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潭小西：“真高兴，我们家在大院里，也有了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br>侯蒂看了潭小西父亲潭井仁的档案，原来潭井仁和自己的父亲一样，还曾参加过朝鲜战争。
九、潭小西：“真高兴，我们家在大院里，也有房子了！”
下午，侯蒂回军区大院的家，把潭井仁的档案给父亲看。
侯维豫问：“还参加过朝鲜战争啊，这个潭井仁是谁？”
侯蒂说：“就是侯莉那个闺蜜，潭小西的父亲，小时候我踢伤过的那个小女孩。”
侯维豫说：“锅炉房的那一家？”
侯蒂说：“是，现在正赶上拆迁的那一户。”
侯维豫说：“就是西南角那一户吗？那是他们家？都两个多月了，我看见过。”
侯蒂说：“是啊，潭井仁一直都是临时工，二十多年一直没转正，现在赶上房改房，临时工没资格了，只有正式工才能享受福利分房。”
侯维豫说：“岂有此理！一直是临时工？这么长时间，志愿军都没解决转正问题吗？”侯维豫仔细看潭井仁档案，“1951年参加朝鲜战争，荣立三等功！档案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不过，当初如果是正常复原，也一定是正式编制，怎么可能按临时工复原到地方上来呢？”
侯蒂忙问：“那，通常会是什么情况，复原按临时工待遇呢？”
“在部队，犯错误了？”侯维豫又仔细研究潭井仁的档案，“也是1951年入朝的？还真是巧……河北兵，比我小四岁，67军，啊唷，67军，军长是齐威啊，这更是巧了，我们68军，同属杨成武将军部下，很多战役都是并肩战斗啊。美国范佛里特打秋季攻势，我们志愿军文登川防御战，就是67军和68军一块儿打的呢！”
侯蒂喜出望外：“爸爸，您看看照片，您认识吗？”
侯维豫说：“你忘了你小时候，把人家家女孩踢伤，我还登门拜访过潭井仁，我要是认识，还需要看照片吗？我没印象见过他。哦，他是通讯兵啊！”
侯蒂问：“通讯兵不用上战场吗？”
侯维豫说：“恰恰相反，那时候通讯条件很差，用的步话机，就像现在手机大哥大，但又不像大哥大中间有转播台，两个步话机通话距离不过两、三公里，各级指挥全靠有线电话，徒步通讯，全靠通讯兵。在土壕里，几十米一个，几十米一个，和战士们一样，全部在一线，我们团通讯兵伤亡最惨重，有些战士牺牲了，两只手还抓着电线，用身体当导体，保障电话畅通。阿吁，通讯兵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
侯维豫放下档案，表情凝重地看着侯蒂：“出生入死的志愿军，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工作，还是临时工身份，现在住房也要强拆，奇耻大辱啊！”
侯蒂说：“他儿子潭太平说，他爷爷是地主。”
侯维豫说：“是么？这就不奇怪了！□□的时候受到牵连，被复原处理，这种情况一大批呢，可后来差不多都平反了，潭井仁还荣立过战功，早应该给予补偿，给予相应待遇了，哪有处理一辈子的道理！你下午就去找梅林，就说这件事我很关心！”
侯蒂说：“我还想再等等，不如明天，等新闻出来……”
侯维豫问：“什么新闻？”
“没什么……”侯蒂发觉说走了嘴，赶紧转换话题：“爸，您放心，我抓紧时间找梅林局长，有您支持，我心里就有底了，有困难我再回来找您！”
侯蒂没去找梅林，他当然要等到民生晚报的头条出来，引起轰动以后再去，解决这么大的问题，时机太重要了。
潭小西中午返回餐厅的时候，跟她想象的情况不太一样，曹锫专门在大厅等着她。
她一到，马上把她带进了另一个包间，那里一桌都是女的，提前进剧组的化妆助理呀，服装助理呀，统筹呀，等等，不用处心积虑和萧琅混熟，潭小西如释重负。
当天晚上，民生晚报以头版头条，报道了潭小西家的情况，还配有醒目的图片。
