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光明净路
魑离船撞破结界时，初昭正蹲在墙头看戏，围观太学主像捉弄猫儿一般捉弄黄泉引者，转头就被熟人看见，直接一道凶狠的幽光朝她射来，虽被隔在她几步外，粉碎在她指尖的刀气中，也还是引来某位僵尸的一道冷目。
踪迹既然泄露，初昭索性起身显形，晚风卷动长裙在夜色中绽放，随她抬手弹过，一瞬间风起云止，夹杂刀气刺骨，直飞撞向魑离船上诸恶灵。
收魂咒无怨被这股风一吹，身形一乱，亏得殓尸不化骨拉了她一把，才稳住身形没落下船去，余光瞥见罪魁祸首撑着胳膊在胸前，站在敌人阵营中，挂着随意的笑容，无端就有些心口堵塞。
“我们俩能拿下她吗？”她转头对殓尸不化骨道。
僵尸搭档给她翻了个白眼，以示她这句话到底多荒唐离谱。
收魂咒无怨抿了抿唇，不再多言，目光紧追着那道青色的光影，直到魑离船在空间转换中迷失方向，入眼所见皆化作未知荒野，那人彻底在她面前消失，也没有得到一眼回应。
“佛顶冥塔。”
见初昭盯着他手中刚夺来的鹿苑圣物，太学主随口解释道，还递过去让她观看。
“黄泉引者心心念念之物，刻意以光明净路诱他们而来，你却似乎并不在意它。”初昭拿在手上，也只是瞧了一眼，对其中传说中的武功亦无兴趣。
“对在意之人来说，这自然是珍贵无比的宝物。可对我来说，”太学主神秘笑笑，“你猜我为什么要得到它？”
初昭挑眉，对他这卖关子的话语不置可否，“游戏，它能引来更多人加入你的游戏，它的存在，本身就能够搅动漩涡，给你带来乐趣。”
“没错，”太学主笑意更深，“佛顶冥塔我并不放在眼里，只不过它对某些人相当重要，于是他也多了些重要性。”
“比如鹿苑，比如黄泉引者？”初昭低头看了眼佛塔，若有所思道：“那所谓的指引光明净路，是真的了？”
“你这话在为谁问？”太学主好似明白她的心意，“那个鬼童吗，你倒是念旧。”
“是又如何？你会告诉我吗？”初昭仰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嗯，”太学主略一沉吟，斜眼见她面色不变，“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自然应许。”
见她终于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太学主失笑摇头，“怎么，不相信？黄泉引者也不过是我局中的棋子，棋子的多少并不能改变其重要性，对我来说，你比他们都重要。我亦同样明白，你对她心存怜意，我并不介意你的多情，因为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你永远最理智清醒。”
“我说过，我对你总是宽容的。”太学主道。
初昭却是没说话，与太学主幽深的眼眸相对，而后一声嗤笑，“在收买人心方面，你的确有和素还真较量的资格。”
“看来某位素贤人在你心中地位甚高。”
“说这种话什么意思，你要去找他麻烦，我还要拍手称快，反正他现在活蹦乱跳的，刚复生玩不死。”初昭漫不经心道：“老实讲，我还挺想套麻袋把他打一顿的。”
素还真欠揍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初昭一边明白正是他这种得寸进尺的试探才能一次次拉低她的底线，一边又难免有置身处地被气到忍不住把他揍一顿的冲动。
一页书的铁拳都拦不住的那种。
太学主还在思考她话中的意思，初昭已经收敛了情绪，在听太学主讲解完使用要点之后，扫扫袖就带着佛顶冥塔离开，直到走出很远，才传过一道冷淡却清晰的声音。
“多谢。”
虽然语气听着就像欠了十万八万的，但是能让某位死傲娇开口说感谢，太学主一时之间还是升起一种卧槽你也知道感谢的愕然。
初昭：“……”
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殓尸不化骨和收魂咒无怨就没有太学主这般好心情，寻找光明净路失败，还丢失了佛顶冥塔，鹿苑之处的交待好说，难处理的是由此对未来的迷茫和因死神招揽而产生的内部分裂。
佛顶冥塔是一定要夺回，可是这次失败，以后真的有机会再寻到光明净路吗？殓尸不化骨不敢想，悬崖边行走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击破他们脆弱的心房。
“仇恨根本不存在解脱的可能，”殓尸不化骨突然开口，“化身恶鬼才是我们的归宿。”
“哦。”收魂咒无怨随意回应道。
殓尸不化骨看她这出神的模样，忽而暴跳起来，“你还在想着那个女人是吗！”
