是谁(修)
“墨尘音……”
进入初昭识海的赭杉军顿住了脚步,过往痛彻心扉的死别重新在眼前展开画面,青梗冷峰无尽的寒雪附上眉峰,他背上似乎多了一份沉重,不自觉伸手护住背在身后的好友尸体,被束起的赭发散开染上了墨色,哀色在赭杉军眼中沉淀,与无形的魔气交错,隐隐触发另一场隐秘的杀机。
心魔幻境,于人心缝隙处扎根生长,赭杉军曾受咒术几近入魔,如今魔化状态昭示着悬于一线的危机,只要一念的动摇,他就有可能再次坠入无间。
感知到变化的赭杉军立在原地维持着姿势,残阳斜照的霜枝冷石在不远处兀自长存,见证着曾经不放弃的坚持与终不忍见的远去,也见证着道者无言的挣扎与抉择。
“墨尘音,吾知晓你已累了。”
沉默很久之后,赭杉军终于松开了手,一声长叹,沉重消失在肩头,却沉入了心头。
“墨曲轻挹俗尘埃,赭霞一肩天下难。”
“接下来的路,赭杉军会继续走下去,承接你未尽的信念。”
死去的遗憾无可挽回,赭杉军不忘前尘,也不会让同修成为阻拦他脚步的障碍,因为那样才是真正辜负他们的期望。
一步既出,冷峰山色尽归虚幻,赭杉军从魔化状态中恢复道者沛然正气之貌,眼底沉重却是添了二三。
是心魔。
引动人心之障,盘踞识海边缘,一不小心就会引入魔道的心魔。
赭杉军身为玄宗四奇之冠尚有一丝心念波动,可想而知这股心魔何等麻烦。
道者平静心神,拂尘一扫继续向前,他既然应下初昭,自然不能轻易退却。
真正进入反而并无一开始危机四伏,满目虚无与空旷,好似所有的情绪与波折都被层层掩盖——这很不正常,赭杉军非常明白,没有什么比识海中无边的死寂更异常,本就该是意识最活跃的所在,却好似被抹消一般。
“封印吗?”
眼中明光一闪,赭杉军拂尘入手道法铺展,轻柔的力量扩散开,如水波在黑暗中盈盈荡开,崩碎了眼前脆弱的平静。
风雷狂卷,浴火灼焰,撕裂天宇的光芒刺目耀神,赭杉军陡陷乾坤巨变之境,仍是身未动,心不惧,拂尘落处尽破天雷,凛然道光扫除邪火,与之同时,兵戈之声与竹管希音响彻耳畔。
赭杉军循声而动,脚下荒芜尽是枯骨,入眼尸山血海,白骨生花,于黯淡天际下无风摇曳。
杀戮之景尽头,白骨之花被一双纤手握住,女子低眉拈花,身上丝血未染,抬首与赭杉军遥遥相望时,面上还泛着莫名笑意,唯独一双眼眸,对视间如窥深渊。
赭杉军心头一跳,紫霞之涛锵然欲出,一股斥力突生,脱离识海的刹那,有飘摇竹花点点,一瞬生灭盛衰,玄然道蕴流转。
“可有受伤?”
意识未彻底清明,初昭的询问已经到来,赭杉军意识回返身躯,自打坐中起身,入眼所见便是初昭未止的施法动作,“无妨,多谢姑娘将我及时拉出。”
初昭揉着额头,“我有些不适,所以主动出手。如何,有何发现?”
“姑娘对自己情况了解多少?”赭杉军没回答她的问题,却是反问道。
初昭轻敲额头打了个哈欠,“封印里面,是心魔?”
“是。”赭杉军肯定了她的推测,“外围应该是心魔自发产生的防护,内里封印的,便是姑娘的心魔。”
“怎么解决?”
“解除识海封印后直面心魔,克服它,消灭它。”
“无法消除怎么办?”初昭又道。
赭杉军沉默半天,确认她这话是真心后,委婉道:“保持原状。那个心魔相当麻烦,解除封印之后如果无法处理,可能出现比现状更糟糕的情况。”
“多谢解惑。”初昭道谢后,又问道:“封印道者可以解决吗?”
“我没法保证在解除同时将你灵识送入,建议姑娘找寻专业人士。”
“识界?”
赭杉军给出了肯定答案,“不过识界野心勃勃意指中原,非是善类。”
“我明白了,”初昭点头,“这份人情记下,灵蛊山上随时可来。”
“应为之事,姑娘不必挂心。”
“对了,”初昭说起另一件事,“之前灵蛊山来了一人,号称月华之乡遗孤,说是要找玄宗之人报仇,之前攻击你的人,就是他。”
“这……”赭杉军面露疑惑,“此事吾的确不清楚。”
“道者不知道自己做没做过吗?”
“吾还需要具体情况说明。”
“也是,”初昭赞同他的观点,或许是同为修道者的缘故,她显然对赭杉军更有些好感,“我更相信道者,但那人牵扯怨姬,我不好轻举妄动。那便请道者合适时来一趟灵蛊山,是非真假,当面对峙。”
“姑娘之话有理。”赭杉军稍一思考后没有拒绝,“月华之乡当初助玄宗良多,若真有什么误会,及时解决也好。”
敲定时间的初昭满意回归灵蛊山,怨姬和断风尘似乎感情有所升温,具体证据就是山前的树木又多了几道剑痕——不用想也知道除了孟白云没人做的出这么没品的事。
“蠢货。”
她冲着垂头丧气的孟白云嘲讽道,后者理都不想理她,低头摸着自己种下的树丛,像是在哀叹他逝去的爱情。
“你别欺负白云兄了,你的情况怎么样,赭杉军能处理吗?”
