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丹别

羽蓝如丹本来还想着，等鸿冽哥哥行完了冠礼后，她再跟姑姑一起走，可是姑姑在武眉山的师傅飞鸽传书让她马上就去，说有急事。没办法，如丹只好先把荷包绣好，提前送给哥哥算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吧！

        朝阳升起，花荫满地，闺房的帘外，鸟醒啁啾，虫懒昏睡，羽蓝如丹又是一宿未眠。

        梳着垂髫的小草原，支着下巴坐在桌前，看着眼前手里举着绣针，昏昏欲睡的小姐。小草原打了个哈欠，“小姐……小姐……”小丫头的声音极轻，极柔，想叫醒她，又怕真的叫醒她。就这个小荷包，如果让她来绣不用一个下午就能完活儿了，谁知小姐这次非要自己来，都干了一天一夜了，手指头扎破了好几次，把荷包都染脏了，可还是没有完活儿。

        想着小姐过几天就要走了，小草原嘟起了小嘴儿，眼泪汪汪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姐。从她记事儿起就跟着小姐，如今她这一去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来。小草原觉得自己的心中空荡荡，没着儿没落儿的。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早晨闺房的宁静。

        “小姐，小姐……醒醒啊！”小草原放开嗓子，喊了一声。“坏丫头，干吗吵醒我？还那么大声！”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小如丹索性趴到了桌子上，想再睡会儿。

        “小姐，有人来了，很可能是三殿下。”一听此言，小如丹明眸盈水，陡然张开，伸了个懒腰，她赶紧用剪刀把最后的线头剪掉，仔细看了看荷包上几支蓝色的羽毛和一只冲天而起的展翅惊鸿，她满意地笑了笑。

        阳光下巍峨闪亮的金色皇宫，气势如虹。古铜而制的厚重宫门漆成朱红色，缀以金钉。

        一辆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来，手持长矛，直立宫门旁，面无表情的侍卫们一看到马车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恭敬之色。

        皇后的凤翔宫里站满了人，却没有任何声音，气氛怪异。

        站在皇后的慈安殿里，羽蓝如丹低着头儿，斜眼儿偷看了一下这满屋子表情严肃的人，如丹暗自纳闷儿，太子殿下从马上摔下来，身体越来越糟，皇后要给他纳妃冲喜，把她拉来干吗？她才不过十一岁而已呀！

        面色苍白的太子半卧在软塌上，二皇子和三皇子站在软塌的边儿上，皇帝和皇后都是一脸的凝重。一阵沉默之后，皇后看了看围着星盘沉思的五大长老，沉声问道：“大长老们，羽蓝三娇都已在此，你们看看到底哪一个该是天命中要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的话一停，大殿中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射向了这三个娇滴滴的女子。

        只见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艳若牡丹，温婉可人，贤慧端庄，年纪虽小，那风骨中的华贵，确是人中之凤该有的风韵。皇后娘娘从小就看好羽蓝思言，对她的培养最为上心，这丫头也跟她最亲近。

        思言的身边，是个十三，四岁，还未完全长熟的少女，但她那清雅出尘的气质如芙蓉出水，轻柔的婉约如水中明月，让人一看就忘了凡尘中的俗物。皇后娘娘知道羽蓝咏若自小就是才高八斗，墨染丹青指抚瑶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可总觉得她温柔有余华贵不足，作为皇后的气派不够。

        站在最外面的，当然就是羽蓝家最最淘气的小不点儿，羽蓝如丹了。这小丫头一笑起来那可真是灿烂如朝霞初起，明媚赛娇花映月，连一贯待人很冷漠的皇后娘娘都忍不住最疼她，可是让如丹来母仪天下，管理后宫？皇后娘娘可是想都没想过。

        一看众人的眼光移到了如丹的身上，爱吉鸿冽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心跳莫名的就加快了速度。他抬睫看过去，发现那个整天爱笑，爱撒娇的小不点儿，竟然腰肢细柔，乌丝柔密，莹莹的小脸儿上有他从没注意的，陌生的美丽。才十一岁的小丫头就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他突然变得很着急，真怕……？！

        “启秉皇后娘娘，羽蓝将军的三位千金，身上都照有祥瑞之气，所以……”辰长老的话还没停，皇上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辰长老，我们今天一定要为太子选出太子妃，这些旧话就不要再提了！月长老，你来说说看。”

        一位银发白须的瘦长老头儿沉思了一下，出班道：“那年星相异变，龙凤同株的紫星转世时，君王星宿旁有紫芒紧紧环绕，而羽蓝三小姐不仅身上有紫色的祥瑞之气，还生就一双世间少有的紫瞳，所以，臣以为，人中之凤乃羽蓝如丹小姐。”

