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垂钓
谭意苏呆怔在原地，从小到大，陈灼虽混，却没对她说过什么重话。
陈灼以为她没听清，掷地有声地又说了一遍，“那你就滚啊。他不是那个意思，你就回到他身边去，看下他究竟还会不会娶你。”
谭意苏抖了抖唇：“你说什么？”
陈灼捻灭烟头，丢在地上，踩在脚底下撵了撵，“我说什么你心里一清二楚。你没了利用价值他还会继续让你待在他身边吗？”
谭意苏终于听不下去，捂着脸跑了。
陈灼一脸漠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随着时间不经意的流逝，医院喧闹的声音越发明显，陈灼恍然未觉。
直到宋词打开门往走廊深处一瘸一拐缓慢地走去，陈灼跟上她，问：“就醒了？你去哪里？”
宋词抿了抿唇，眼睛往上抬，看着他的眼睛说：“卫生间，你要跟去吗？”
陈灼莫名地笑了，“需要我帮忙吗？”
宋词看着他想了几秒，伸出手在半空虚虚搭着。那动作，好像是古代的妃嫔娘娘等着奴才伺候的娇矜姿态。
她嫣然一笑：“麻烦你了，小陈总。”
陈灼一噎，还是把手递了过去，却不是放在她的手下扶着她，而是捏住她的四指，握住她借力给她。
宋词下意识要缩回手。
陈灼却执起她的手，“走吧。”
两人慢慢走过短暂的走廊，一路无言。
过道一个病房里的小女孩突然跑出来，咯咯笑着，似乎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
她差点扑到宋词身上，陈灼拉近宋词，往怀里一揽，闪过身挡在她身侧。
小女孩看着5，6岁的样子，梳着两个马尾辫，跳起来辫子一甩一翘的，十分可爱。她意识到自己差点闯祸，吐了吐舌头，看了一眼宋词，然后低下头，捏着裙角说：“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词拍拍她的头，“没关系。不过这里是医院，还是不要随意到处跑哦。因为走廊有很多生病的人，你要是不小心撞到就麻烦了。”
小女孩的眼睛眨呀眨，圆溜溜像大葡萄似的，又黑又亮，她仰着脸说：“嗯，我妈妈也生病了，她从楼梯上摔下来，要在医院住好久呢。”
宋词弯下腰，“那你要乖乖待在你妈妈身边。”
小女孩重重点了头，说：“恩恩！我很乖的，我刚刚逗妈妈开心，跟她玩捉迷藏，才差点撞到你的。真的很抱歉阿姨。”
宋词笑了笑，“没关系，阿姨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小女孩睁大眼睛望向她身旁的陈灼，扬起笑脸，纯真地说：“阿姨，你男朋友好高啊！”
她张开双手比了比，夸张地说：“比这么多还要高！”
小孩子的天性总是活泼。
想到什么说什么，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
宋词还未来得及辩解。
陈灼手已经伸出去捏了捏小女孩的脸，笑着说：“小妞，还挺会说话的嘛。”
他说完慢悠悠地瞥了宋词一眼，满眼愉悦。
宋词无言地瞪他一眼。
正想将小女孩送回病房，小女孩在他俩之间左瞄来右瞄去，瞄到她身后，眼睛忽然一亮，她脆生生地喊了声：“爸爸！”
小女孩举高手冲那人挥了挥，“爸爸！我在这！”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宋词扭过头，男人西装革履，看着四十左右的样子。他额头还有些细汗，似乎刚从工作地赶来医院。
男人边走边问：“知知，你怎么在外面？妈妈呢？”
知知冲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裤腿，“我一直在外面等你啊！我怕你找不到妈妈的病房。”
她的头靠在男人小腿前，蹭了蹭，说：“爸爸，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知知？”
男人蹲下身，将她抱进怀中，“当然想啦！爸爸出差这几天，你在家有没有调皮，惹妈妈生气？”
知知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挺直腰板说：“知知一直都很乖。妈妈不乖，妈妈摔下楼梯还让我不要告诉你。”
男人抱着她站起身，看着宋词和陈灼，“这两位是？”
知知主动承认错误，“我刚刚跑出来差点不小心碰到阿姨，跟她说对不起。妈妈说过，要做个有礼貌的乖孩子。”
男人摸摸知知的头，夸道：“恩，知知真乖，做的很棒。”
他冲宋词笑，“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词客气地笑，“本来也没什么事儿。”
男人点点头，“那我们先过去了。”
宋词点点头，借着陈灼手臂的力量，缓步走向几步之遥的尽头，她走进卫生间的前一秒，侧过隔着人群望去。
男人双手岔着知知，给她举高了点，惹得她咯咯直笑。
宋词等到他拐进病房，收回目光。
陈灼站在窗户边等她，靠在墙角，额前的发逆着光，落下阴影遮住他的眼睛，让人辨不清他的神色。
大概过了5分钟，宋词走出来，一转头，陈灼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低垂着头。莫名的，宋词觉得他的心情不太好。
似乎是受了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影响。
宋词还在心忖，陈灼已经走了过来，手自然地架在她的胳膊上，他扶着她，问：“想什么呢？”