第二天一早，电教宿舍院传达室，办公院收发室，给各个宿舍楼和办公室订阅报纸的，分发到位，潭小西家的事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也确实有点过分啊，把人家家围起来，不让出入，又断水断电，要整死吗？！”
“人家老潭那么老实一个人，烧了一辈子锅炉，分套房子过分吗？”
侯蒂一大早，又来了3号院办公大院，局长梅林办公室在二楼，门开着，侯蒂看见梅林正在生闷气，办公桌上放着那一份新民晚报。
潭小西家的照片很醒目：废墟上的钉子户，围围栏的工人，情绪激动的马淑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栅栏外后帝路人行道上驻足的行人……
报纸大红色醒目标题写着：“文明建设开错药方，野蛮强拆失政于民！”
梅林看见侯蒂，也没客套，“你坐！”
侯蒂坐在梅林对面空椅子上，没忘了补刀：“今天一早，到处都是这份报纸！”
“民生晚报搞这一出，什么意思呢？”梅林愁眉不展。
侯蒂火上浇油：“现在的报纸，怎么吸引眼球怎么来，哪管兄弟单位死活！民生晚报日发行量二百万份，咱人口才不过六百万，平均三个人一份，这还了得？而且，省里部门，哪一家没订阅这份报纸，影响力太大了。”
梅林说：“正好这么个节骨眼，评优评先，人家别的省级单位，上报的都是业绩，拔尖人才，获国家级奖项作品，看看咱们，‘野蛮强拆失政于民’，可真是一针见血！”
侯蒂也很发愁的样子，添油加醋的，“这大院里一早上，从食堂买饭的，门口买菜的，到现在办公室上班的，没有谈论别的事的了，全是这件事。”
梅林问：“都怎么说的？”
侯蒂说：“说老潭烧了一辈子锅炉，别人都转正了，他还是临时工，欺负老实人呗。这都没啥，其实，晚报昨天晚上就出来了，我散步遇到我的老同学，人事处窦处长，他跟我说的事，到真的是把我惊着了！”
“什么事？”梅林问。
侯蒂说：“窦处长说，老潭参加过抗美援朝，还立过功呢！”
梅林这一惊非同小可，愣愣地看着侯蒂，“怎么之前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呢？”
侯蒂说：“据说，连老潭家的家人都不知道，老潭自己也不提。”
侯蒂把潭井仁的档案复印件递上来：“我昨天听窦处长说了以后，到人事处开了一封介绍信，因为临时工的档案都在街道办事处，拿到介绍信人家才给看档案。我拿着介绍信，看了档案，还真是这么回事，您看，上面写的很清楚，荣立三等功！我赶紧复印下来了，昨天还特意回了一趟军区，见了我父亲一面！”
“对啊，你父亲也参加过朝鲜战争啊！”梅林说。
“说起来真是巧，潭井仁是1951年入朝的，祖籍河北，我父亲是河南，等于两个人一个来自黄河北，一个黄河南，同一年都去了朝鲜，更巧的是，我父亲在68军，潭井仁在67军，同属杨武成将军部下，一同部署在文登川，一块儿打的文登川防御战，我父亲说，和潭井仁算得上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梅林又问：“房子的事，侯将军怎么说的？”
侯蒂说：“我父亲说，如果是志愿军，一直都是临时工没转正，现在住房又强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知道是老战友了，我父亲很关心这件事，让我转告您。”
梅林沉默不语，一边仔细研究潭井仁档案，一边忽然盘问侯蒂：“我听梅梅说过很多次，说老潭家有个女儿和侯莉很要好，他们家，没给你去送礼吧？我知道你头脑清醒，你不能收礼，你一旦收了礼，性质就变了！”
侯蒂语气坚决说：“您知道我的，送礼的连我们家的门都不敢敲，我会连东西带人都给扔出去！人生在世，凭本事吃饭，我是最憎恨送礼这些事！老潭志愿军出身，您想想，这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怎么可能让孩子去做践踏尊严的事？再说，老潭家马勺当锣打，穷得叮当响，全大院，谁不知道他们家是困难户，哪里还有钱送礼呢？四个孩子都遗传父亲，老实的不得了！我为什么关心这件事呢，潭井仁过去在锅炉房，隶属生活服务部，服务部的崔主任崔凯旋，是我同学，现在潭井仁家的事，眼看要闹大，窦处长这么一说，崔凯旋也很担心，说别再是国家有相关政策，他当初没执行？一旦追究起来，就要负责任了。我又想着，潭井仁家属，为了房子的事，也来找过您？所以要不要也研究研究，有什么政策疏忽了？”
