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真切地爱着你
初昭停在了原地。
淑世之道剑锋在她身上划出血痕,圣气压制魔气,运转功体时反噬出的鲜血还在袖间流淌,面对着一切都手中不改平稳的她,却在刀刃断裂之时,持刀的手猛然一抖。
那一刻,防御与保护的本能全然消失,她只来得及将断刃紧握在手中,鲜血淋漓地站在原地。
在它断裂的瞬间,她好似亦被抽去了灵魂,忘记了这是生死刹那的战场,忘记了眼前命悬一线的危机,忘记了对面一决胜负的道友,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她的武器。
清醒的意识随之一同死去,一滴泪水不受控制落下,落在血色的刀刃上,断刃重新变回了箫管,一左一右在她手中,中间的断痕清晰无比。
那断痕刺痛了她的双眼,于是眼睛喊出了疼痛。
她在流泪。
面上还凝固着断裂时的恐慌,另一种更清晰的情绪却是与凤凰鸣一般的茫然,好似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仿佛把胸膛撕裂的悲伤由何而来,为何流泪,然而下一秒身体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
初昭忽而抬头看他,那种眼神让凤凰鸣默然。
是仇恨吗?还是什么,他暂时看不清,不安却在心头蔓延。
“初昭你……”
箫管被珍而重之收起,刀刃割破的左手,鲜血流动越发迅速快,却渐渐止住下落的趋势,停在半空成了一柄刀的形状。
一柄,由她鲜血凝就的刀刃。
凤凰鸣眉头皱起,而她握住了武器。
“那柄箫管,对她非常重要。”怨姬哽咽道:“与生命一般,不能被辜负的重要。”
“这,为什么?”问剑孤鸣也意识到关键,如果怨姬不提出来,谁都没意识到这一件事。
苍预言所见箫管斩断之后,她周身魔气尽消的画面,这让众人找到了思路。而从常理推论,这亦符合正常逻辑。魔气入体,媒介自然是武器,毁去媒介,魔气失去依凭,她亦会渐渐好转。
这并不是多出格的提议,至于失去武器对她的影响,对武者来说,武器自然重要,可再重要,不过一个武器,能有多重要。
“因为那不仅是武器,那是一个人。”
一个爱着她的,甚至可能是她爱着的人!
她对初昭几乎是不设防,唯一与她有关且被她隐瞒下的事,仅有这一件。
那是她刚救下初昭之时,重伤奄奄,昏迷不醒,生命脆弱中孤舟灯火,只怕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她是医生,救人是习惯,却也对她体内混乱的力量棘手不已,她没足够功体,孟白云也没有,于是生死在那时溜出她的掌控,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情况恶化。
转机就是在那时发生的,他也是在那时出现。
稍微了解初昭的,都知道她手里有柄箫管,可以化成武器。那不是后来外寻的,而是自怨姬救下她时就在她身边,哪怕在昏迷中也紧抓着不放手,只要见过就明白那绝对是她心爱之物。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画面。
碧箫无人自亮,清辉凝结身形,他就站在床边,静默望着那个无法给他回应之人。
彼时她困倦中偶然抬首,就对上了那副场景,月华如练,洒落在初昭身上,也照亮了那道长久伫立的面容。
陌生的男人,眉间是与她大姐那般尊贵威严,此刻神情约莫是不虞,扫过来的目光让她一时怵立原地,又很快不在意地收回,重新回到躺在床上的女子身上。
他不开口,怨姬也不敢出声,时间忽而变得漫长,心脏被这番对峙紧紧攥住,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慢,在几近让人窒息的沉默,床边之人终于有了动作。
一开始的抬手时很快,相随的冷哼声似乎带着怒气,却在靠近她的面庞时忍不住放慢了速度,最后落在她的眉间,只剩下轻柔又虚幻的抚摸。
“你永远如此……但吾不许,你就不能死。”
充满怨念与自负的生硬话语自他口中流出,只有手下的小心翼翼,暴露其中掩藏着的浓烈情感,好似对待着一件珍宝,一个即便无法触及也不敢用力的挚爱。
不需要其他话语,绯羽怨姬蓦然就明晓了两人的关系。
她想到了断风尘,痴痴念念等待的心上人,是否也曾在入眠之时,温柔拂过爱人眉眼。只不过那是唯恐惊醒的细心,眼前却是、伸手也无法相拥的残酷。
真实与幻影再没有一刻如此界限分明,它隔开两颗本该紧贴的心,再多的感情也止步不前。而他眼底暗云深藏,所有情绪生长翻涌,化作挥袖的果决动作。
吾不许,就算那是你的愿望,你也不许死。
后来后来,混乱平息,沉睡之人自蒙昧中睁开双眼,静守的虚影却再无出现,怨姬的欲言又止消失于她澄然眼眸,记忆如同潮水落下,带走了她的过往,亦带走了爱恨,带走了那个男人在她眼中的模样。
怨姬无数次犹豫是否要将那人的存在告知。告诉她,曾经有个被你遗忘的存在,爱着你、守着你,用他的消失换你苏醒。
可最后她还是退缩了。
她深刻体会到爱着一个无法归来之人的痛苦,辗转反侧,忧思难眠,她不希望初昭如她这般承担绝望,而她又表现出对过去毫无留恋,故而再如何不安,怨姬亦保持沉默。
她只是告诉初昭,与她随身的箫管非常重要。甚至哪怕她不说,她亦对之爱不释手,将其所刻下的文字当作名字。
那怕一无所知,她依旧选择了它。
当你抚摸它时,你正与他牵手;当你怀抱它,便是另一种相拥。你会与他一同战斗,并肩面对未来,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会陪伴着你,好像他还在你身边。
这就足够了,她想。
可现在,有人想要毁去它,毁去他与她的联系!