见收魂咒无怨仰头惊讶看他，殓尸不化骨怨气一生，“早就该如魑首所言，初昭可以利交之，不可以情动之，如今连利益都没有相同之处，她果然就毫不犹豫背叛。”
“殓尸不化骨……”
“你不用替她辩解，你就是被她那副皮囊骗了，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不能感同身受，如何能真心相待，所谓的真心，也不过是骗子的把戏……”
眼见殓尸不化骨还在念叨，收魂咒无怨叹了口气，提高声音强制打断他的话语，“她在你身后。”
“一点可悲的怜悯——”
滔滔不绝的话语骤然停滞，殓尸不化骨声音被塞回喉中，本就僵硬的身体，机械性地转动着头颅，回身就见到了不远处朝他漠然相对的初昭。
她还是原先的那般模样，青衣墨发，眉梢收敛了几丝锋芒，眸光归于浅淡，整个人比原先多了几分沉静，却依旧不妨碍她一抬眼间，泄露的凛凛锐光，足以惊破子夜的阴寒。
“怎么不继续？”初昭原地未动，“我听你说得挺激动。”
激动是激动，但说到正主眼前就不是件能解决的事情，更别说初昭是公认小心眼记仇的家伙。
就算不提这事，以黄泉引者与死神不共戴天之仇的局面下，站在死神阵营的初昭，本身与黄泉引者的关系就已经趋向破裂。
“听到又如何，”殓尸不化骨心一横，“我说的有错吗，你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就该做好承担恶鬼报复的准备。”
“死神既然对你有意，不知道你的头颅，能否有换得佛顶冥塔的机会。收魂咒无怨，你我合力，对付一个受伤的初昭，想必不在话下。”
不在话下……不在话下个大头鬼，收魂咒无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之前还白眼她异想天开的殓尸不化骨，这时候你对自己战斗力就没数了。
初昭还是一副漠然的表情，无论是殓尸不化骨的恶意，还是收魂咒无怨的欲言又止都无法动摇她的心情，好似面对何种情况，她都能冷静无比挥出自己手中的武器，是敌是友都划落刀下。
对此，殓尸不化骨表示不听不听，仗着黄泉引者不死不灭，不入轮回的特性，蹦蹦跳跳就朝初昭攻击而去。
竹箫出袖击出一道刀气，初昭身影消失原处，在殓尸不化骨躲避攻击之时来到他的身后，击住他身体某处，殓尸不化骨只觉一股巨力，一边身体前倾，一边呼道：“咒无怨！”
收魂咒无怨小大人似的叹口气，缥缈红衣鬼影绰绰，木龛挡住初昭攻击，拉着殓尸不化骨就要逃离。
她不想跟初昭动手，无论是什么理由。
“走的了吗？”
一声轻语从身后唤出，下一秒初昭便来到了她的身前，收魂咒无怨来不及护身，就见她挥手展袖，便被一阵强大压力反冲回原地，与殓尸不化骨一同倒落黄土。
而初昭亦未停歇，竹箫被她扔到空中，在空中化作千万剑影，道道直指中央两者。
收魂咒无怨不可置信望向初昭，那杀意刺得她皮肤生疼，久已失去温度不觉苦痛的身体，某一刻胸膛左侧发疼。
你想杀我，你真的想要我死……
更可怕的是，就算你想要我死，我竟然也心甘情愿。
收魂咒无怨缓缓闭上了眼，就像殓尸不化骨说的那般，他们的命运在被死神残害时就已经注定，化身恶鬼才是永远的归宿，得不到救赎，没有解脱，只有扭曲的黑暗才是终点。
如果真的能拥抱死亡，结束这场折磨也好。
就这样死在你手中，也能说是你给我的光明吧。
准备迎接死亡的收魂咒无怨并没有感受到疼痛，眼前有刺目的光芒，她怔怔睁眼，仰头只有心心念念的佛顶冥塔在闪耀光芒，一道清光指引迷途亡灵。
“光明净路……”
殓尸不化骨已失神原地，面对半生求索的光明之路，却只能喃喃自语，甚至不敢去触碰验明真假。
收魂咒无怨猛得转头看向初昭，光芒照耀下她的神色几不分明，似乎察觉她的目光，初昭朝她投来视线，依旧平和，依旧沉静，只嘴唇微动，隐隐辨出她的话语。
去吧。
她说去吧。
羁缠于生间的怨灵早该离去，顺着光明指引去吧，走向轮回之路，摆脱永恒折磨，愿轮回后下一世，你能幸福安康地长大。
无忧无虑，无怨无恨。
金光彻底将两道漂泊许久游魂吞噬，剑影纷飞，清光散去，只剩一影青衣，瞳眸好似也沾惹了清光，久违显现出一份明朗。
初昭收回佛顶冥塔欲走，她来此本就是为了处理此事，此事已毕，自然不再耽误。
就要准备化光之时，佛顶冥塔忽有所感，佛眼投射影像，映出一位与她面容相似的少女。
那人缃裙白发，环佩琳琅，澈澈清眸似有星光闪动，一笑明华灼灼，满目春辉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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