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潭太平:“小西,侯蒂问你想不想去剧组?”
作者有话要说:</br>侯蒂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让潭小西跟剧组,只是他不认为潭太平适合在剧组工作。
五、潭太平:“小西,侯蒂问你想不想跟剧组?”
生日宴不欢而散。
好端端的,侯莉发脾气,潭小西虽然生气,也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
下午,她和侯莉逛商业街。
在某个试衣间,拉上门帘的一瞬间,潭小西眼前浮现出侯蒂说“潭小西,十七周岁生日快乐”时的样子,坐在一团阳光里,温柔和煦,又充满力量。
她回想他不动声色,从昨晚开始做了许多事情:喝了那么多酒,还有意识去探视她迟早要强拆的家;帮着侯莉一起把水送下楼来,特意到楼下来见自己;又开车把水送到她的家里;邀请哥哥来他的办公室;还亲自为她过生日……
“性深阻若城府”,他哪能做了这么多,就丢下她不管了?
所以,她不像侯莉那么着急,第一次有种“放心”的感觉。
晚上,潭小西回家,看潭太平高兴地一个劲儿哼唱小曲,忍不住问:“侯蒂让你去剧组工作了是吗,你这么高兴?”
潭太平说:“没有呀,侯蒂说我不太适合去剧组。”
潭小西心一下凉了半截,她环顾四周,看见自己快要倒塌的家,一瞬间觉得本来已经近在咫尺的侯蒂,咻呼间又远到天边去了。
是啊,愿望落空,对于她来说,从小到大,不是常有的事吗?
身旁的潭印度也问:“那你怎么这么高兴,下午一回来就唱歌,一直唱到现在?”
南边大一点的卧室里,父亲潭井仁躺在床上,背对着外面,专心听马连良唱的京剧《空城计》,那段“抚琴退师”,录音机里播放的卡带,听得都有些模糊了。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
自从家里变钉子户,潭井仁就一直像这样,面向窗户,背对着外面,躺在床上,沉浸在自己的京剧世界里。到哪里寻找水源,找哪个领导要房子,都是马淑香和潭太平跑来跑去。
马淑香靠在床头织毛裤,手法娴熟,嘴上不停絮叨:“太平呀,你下午拿回来的那些包子,你说是侯蒂让你带回来的?”
潭太平说:“是啊,侯蒂给小西过的十七周岁生日,中午请我和小西吃的饭。”
马淑香说:“别提那个破不了瓢的葫芦!从小和侯莉多么好,还不是连人家家也不敢去?但凡有点心眼,侯莉家的后台多硬,她爸爸那可是个大将军啊,在军区大院住小独楼,可是,这么十几年,咱家沾上一点光了没有!原来五楼那个董玲玲,和她同班同学,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人家那小妮子,在南郊宾馆才当上服务员,就嫁了个香港富商,给她全家在阳光舜城买了房子,院里人都去看了,那房子好的呀,连咱院局长楼也比下去了。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那个董玲玲长得,还是龅牙,跟咱家的北冰,天上地下!满大院就算把侯莉这个一顶一漂亮的算上,谁比得上北冰?本来还指望她能嫁得好,结果你看看,她找来找去,最后嫁个洛口的,被人家打得头破血流的,她是自己呆子吃□□,傻得要死,谁帮的了?太平,你好好和侯蒂交往,人家侯蒂什么身份,提这么大两桶水送上楼,人家这是瞧得起咱们呀!”
潭井仁扭头说:“你别让孩子去巴结人,人和人讲究互惠互利,咱能给人家什么!”
马淑香啐骂道:“呸,你不巴结,人家都转正了你还是临时工!你不巴结,孩子们就抬得起头来啦!你不巴结,咱就有房子啦,全院就不看咱家笑话啦,就给咱家供水供电啦!北冰让婆家打成那样,但凡咱俩像个样,咱孩子也不会被欺负成那样!”
潭井仁不再吭声,把磁带倒回去从头再听一遍《抚琴退师》。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
马淑香接着絮叨:“太平,都是人心换人心,侯蒂是个实诚人,咱就交心,交命,你主动去找人家,别不好意思!我和你爸都没指望了,这辈子没人瞧得起,侯莉那个妈,红漆马桶,别看长得好看,就是一个皮面光!这么多年,我从食堂买饭,遇上她几回,回回她都假装没看见我,打个招呼会死吗,呸!”