“她会失控的。”
怨姬双手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流出,问剑孤鸣无措看她缩下身子,听到她透彻悲伤的声音。
血,分不清谁的血更多。
凤凰鸣持剑的手在颤抖,对面的攻势却越发猛烈,收起武器的初昭,并不意味着失去的锋芒。
正如过往她与苍的交流,对她来说,武器如何不重要,她的实力从来不会因为失去称手之物而丢失,因而武器选择,确确实实就是她的偏爱所主导。
所以那是与她一般卓然的刀刃也好,是自己鲜血凝结的锋芒也罢,只要场上青衣愿意,它都会成为令人胆颤的催命符。
自己的鲜血有时候更方便。击碎的刀刃散如雨滴,在其主的牵引下,逆转坠落的方向,每一滴都成了难以躲避的飞刃。
刀气刀意混杂其中,倏忽至眼前,穿透护身的力量,落在身上就是一道刀痕,就连凤凰鸣也狼狈一时,不得不强行提功将其斥开。
飞散的血滴部分飞回她身边,与新鲜的血液重新聚成或深或浅的赤刃,墨发在空中飞扬,她的眼中一片空茫,出手只剩杀意。
一个人能有多少鲜血流淌,又或者需要多少鲜血,才能洗清这一刻的心情?
“初昭!”
呼唤无效,杀机逼身,明明魔气已几不可查,她却依旧有着撼动风云的力量。
准确说,是完全不顾惜自己是否会受伤的宣泄。跟上一次的对决比起来,凤凰鸣竟隐约有一种她在放水的错觉,因为相较起来,眼前的初昭,才向他展示了何谓不死不休,何谓不留余地!
不需要其他花样,一招招一式式,硬生生逼得他全力以对,每一刀每一剑,都切切实实是招式境界的比拼,只要有一丝一毫的退让,迎来的只会是毁灭。
这种情况下,凤凰鸣留手都没有机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肆流,她的面色越发苍白,露出的手掌,皮肤下根根红筋,反常鼓起。
她死,也要带他一起死。
何至于此!
凤凰鸣面色铁青,骑虎难下之际,六铢衣应时而至,荒神长啸一声,翩然仙姿力压当场。
庞然清圣之气铺展,气浪冲击而下,携天倾云海之威,将战场陡然分离出胜负。
血刀砰然而碎,初昭直接半跪在地,手撑着地撑住身体,鲜血不止流泄,脚下鲜血层层散开,把衣袂裙边尽染成暗红色。
微垂的头颅不动,意识亦在朦胧,另一只手随心念向虚空中探去,微弯的指节似乎想要勾动何物,却被一股温热包裹,因失血而冰冷的手指乍然触碰到了暖意,更有随即而来的力量让她自狼狈中重新站起。
正是太学主出现将她带起,随后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轻描淡写将六铢衣带来的压力挡下,更明显展示出自己对身后人的庇护。
“以二敌一,未免太不公平。”
“太学主这是何意?”凤凰鸣警惕以对。
“吾路见不平,着实不忍。”
废话,不平为什么早出手,偏偏胜负落定的时候出手,凤凰鸣不好跟他撕破脸皮,沉着脸看向低头的初昭。
太学主与六铢衣也看向初昭,后者抬头,眼底殷殷血光。这让太学主嘴角微不可查上扬,六铢衣却陡然一愣。
“我们走吧。”
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她却看向太学主,向他刚刚做的那样,朝他伸出了手。
那声音还有些嘶哑,情绪被压得太狠,听起来并不悦耳,太学主却觉得这是最满意的天籁,朗笑一声,拉起人便消失当场。
凤凰鸣阻拦不及,惊怒一句愤然甩袖,回神好友却还在原地思量。
“云飞鸾。”
“嗯,怎么?”他听到六铢衣口中吐出一个陌生名号。迎着他疑惑视线,六铢衣摇摇头,似乎很是为难,“初昭……她的相貌,与吾那位好友,几乎完全相同。”
凤凰鸣愣住。
等等这么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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