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名声和性格一样糟糕
初昭回来就开始思考人生，换个说法就是发呆，自己抱着佛顶冥塔在屋顶坐了半天，直到太学主看不下去，来到她身边，才得到了一份目光。
“既然你来了，一起看看吧。”初昭回神，手指按在佛顶冥塔头顶，操纵佛眼放出一道影像。
太学主随之看去，入眼瞬间亦为之怔然。
那是初昭，又不是她。
面容与初昭极为相似，差别仅是眉眼还残余几丝稚气，年岁估计不过双十年华，大概率是初昭青少之时。
她穿着湘色衣裙，肩部以碧纱半罩，环佩压裙，右腕上绑着翠绮丝带，尾部亦串着三四玉片，虽半遮半掩在宽大袖袍中，仍可想象行走间会如何泠然作响。
那人定是个张扬热烈的性情，不仅是周身精致繁杂的饰物，还有那双明亮而毫无阴霾的眸子。
苍海万里尽入其中，任何人的身影倒映都是清晰的，当她认真看你时，隔着时光与迷雾，你也能察觉她的真诚，不加掩饰亦不需掩饰的真挚。
“她好看吗？”
眼见着太学主赞叹之意流露，初昭幽幽开口道。
太学主转头看她幽深的目光，漠然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
额……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如果下酆都在这里，答案真是明显到不需要去思考，但是初昭要的可不一定是肯定。
而且本着良心说话，太学主看看那个少年的“初昭”，再看看眼前的“初昭”，发现还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
昔年天都少君云苍陵，哪怕不了解她的性格手段，仅仅看眼前的一段影像，就算再心思阴暗之人，也没法否认眼前人的鲜妍明媚，太学主也不例外。
那是葳蕤盛放的繁花，是茁郁生长的苗木，是春晖，是夏风，是雨后翠微清新的空气，是山间漫步抬首的虹霓，尽可以把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堆叠在她的身上而毫不过分，只要见到这个人，你就明白造物主对她何等偏爱。举世难寻的容貌随手给予，超凡绝艳的风华蕴养一身，连她眼中的光芒，都好似天星落入，美得惊心动魄。
那是一朵烈日风雨中娇养出的花朵，用世间的爱与美好浇灌而成，既有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磨出的坚韧，又保留着能触碰到掌心柔软细腻。
干净而纯粹，包容而宽广，世间苦难在她眼里留不下痕迹，但一切苦厄都能在她身前停驻。
那就是云苍陵，曾经的初昭，曾经的天都少君，曾经的云曦月。
“美好的事物，也意味着同样的脆弱。”太学主低声道：“当信仰与坚持破碎，爱凝结成恨，温暖化作寒刃，那才是世间，最坚硬之物。”
“比如，现在的我？”初昭指了指自己，眉梢似笑非笑。
“不是吗？”太学主摊手，“至少对我来说，你比她更有意义。”
“国破家亡，众叛亲离，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如果经历这一切之后还能保持天真烂漫，那不是纯真而是痴傻。”
事实上如果站在他面前的真是那个“云苍陵”，太学主反而会失去兴趣，正是初昭阴晴不定琢磨不透，才有挑战与趣味。
“听起来不像什么愉悦的经历，更没有关注的必要。”初昭拍拍手，从屋顶上站起，对上太学主的眼睛，“太学主，我是初昭，无论你心里想到的是谁，站在你眼前的是初昭，你也只能视之为初昭。”
“你这是在命令吾？”太学主听闻般的语气，微微眯眼。
初昭像是没听出他的怒气，“是又如何？
“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学主仰头大笑，一开始还比较含蓄，后来就放声起来，见初昭直皱眉，才收敛正色道：“可以，你的要求，吾怎么会拒绝。”
“不过说起来，你好像很了解那个云苍陵。”初昭随口道。
“学海无涯有位学子曾教授过云苍陵一段时日，留下过只言片语。”
“嗯，他人呢？”初昭语气危险起来。
太学主明白她意，“不必紧张，他早就死了，千年前便死于学海无涯。”
“哦。”
“对了，过段时间有个热闹，你有参加的兴趣吗？”太学主又问道。
初昭偏偏头，思考道：“有趣吗？”
太学主传音过去，初昭闻言笑意更深，“砸场子的话，我喜欢。”
“你说我要是赢了，那群人的表情会怎么样。”
肯定会不太好看。
太学主不用想也猜得出，对付死神的天剑之争，被来自死神阵营的刀者得到，嗯嗯，这可真是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我需要做什么？”既然决定要参加，初昭也不客气。
“我会为你处理好一切，你只需要好好准备，”太学主拍拍手，“愿你获得最终胜利。”
“我也期待那个结果。”初昭想到什么，亦莞尔一笑。
不得不说，在唯恐天下不乱方面，初昭和太学主着实有些默契。
初昭的愉悦结束于太学主又一次被打上门。
脸皮厚如太学主对这种视线都无法无视，只能故作自然道：“不遭人恨是庸才。”
“我只是认为这种情况太被动，”初昭抽出竹箫，对魑离船上那个朝她与太学主方向的怒目而视的陌生头领笑笑，口上不忘道：“哪天去把琉璃仙境砸了吧，真是的，不出手真当我们好欺负啊。”