梅林苦笑道：“说到老潭的爱人，没说几句话就骂人，不过，他儿子倒是很老实。”
“对，那个潭太平，很靠谱的。”侯蒂赶紧替潭太平说好话。
梅林说：“老潭家人找过我以后，我问过分管生活服务部的陈局长，潭井仁他们家情况，我了解的很清楚了，潭井仁是临时工，他那个时代的临时工，七、八年前转正了一批，就潭井仁没转，我的前一任，宋德福局长，人家没违反政策啊，临时工身份，不能享受福利房，这是明文规定，不仅咱们单位执行，全国都一样，说起来，倒是要追究差不多七、八年前，就是现在拆掉的那六座楼，他临时工，怎么分到十号楼福利房的？”
侯蒂说：“这个我也打听过，听窦处长说，当初刘守璞局长提出过，给潭井仁转正，手续都着手办理了，说到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分的时候正好是刘局长任上，我估计那个时候，应该是正赶上锅炉房拆除，一家人也不能给赶到马路上去啊，又眼看着要转正了，所以就先分了福利房，这不是刘局长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吗，事情就停下来了。”
梅林说：“嗯，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当年临时工少，房子管得松，而且社会公有制，房子是公家的，也不属于私人财产，说分就分了，不像现在，有‘商品房’这个新生事物了。眼看着房子都到社会上流通了，尤其是福利房下一步撤销，连正式工都分不到了，全都得去买商品房，这个节骨眼，只要潭井仁还是临时工身份，分他们家福利房，院里的人，还不闹翻天？现在情况更复杂了，过去年代，临时工掐着手指头数，不超过十个人，现在这两台加上你们艺术团，上千名职工，临时工占了三分之一，好几百，分给谁，你说？”
侯蒂说：“可是眼下，老潭参加过朝鲜战争，还立过战功，是对国家做出过贡献的人，晚报这么一报道，潭井仁家房子的事，眼看着全社会都要关注了，到时候新闻界肯定能挖出来，老潭是志愿军这个点，‘复原军人住房被强拆’，一旦有了这样的声音，再出面解释就太被动了！所以，得积极想办法！”
“理是这个理，可不好解决呐！潭井仁年龄，你看看，人又到了退休年龄了，转身份谈何容易？身份解决不了，最后一波福利房就赶不上，你说怎么办？”梅林犯了愁。
侯蒂说：“依我看，我们就如实把潭井仁的情况，上报到上级单位，您看，目前今天为止，也不能全怪前任领导们，毕竟老潭参加朝鲜战争这段经历，他自己是特意隐瞒的，家人都不知道，他的档案又一直都在街道办事处，咱们单位怎么可能了解全部情况？您又刚刚上任，过去也不是电教系统的，您刚刚了解到具体情况，恳请上级领导，帮助解决历史遗留问题，这样一来，变被动为主动，看看上级部门有没有在全省范围内，找到可参考的解决方案，咱们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正好借着精神文明建设这股东风，让上级单位，替咱们局里出面，帮助复员老军人享受到应得的待遇，到时候，院里的职工，也不好攀比了！”
梅林沉思片刻，拿起电话交代办公室秘书：“小姜啊，通知分管生活服务部的陈绍丽局长，来我办公室一趟。”放下电话，对侯蒂说：“你想的很周全。你父亲侯将军，我知道和省里的老领导很熟，回头侯将军出面，把了解的情况，给省里汇报一下，我这边，也起草一份报告。你回去吧，陈局长马上过来，陈局是老电教人了，我和她商讨一下。”
侯蒂刚站起来，梅林又说道：“你回去找一下崔凯旋，让他出具一份书面报告，详细说明一下潭井仁家里的状况，让他们生活服务部，出面写一份申请，就说了解到潭井仁参加过朝鲜战争，荣立三等功，是国家功臣，替潭井仁争取一下应得的待遇。”