潭太平马上制止:“妈,你上次见了人家梅林局长,说人家狗眼看人低,你把话说这么绝,咱们再怎么去找人家?你一张嘴就是要跟人吵架,谈事情不是这样谈的……”
马淑香不服气:“我说错了吗?他们把咱当人了吗……”
潭小西关上小北屋的房门,试图把妈妈说话声音关在门外。
她穿上侯莉为自己买的玫瑰红真丝连衣裙,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
对于自己容貌身材的变化,其实她自己也大感惊讶。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花想仪容柳想腰,融融曳曳一团娇。
无处不妖娆!
她悄悄变美了!中专快毕业,16周岁那一年,她一路蜕变,从身边人惊异的眼光中,她知道自己变漂亮了,侯莉说,“你这只丑小鸭,怎么变成白天鹅?我也不能娶你,我是女的,侯蒂也不行,已经结婚了,不然,我把侯芅和吴迪拆散吧,你嫁给侯芅,变成我家的!”
这话侯莉虽然是开玩笑,但是潭小西却很认真:“其实嫁给侯芅也很好!他反正跟吴迪也结不了婚,我表面上嫁给侯芅,还能帮他们俩掩人耳目!”她说过很多次,每回侯莉只是咯咯笑上一阵,有时候说,“别傻了,暗度陈仓这种事,侯芅打死也不会干的,”有时候又说,“我可不能让我们的潭小西受这样的委屈,”有时候还说,“我们小西,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子!”
下午侯莉去汇泉楼,替她出面,辞了大排档的活,说王慧答应的很痛快。
侯莉说:“你别说,王慧心肠还不错,她说送侯蒂回来车上,她说了你一车好话,说你如何帮着她们汇泉楼,解决跑单这件事,建议侯蒂带你去剧组,说剧组赚钱多,赚了钱,先帮着家里在外面租个房子,不是也很好嘛。”侯莉看潭小西愁眉不展,挽住她的胳膊宽慰:“小西,你是不是嫌我给侯蒂发脾气,好吧,我是有点冲动了,不过你放心,我治得了他的!”
“还吹牛呢!”潭小西说:“上次千里迢迢跑去西藏,王美成导演都给你试镜了,还很满意,都到这份上了,结果侯蒂也没同意让你演呵!你既然有求于他,何苦跟他吵!”
侯莉说:“哎呀,你还是怪我!我是我,你不同,王慧说的,帮你等于扶贫,让我从这个角度,给侯蒂做工作,别让他觉得我是利用他制片人的身份走后门,还是王慧有脑子!再说,还有萧琅大哥呢,我是绝对,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再错过他啦!”
但是现在看来答案已经揭晓,没什么好指望的了。
她预备睡下时,潭太平却推开了门,靠在门上,慢条斯理地说道:“小西,下午侯蒂跟我说,他们剧组还缺人,问你愿意不愿意跟着他干?”
潭小西一下愣住了。
潭太平继续解释:“你别想太复杂,到时候就在制片组,跟着他就行,侯蒂说相当于他的助理,不用去拍摄现场,一日三餐都正常有规律,没那么辛苦,另外,他说管钱嘛,也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他让我问问你的想法,他说听说你在汇泉楼管钱管得特别好!”
潭印度兴奋地喊起来:“当然想呵,这还用问吗?!管钱干吗不干啊?!小西你快点,现在就去告诉侯莉,你能管得了!”
潭小西什么也没说。
潭太平有点担心:“怎么了,你是害怕么?侯蒂也担心你有畏难情绪,侯蒂说不用怕,到时候他带着你。小西,我看侯蒂是真的要帮咱们,人家主动提出要带你去剧组,已经很有诚意了,你好好珍惜呀,你是咱们家最聪明的,咱们家这个情况,你不能退缩啊!”
潭小西说:“我知道了,大哥,我会考虑。”
她表面平静,但心里早就天翻地覆,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但是终于开始了!
那一晚,小门厅和身边,潭太平、潭印度的鼾声此起彼伏,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老天啊,千万别让我抓住机会,我一定会打翻身仗的!”