太学主为她这个我们一讶，顺着她目光而去，瞧见暗影魑首目光如火，如果能现实化，足以将他们烧毁。
“你的前队友。”
“暗影魑首？”初昭愣愣，她倒是没见过他这个模样，弯眉笑得更开心，“我这个叛徒和你这个仇人，你说他会对谁先出手？”
“是个好问题。”
初昭与太学主谈笑风生，来击的黄泉引者与鹿苑众僧却没那份闲心，尤其是暗影魑首新仇旧恨一齐而上，出手毫不留情。
至于太学主与初昭之前的问题，暗影魑首表示你们都很可恶，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全要打，谁都跑不了。
然后他就被锤爆了头。
初昭还一边打一边煽风点火，“你现在造型没有之前石像顺眼，造型容易吓哭小朋友，干脆试试更恐怖些吓吓死神，吓死他也算一种新的报仇方式。”
暗影魑首：……mmp
“我早晚要弄死她！”
暗影魑首在千尸壁原地爆炸，救下暗影魑首的素还真在一旁老神在在听着，面上一副你说得没错初昭太过分，内心……好友你玩得挺开心，死道友不死贫道，暗影魑首你多担待些，暂时火不要烧到我家就好。
说实话他之前还有一丝丝担心她那个性格对上死神容易吃亏，然而实际看起来，初昭相当如鱼得水，拉仇恨能力一如既往。
当然如果不是对他们更好。
等暗影魑首发泄完心中怒气，心情平静些，素还真才开口他来此的目的，“魑首的愤怒吾感同身受，对于初昭，吾认为尚且缺少一些了解，黄泉引者既然与初昭有故，不知对她是否有更多理解。”
“你想从我这里探知她的身份？”
“是。”素还真坦然以对，“这于对付她或许有用，毕竟死神有她做辅助，对抗难度大大增加。”
“的确，”暗影魑首肯定素还真的意见，在对付死神方面，他总是不吝其力，“素还真，你应该也探求过她的身份。”
“没错，但初昭这个名字，仅止于死神之中。”
“那是因为你们找错了方向，无论她的行事与死神有多少交织，初昭此人最大的目的还是罗喉戒玺，她是为罗喉戒玺的主人入江湖。”
“罗喉戒玺的主人……万古皇陵之主？”
“不，罗喉戒玺，它的主人自然是罗喉。”
“上古时期，西武林天都之主，正是罗喉，而罗喉有一位义女，其名云曦月。”
“初昭，可能是云曦月，罗喉的义女？”
“没错，初昭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她的身份，云曦月这个名字，虽全然是推测，但已经是最可能的结果。”暗影魑首想到当初之事，语气越发冷淡，“除却她，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对一个死去多年声名狼藉的暴君执着不休。”说执着不休都是含蓄，当初谁敢拿罗喉戒玺，初昭是来一个杀一个，就黄泉引者这种善恶不论者，都为她的狠戾心惊胆跳，也是那时候，暗影魑首明知她会不满也要调查她的身份。
调查结果并没有给他任何安慰，最可能的答案反而是另一场与虎谋皮的开始，那证明了她的能力，亦带来了无法忽视的阴影。
“云曦月，从未听闻的人物。”素还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实在没什么线索。
“天都在千年前就已经覆灭，但作为天都少君的云曦月一直活到现在，只不过行踪隐秘，少有人能知，偶尔出现，也只是造就一场杀戮后随之潜行。”
“至于为人，”素还真敏锐听到暗影魑首语气变得非常微妙，“弑君杀父，背信弃义，名声和性格一样糟糕，从西武林横行到现在没被打死，唯一理由就是实力够硬手段够强。”
至于明知道她名声这么糟糕还和她合作……一群恶鬼还在乎自己会被吞噬吗，只要能够复仇，连灵魂都能献于魔鬼，更别提区区与虎谋皮这种小事。
虽然眼下就真的被反噬。
暗影魑首：冷漠jpg
想起来就气的暗影魑首暗地里又把某人骂了一遍，转头见素还真正陷入沉思，“怎么，不肯相信你的好友会是这种面目可憎之人。”
“不，劣者只是有些迷惑，既然罗喉是声名狼藉的暴君，那弑父杀君之举固然于道义有缺，大义灭亲却也不至于名声糟糕到那种程度。”
“我不知道。”暗影魑首继续冷漠，“传闻罗喉倒行逆施，肆意征伐，天都之乱时云曦月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可罗喉死亡之后，再次引发另一场杀戮的正是初昭，昔日盟友举起屠刀，原因到底是争权夺利还是早有恩怨，具体情况没人清楚。又因为云曦月还活着，当事人要么被她灭口，要么讳莫如深，真相如何众说纷纭，在西武林调查她又容易引起她的警惕，吾在确认她的身份之后就未再深入。”
再查下去恐怕就会被云曦月察觉，为了不让本就脆弱合作破裂，暗影魑首收回了人手，他不需要去知道一个人的前因后果，只知道他们有共同目标就足够。
“素还真，给你一道建议，失忆后的初昭行事和云曦月比起来的确温和许多，但别对她抱有太大幻想。她翻脸无情不是一次两次，当初那位暴君对她亦信任纵容，到头来得到的结果不仍然是背叛。”
“我明白，多谢魑首提醒。”
素还真道谢之后，心情颇沉重地离开。从暗影魑首处得到的消息并没有给他带来轻松，反而增添更多烦恼。
初昭的真实身份、她与罗喉的关系、她那血色层层过往，素还真抚着拂尘沉思，难得某一刻跟初昭产生共鸣。
如果初昭只是初昭，那该多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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