“我想明天出院。”
陈灼皱起眉，“医生不是说还要住几天观察一下吗？”
宋词说：“我的脚本来就没多严重，后天8号了，我还要回学校上课。”
陈灼想了几秒，说：“那就后天吧，后天我送你去学校。”
宋词思忖了一下，说：“小陈总，我可能要请一段时间的假。”
陈灼一口答应：“没问题。”
“这段时间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小陈总你看下医药费多少，我转给你。”
陈灼眉头更紧了，“我缺这点钱？”
宋词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我不能让你给我出医药费啊。这几天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
陈灼换了个说法：“你本来也是因公受伤，这笔医药费挂公司账上。”
宋词坚定地摇头，默默地看着他。
陈灼莫名想到第一次看见她，那时她也是坚持愿赌服输，跑了个五分钟。
他忽然意识到，其实宋词是个有原则而又很固执的人。
陈灼忽然笑了，“那就这样吧，等你休养好了请我吃全聚德。”他挑起右眉梢，“怎么样？”
宋词问：“会不会太便宜了？”
陈灼恢复调笑的口吻：“怎么？你想我便宜了你还是你便宜了我？”
宋词一脸正色解释道：“我是说这顿饭，对你来说会不会便宜了点。”
以他的身价，一顿饭至少也得五星级餐厅起步。
陈灼收起调笑的神色，说：“不在于价格的高低，而在于和谁一起吃。这才是更重要的。”
……
宋词出院那天，天公不作美，雨下个不停。
其实夜里就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一直没停。
晨起时宋词打开窗向远处一眺，地上一片暗沉的湿迹。
宋词打了电话给刘希禾让她帮忙请了一上午的假。
外边天色阴沉，看得人心里也不禁沉闷起来。
宋词别开眼，恰好张余推门而进，他笑着说：“出院手续都办好了，走吧。”
宋词不动声色地朝他身后望去，却不见人进来。她垂下眼皮，唇线不自觉拉直。
张余见她恹恹的，以为她哪里还疼着，满脸关切地问：“是不是还不舒服？不行的话再迟两天出院吧。学业重要，但身体更要紧。”
宋词牵起嘴角，“没事，腿都好得差不多了。”
张余有些迟疑，“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看。宋词，真不舒服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宋词弯弯眉眼，脚落下地，“真没事。走吧。”
张余问要不要帮忙拎她手里的包装袋。宋词提在手里，推辞说：“张余哥，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
张余也就不多说什么，带着她去坐电梯。
袋子里装的是谭意苏拿来给她换的几套衣服。
宋词看得出都是全新的，不确定洗过之后她还会不会要，想想还是觉得她不会再要的了。
宋词想着到时候折现给谭意苏，心里隐隐有些肉痛。
这些衣服虽然没有什么显眼的logo，但宋词知道，这些衣服并不便宜。
衣服的材质和布料说明了一切。
宋词跟着张余走到了-1楼，来到地下停车场。
兴许是因为下雨天，停车场更显昏暗。
这一路都没见到什么人，宋词的心渐渐坠落到谷底。
她莫名轻笑一声。
也是，你在期待些什么呢？
宋词跟着张余来到一辆车跟前，她把袋子放在车的后备箱。
她打开后座门，准备上车，忽而愣住。
车后座的男人闭目靠坐着，留下锋利的侧脸。
他睁开眼，视线捉住她，右手拍拍旁边的座椅，不言而喻。
宋词顿了顿，抬脚坐上车，顺手带上车门。
陈灼看着她不拖泥带水的利落劲儿，不知想到什么，又是一声轻笑。
他回味着她刚刚闷闷不乐的神情，笑意更加悠长深邃。
宋词暗暗呼出一口气，也不去看旁边人的脸，他的笑声就已经够让她心烦意乱的了。
汽车驶离地下停车场，铺天盖地的雨好像断了线的珍珠，凌乱地抛向车窗四处。
宋词望向窗外沉沉的雨天，忽然觉得这个雨天也没那么糟糕。
车程不算多，只半个小时就开到了北外东门。
宋词下了车去后备箱拿东西，雨丝落在她发顶，隐匿不见。
刚拿到四方的纸质袋，一把伞撑在了她头顶。
宋词转过身，客气道：“小陈总，谢谢你。我先进去了。”
陈灼将伞柄递给她，“拿着吧。这雨可不小。”
在校门口，宋词不愿多作纠缠，再次道了声谢，一手撑伞一手挂着纸袋，匆匆跑进校园。
陈灼站在车旁无声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隔着雨幕，模模糊糊。
远处一家文具店门口，李琳和万方圆在屋檐下站着躲雨。
李琳扯了扯万方圆的衣服，手指向一处，问：“你看那是什么？”
万方圆有点近视，她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涔涔的雾气，重新戴上，定睛看去，“车啊。”
李琳问：“什么车？”
万方圆眯了眯眼睛，仔细辨认，说：“奔驰吧。”
雨势不见小，远处的汽车经过雨水的洗濯，在灰蒙的天色下，更显得乌沉黑亮。
李琳眼睛紧紧盯着那辆车，吐出几个字：“那是迈巴赫。”
她刚才瞧见宋词从那辆车上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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