        他言一出，四座皆惊！羽蓝夫妇心里这个急呀！如丹从小连将军府的规矩都不肯遵守，从他们的私心里也是最宠她，哪儿舍得让那小不点儿去过那充满尔虞我诈的宫廷生活。

        看着一脸呆傻，不知如何是好，僵直而立的小女儿，生性脾气火暴的大漠玫瑰，羽蓝夫人想发脾气又没办法，只好狠掐羽蓝将军的大腿，出气！羽蓝将军咬着牙，忍着痛，脸上的肌肉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真是欲哭无泪。

        看众长老没有出班反对，皇上抬睫看了如丹一会儿，虽然一直都没有刻意去注意过她，可每次见到那整天都是笑得甜甜的小丫头，还是很喜欢的。没有征求皇后的意见，皇上拢目凝神想要宣布他的决定。

        迅速从自己的错愕中恢复过情绪来，爱吉鸿冽不敢再迟疑，他赶快站出来发表自己的看法：“父皇，孩儿觉得月长老的话并不全面。”

        “噢？皇儿何出此言？”

        “启秉父皇，如果孩儿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星相异变时，众位长老明明说紫星旁有蓝星缓缓升起，那蓝光甚是耀眼与紫光紧密相依，融在了一起，而羽蓝大小姐的眼睛乃是蓝色。所以孩儿不才，自以为，那紫光若是龙，蓝光就是凤了，所以，太子妃应该是羽蓝思言而非羽蓝如丹。”

        “这个……？”皇上不知如何仲裁，抬头看向众人。

        只见五大长老都是不知所措，纷纷转向星盘，瞪着它发呆！羽蓝夫妇笑逐颜开，皇后和淑妃也是点头赞同，然后看向软塌上面容苍白的太子，皇上问道：“皇儿意下如何呢？”

        皇太子无力地抬睫看向自己的亲弟弟，看着他一脸的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太子虚弱地笑笑，转向皇上道：“三弟的话甚是有理，父皇传旨天下吧，羽蓝思言就是天命中要母仪天下的皇后。其它的事儿，等她下个月行过笄礼后再说吧。”

        “好，就按皇儿的意思办吧！”皇上下了圣旨。

        按照约定，如丹在将军府外的大枫树下静静地等着鸿冽哥哥。此时夜凉如水，初秋的微风徐送。将军府外的大红灯笼忽明忽暗，满月的清辉照着小如丹心底的离愁，沁凉，凄冷，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心情。

        不一刻，一条身影飞掠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如丹的面前。

        爱吉鸿冽的脸上笼着淡淡的柔光，如月剪成的浅影，他凝眸，苦笑，轻声怪道：“小如丹的心就那么大，鸿冽哥哥就留不住你吗？”

        小如丹的心里有些酸，很想哭，又觉得很丢脸，运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她嬉皮笑脸道：“其实如丹也舍不得哥哥，可是母亲说，等女孩子长大了，出嫁了，就不能乱跑了，要在家相夫教子，所以如丹想趁现在跟着姑姑去见见世面。”

        爱吉鸿冽的嘴角一咧，一捏她的小脸儿，逗她道：“还长大呢！昨儿差点儿就成太子妃了。”

        “谁说不是呢！”一想起这个，小如丹就后怕，不过幸好有鸿冽哥哥帮忙，她感激地拉起爱吉鸿冽的手，撒娇道：“全天下除了爹爹和母亲，鸿冽哥哥对如丹最好了！”

        “小丫头儿！就是嘴甜！”爱吉鸿冽有些不舍地把羽蓝如丹抱到了怀里，嘱咐道：“你自己说得话可不要忘记呦！”

        如丹娇笑着点点头，然后把拽在手上很久的荷包递给他，说道：“如丹本想在哥哥举行冠礼那天送给哥哥，可是！唉，哥哥就提前收下吧，这可是我自己绣得，没让小草原帮忙！”

        爱吉鸿冽满脸欣喜地接过荷包，绣工不是太好，但显然是下过一番苦功的，荷包里还塞满了浓郁馨香的干花。爱吉鸿冽的心里莫名地一动，毫无意识的，他猛地捧住了羽蓝如丹的小脸儿，在她的脑门上温柔地印下一个吻。

        温润，柔软的唇刚一碰到如丹沁凉的肌肤，两个人都是一愣，心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脸也成了一块红布。

        羽蓝如丹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以前哥哥都有亲过她的小脸儿呀？搞不清状况，她看向爱吉鸿冽，谁知他的脸比自己的，还红！看到一直在她面前以大人自居的哥哥也有尴尬的时候，小如丹很是得意！“咯咯咯”一阵如银铃般的娇笑声中，她转身向将军府跑去，“鸿冽哥哥再见了！等如丹长大了再来见你！”

        爱吉鸿冽抬起手，在心中低喊：先别走！可如丹的小小身躯已如摇曳的丁香，衣袂纷飞中，她的身影在月夜中消失了。

        爱吉鸿冽嘴角一咧，一抹浅浅的微笑在他的眼角眉梢慢慢绽放，在他的心底久久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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