“是心魔,需要找识界帮忙,之后看我个人实力自己解决。”
“识界,这倒是是个难题。”怨姬自动忽略了后半句。
“姐姐就那么相信我?”初昭拉着怨姬坐下,“我可不认为,能轻易解决心魔。”
“原来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怨姬笑问。
“有啊,比如让孟白云变得没那么愚蠢。”
你一天不埋汰孟白云不舒服是吧?
“你说的话是真的,你没办法解决心魔?”
见初昭话中不像作假,怨姬也收敛了笑容。“如果有危险,那就如他所言,维持原样便是。”她希望初昭处理过往是为了她自身安危,如果这个过程本身会危及她,怨姬绝不会强求。
“该做还要做嘛,”初昭没怨姬那样顾忌,“而且红楼剑阁不是快要开了吗?”
“我当初离开,注定是要回去。红楼剑帖已出,只是时日如何不定。”
“姐姐想回去吗?”初昭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箫管,碧色箫管在桌上转开如花,映照其主眉间如水如月。
怨姬瞧她这样,反而叹了口气,按住了她手下的动作,“剑阁不是易与之地,麦冲动。”
“我像是那么冲动的人吗?”
“你是。”
接收到初昭无辜眼神的怨姬直接当空气丢一边,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是剑阁二宫主,再如何身份在哪里,你不轻举妄动我不会出事。”
“可姐姐明显不想回去。”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喜欢就可以无视乃至抛弃吗。再如何剑阁也是养育我长大的地方,即便……”
“即便什么?”初昭问道。
怨姬收敛几分笑容,又挂起些平常的笑意,“没事,你也别去追究。我若是真回去了,你顾好自己就是,麦再让我忧心。”
“好啊。”
这次初昭回答的干脆利落,怨姬侧目怀疑,对方只是乖巧坐正。
……不太相信。
但是不相信好像也没太好的方法,怨姬拖着她絮絮叨叨一堆,初昭也就是一概收下,不发表意见。
“如果剑阁不存,姐姐就不用回去了吧。”
等到怨姬歇下,初昭才坐在树上,沐着月光与星影,悄悄说出自己的真心想法。
无人应答,该睡去已经睡去,夜间是不眠者的天堂,无论是正视己心的人,还是不安于动的魔者。
断风尘被阻在了半路,剑锋已出,衣袂微扬。
“原来你是魔界之人。”
隐在树中之人身影虽未出,声音却足够让他辨出身份,断风尘低头看清衣角不远处一分为二的叶片,一片被剑锋穿过、随处可见的树叶。
“初昭。”
他叫出来者身份。灵蛊山上第三人,听过孟白云提起她时愤愤不平,听过怨姬念起她时无奈与亲近,独独没与她这般,正面相接。
“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初昭抱着箫从树上飘下,姿态闲适地开了个玩笑。
可惜断风尘一点都没有跟她开玩笑的兴致,对方一出面就点出他的身份,如果不是诈他就是深有把握。
“那姑娘半夜拦路,可有道理?”
不管是不是,没证据就不能承认,在怨姬处失败不要紧,重要是扰乱正道的任务不能失败。
“魔界之人,来中原要什么道理?”
“一开口就将在下定为魔界之人,断风尘无意惹怨姬伤心,攀扯报复实在有失姑娘风度。”
“我对魔气比较敏感。”
面对辩解,初昭气定神闲,“而且,将你视为魔界之人对待,并不需要你的承认。”
断风尘简直要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话语气笑,同时警惕亦迅速升起。初昭不是怨姬,她不需要顾忌“断风尘”想法与安危,更没有孟白云的优柔寡断。
“哈,怨姬知道姑娘这般胆大妄为吗?”
“你不必拿姐姐来压我,我做事向来只凭心情。既然出现在这里,留给你的选择也只有离开或者死亡。”
离开与任务失败与什么区别,断风尘想到白日间怨姬与他提起,初昭已通知赭杉军,过不久会亲身而来与他解释之事,暗色更深,赭杉军一来这局怎么唱,他可不想第一步刚迈出就灰头土脸滚回去。
花言巧语明显对方比他玩得更熟练,同是千年狐狸也没必要谈聊斋,断风尘摇摇头,摇去那片缕的犹豫,握上了剑锋。
讲不通,就杀了吧。
“聪明和自大放在同一个人身上,才是通向死亡的真理。”断风尘遗憾道:“可惜,怨姬要伤心一次了。”
被死亡威胁的初昭偏偏头,夜色下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只眸光一如既往明亮,亮的几乎能穿透人心。
“狂妄与否,可不是口上说出来的。”
——而是要在刀下分明。
话语落下同时,刀锋亦锃亮而出,原地只留下漂浮几步的碎叶,证实的确有人曾留下痕迹。
宛若风过,一瞬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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