侯蒂答应：“好，我马上去，上午就让他写好报告。”
梅林又叮嘱：“对了，报告你别拿给我呀，让崔凯旋给陈绍丽，这种申请，自下而上报上来，走正规程序！”
侯蒂难掩兴奋：“好的，好的，这个当然！”
侯蒂离开梅林办公室以后，立刻来潭小西家，叫上潭太平一起去生活服务部找崔凯旋。
三个人在办公室聊了一上午，崔凯旋把报告写好了，三个人分手时，崔凯旋拿着报告直接去了陈绍丽局长办公室。
潭小西家的事情，比他们自己能想到的结果，好太多！
电教人事处出面，和潭井仁所在河北省邢台县政府取得联系，了解潭井仁父母当年情况，□□结束后，潭井仁父母获得平反，并且邢台县政府，还专门下发了相关平反的红头文件。
文件传真过来，潭井仁虽然到了退休年纪，但是，不仅身份转成正式编制，还按照转业前在部队团级干部级别，对应到电教行政级别，退休以后享受副处级待遇，工资比之前翻了三倍不止，分到大院一套福利房，最意外的，是全家还可以再安排一名子女，按照正式工编制，进入电教系统工作。
这个结果，潭井仁一家，做梦都没想到。
潭井仁倾向于把潭北冰安排进来，潭北冰刚离了婚，好容易争取到女儿燕燕的抚养权，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但马淑香一票否决，坚持安排潭太平进电教系统。
马淑香说：“这么难得的机会，给个丫头片子，岂不是浪费？好歹潭太平是个男孩，有出息了，将来混得好了，还能帮衬着妹妹们，何况，孩子都35了，还没对象呢，院里他的那些个同学，哪一个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潭太平被安排进生活服务部。
刚上班第一天，就被崔凯旋带着，遍尝全市大小酒店，饭馆特色菜，很快在崔凯旋的协助下，潭太平做出一套关于局食堂餐厅的整改方案，食堂一日三餐试运行新方案，立竿见影。
早餐一周七天不重样，打饭的人，越来越多，大院外面的，不是本院职工，也可以办临时餐卡，一个月，食堂营业额就转亏为盈了。
并且，每到周五早上，汇泉楼的甜沫，家家户户都抢着买，队伍一直排到食堂大厅外面台阶上，大院领导们，都看在眼里。
两个月以后潭太平竞争上岗，成为生活服务部分管食堂餐厅的副科长。
马淑香高兴坏了。
紧接着又是一件高兴事，是侯莉的功劳。
马淑香委托侯莉帮助安排潭印度去剧组，侯莉虽然没做成这件事，但是却把潭印度推荐到了汇泉楼那里做出纳。
本来王慧委托梅梅帮忙找，李彩霞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王慧虽然对潭小西说谎话这件事，耿耿于怀，但是想到她家里那么困难，就答应潭小西姐姐潭印度来做出纳，还把潭印度送到培训学校，培训学习了一个月，潭印度考出会计证来，就正式上岗就业了。
潭井仁分到大院七号楼一个三居室，潭太平知道潭北冰因为妈妈把进电教工作的机会给了自己，很有意见，就和妈妈商量，把最大的房间给了潭北冰。
本来马淑香还是想让潭印度和潭小西也能和潭北冰，都在那间大卧室住，这样客厅空出来，就能和别人家一样，也摆沙发，放电视机，大餐桌，一家人有个玩的地方，马淑香说：“咱们家也可以接待客人了，有个客厅，也有个闲聊天的地方。”
潭北冰坚决不干，说将来燕燕上学了，还得摆书桌、书橱，让潭印度和潭小西睡客厅。她因为妈妈不同意自己进大院工作，心生怨恨，说她小学同学几乎都留在大院里了，现在好不容易自己有了机会，被妈妈给毁了，说妈妈重男轻女，偏向潭太平。
马淑香觉得没让潭北冰进大院工作，也算对不起她，听了潭太平的建议，不再跟她争了，依了她，燕燕高兴的不得了，说终于有自己的房间，可以请同学们来家里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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