她一心盼着天亮,早一点去见侯蒂。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她第一次见侯蒂,是侯蒂、侯芅、侯莉,三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出现在她面前。
她以为他们找自己玩,正在纳闷,却被侯蒂一脚踢飞。
就像马玉杰踢飞小庄一样。
那一天,她穿着最喜欢的一件粉色娃娃衫,那件衣服在电教大院正流行,是一件很普通的圆领t恤,胸前有一个好看的金发碧眼外国女孩的头像,院里女孩几乎人手一件。
她求了妈妈好久,马淑香终于给她买了一件粉的,两个姐姐没有,都有意见。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某天她打开衣橱,一件变成了两件,都是粉色的,一模一样。
只是,有一件袖子上有三个圆圆的空洞,她于是把她那件好的给了潭印度,自己则穿上那个袖口上有三个圆洞的。
她和潭印度一人穿了一件,跟过年似的,高高兴兴出门,迎面撞上侯莉、侯蒂,侯芅。
忽然,侯蒂走近一步,二话不说,对着潭小西胸口,“咣”的一脚,她趔趄后退了十几步,重重摔倒在热水池边,站不起来。
大姐潭北冰在门口收水票,和潭印度看见,都吓得哭起来。潭印度以为侯蒂还要打妹妹,扑倒在妹妹身上保护她。
侯蒂指着潭小西恶狠狠骂道:“你这个臭锅炉房的小偷!敢偷我妹妹的衣服!你看看袖口,三个洞,那是我烧香的时候香灰落在上面烧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还想抵赖吗!”
他踢完她,并没罢休,在侯莉和侯芅极力阻止下,才没当众脱掉潭小西的衣服,但还是不依不饶,逼着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她回家,逼着她脱下衣服,拿走了。
在这件事之前,潭小西自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家烧锅炉,与别人家有什么不同。
锅炉房旁边,她家还有个院子。
下雨天,院子中间的桑树上面,会聚集很多蚂蚁,非常壮观。
妈妈在院子里种满蔬菜,还养了鸡鸭,每天都能捡到母鸡刚下的蛋,热呼呼的;玉米熟了的时候,金灿灿的发光,她帮着妈妈掰下来,放在火上烤着吃;她也很喜欢妈妈用萝卜缨子凉拌的咸菜;常常有成群结队的蝴蝶,蜻蜓,蜜蜂围绕着院子里的蔬菜,绿色的长豆角,紫色的茄子,红彤彤的西虹市,浑身长满刺的黄瓜摘下来就能吃,比苹果都还甜;还有一片是地里面长出来的,土豆、地瓜、胡萝卜,都不大,可是都很甜。妈妈还在院子中间挖了地窖,漫长的冬天,里面也有取之不尽的蔬菜。
大姐潭北冰很会养蚕,她和潭印度一开始都怕,后来看见白白胖胖的蚕茧,慢慢也喜欢了,桑树叶上爬满白虫子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怕了。
她多爱自己的家呵!
家里上下铺的大床,睡着全家人。她和两个姐姐睡在上铺,一点儿也不拥挤,下铺潭太平轻轻的呼噜声,才让她不害怕黑夜来临。
但是在这一天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原来别人眼里,锅炉房是“臭锅炉房”。
她从那一天起,再也不肯坐在门口收水票了。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到锅炉房来打热水,队伍排得老长,哥哥姐姐还没放学,潭小西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锅炉房门口,把盛水票的小盒子摆在脚下。
妈妈反复叮嘱她:“别看这个大院里的人,比别的地方的人都有钱,但有钱人也会算计,好多人都不交水票,你盯好了,不交的,就骂她,别留情面!”
马淑香的形象,在每一个电教大院人的心目中,恐怕就是整天靠在锅炉房门口,对不小心忘记放水票的人,恶言相对。
孔令文有一回忘了放水票,马淑香什么:“自家的男人都笼络不住,都不愿意跟着你一起过”之类的八卦,一股脑往外骂,孔令文气得,把暖水壶直接扔在热水台上,一走了之。
侯莉家世显赫,从小在他们电教大院,备受尊敬。潭小西家住在锅炉房时,侯莉一家搬到大院唯一一栋楼房,挨着潭小西家的小院,据说每家都有冲水马桶。从此,侯莉家也跻身全大院最早一波,不需要再去公共厕所的。
侯蒂的父亲侯维豫,是电教大院西边军区大院的司令,家里独栋独院三层小楼,还有警卫员站岗。孔令文“资本家大小姐”出身,对当兵出身的农村娃侯维豫,很嫌弃,一辈子都没磨合好,也不愿意和农村来的公公婆婆一起生活,还不喜欢军区大院的沉闷氛围。
她一直带着孩子们,在电教大院过日子。侯维豫呢,则一直和自己年迈的父亲母亲,还有保姆艳琴,在军区大院过。夫妻两个实质上是过着分居的生活,时间久了,大院里也有传闻夫妻关系不和睦的。
孔令文挨骂以后,侯莉家从此,变成侯蒂和侯芅来打热水,侯莉长得很漂亮,潭小西早就注意到他们一家人,也知道队伍里的侯蒂和侯芅,是她的两个大哥哥。
侯蒂知道妈妈受了气,对潭小西一家横眉冷对,带领院里的小孩欺负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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