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释

如丹独倚窗前凝神远眺，一袭湖水绿的罗裙，长长的裙摆迤俪及地，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长柔美的清秀身材。罗裙上绣着浅紫色的碎花，疏疏点点映衬着头上浅紫色的发带，整个儿人看起来清爽幽雅，好似将军府后花园中爬满墙的紫藤。看着她的背影，爱吉鸿冽的心好像被什么敲了一下，隐隐地痛。

        一看皇上进了小姐的闺房，小草原赶紧请安施礼，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听到这动静，如丹收回遥看花园风景的眼光，转过身，以非常正规标准的皇家礼仪给爱吉鸿冽跪安。爱吉鸿冽静静地站着，眉头紧蹙。看着如丹低头跪在地上，越来越疏离的态度，他的心仿佛被针扎般疼痛。平和住烦乱的心绪，他走上前，一弯腰就把如丹扶了起来。

        看如丹依然低着头不看他，爱吉鸿冽本还想要责问她的心情不翼而飞了，叹了口气，他道：“如丹，你一个女孩家，跟谁都不说，就跑出去一天一宿，到底想要怎样？”

        依然没有看他，如丹苦笑：“我在山野间住了很多年，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露宿旷野，如丹的性子从小就这么野，如果姐夫觉得有我这个妹妹让皇室丢脸了，不要认我也就是了。”

        爱吉鸿冽寒着一张脸，终是不忍心责备她，运了运气，一用力就把如丹拉到了怀里，如丹使劲儿推他，爱吉鸿冽紧紧地抱着就是不松手，“陛下，请自重！”如丹厉声。

        “如丹，你一定要这样对待鸿冽哥哥吗？从小到大，我可是把你放在心坎里护着，难道如丹全忘了吗？”羽蓝如丹依然用力地推他，却已是泪如泉涌了，“如丹，当年鸿冽哥哥娶你姐姐也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鸿冽哥哥从没想过要当皇帝。可是太子哥哥死的不明不白，我的手里既没兵权又没人脉，更是没有准备，若只是坐以待毙，也许你今天就见不到鸿冽哥哥了。如丹，你要理解我的处境呀！”

        羽蓝如丹依然无力地推他，心却随着他的话语不停地颤抖，更是哭得肝肠寸断。爱吉鸿冽抬手轻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叹了口气道：“如丹，你原谅哥哥，不要再跟我斗气了好不好，鸿冽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

        如丹哭够了，镇定住心绪，吐了口气，缓缓说道：“不管怎样，你现在是我姐夫，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未来了，我以后会像对待亲哥哥那样对待你，你不可以再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爱吉鸿冽的眼神晦暗如海，深深地，久久地看着如丹，一双大掌紧紧地抓着她的小肩膀，沉声问道：“如丹，真回不到从前了吗？”如丹点点头，叹了口气道：“鸿冽哥哥，对不起。很多时候人生就是这样，错过了一时就错过了一世。”

        爱吉鸿冽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沉思良久，一用力又把如丹拉到了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她的耳边低语道：“那就到御书房来给哥哥帮忙，这总不会再拒绝了吧！”

        爱吉鸿冽轻柔地说着，殷切地看着，如丹咬了半天牙，心还是软了，又成了御书房的正三品秉笔尚书。

        八月，桂花开放，科举的榜文要放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如丹对朝廷里的事情已掌握了个大概齐，看到爱吉鸿冽的身边的确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如丹忍不住为他担心起来。

        这天下了朝，如丹坐在桂花树下，想着金榜上皇上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子弟，如何安置他们还真成了问题。如丹冥思苦想，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好的对策，更好的利用这些新人，帮助皇帝慢慢地摆脱现在这种被人牵制的处境。

        夜小寒提着食盒从秘书监外的宫墙上跃下，几个麻利的起纵就到了如丹住的小院，看她正坐在桂花树下发呆，夜小寒悄悄走到如丹的身后，蒙住她眼睛问道：“亲亲老婆，猜猜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如丹笑得很甜：“小寒哥哥，从你一到秘书监，我就知道你来了。”夜小寒好像很颓废地坐到如丹的身边，把食盒打开问道：“又是闻到我身上草药的味道了？”如丹点点头，夜小寒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你这小鼻子比小狗都厉害，饿了吧？”

        “嗯！这皇宫里的饭真是难吃，幸好每四天就能回家几天，要不，可就真得受不了了。”夜小寒笑着把一样样菜摆出来，如丹又道：“小寒哥，你以后不要总是偷着跑进来给我送饭了，要是被御林军抓着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话虽这么说，看着香喷喷的饭菜，如丹的小嘴儿还是张得大大的，夜小寒呵呵地笑，喂了她一口问道：“好吃吗？”

        如丹满足地点点头，从袖口里掏出一条银色的缎带递给夜小寒道：“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式样儿，我让小草原帮忙绣的，”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不诚，赶紧补充道：“那个，花样儿可是我画的。”

        夜小寒幸福地笑着，说道：“那你帮我绑上吧。”如丹从竹席上跪起来，解下夜小寒头上的绑带，温柔地拢好他的长发，再用这条绣有金色碎花的银色缎带把他一头柔顺的青丝绑好。

        清风徐来，丝缎发带缠住他的一头青丝一起肆意飞扬，缠绵。银带上的金色碎花揉着夕阳的残光，更是晶晶亮亮，好像金翅的蝴蝶在桂花雨中起舞，如丹看痴了，忍不住赞道：“小寒哥哥，你好帅呦！”

        “丫头！”看着如丹粉嫩嫩的小脸儿，夜小寒真想吻她，又怕她恼了，终是没敢，为了掩饰尴尬，他赶紧转移话题。拿起食盒继续喂她，夜小寒问道：“如丹，刚才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如丹一边吃一边看着夜小寒的蓝瞳，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朝廷中的事儿讲给他听，稍微想了想，挑着不太重要的部分说了说：“这次科举中榜的才子非常不错，可是各大重要机构中的主要位置都是被朝廷中的老臣把着，鸿冽哥哥很难把新人插进去，正为此事烦恼呢。”

        夜小寒又喂了她一口道：“这有什么可烦恼的，再建一些新的部门，慢慢把权力转移过去，等新部门壮大了把老部门取而代之不就行了。”

        “哥哥的意思是……”如丹若有所思。

        天将黑人安静，御书房的大小太监们侯在殿内殿外一声都不敢出。以前万岁爷偶尔还会去嫔妃们的宫里用晚膳，现在却是天天留在御书房用膳，连自己乾清宫的餐室都不去了。

        这本也没什么，可是让太监们害怕的是，最近圣上一到吃晚饭的时间，脸色就难看至极。这不，今晚，他又是只喝茶水，一筷子也没动。

        天终于黑了，几个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进来给万岁爷掌灯，不敢弄出任何响声，喝了一晚上茶水的圣上忽然开了金口：“把这些膳食撤下去吧，到秘书监去传羽蓝尚书，让她马上进宫来见朕。”

        听了皇上的圣旨，候在殿门口的大总管张公公舒了口气，脚步匆匆地亲自去了。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只要羽蓝尚书在这儿，就是什么话都不说，这御书房里的空气也是流通畅快的。唉，要是刚才羽蓝尚书不下朝就好了。

        张公公连滚带爬地赶到了秘书监，看到羽蓝大人正一个人坐在树下悠然自得地弹着琴，对皇上的口谕好像没听见一样，张公公站在边儿上急出了一身冷汗，一曲终于罢了，张公公赶紧恳求道：“羽蓝大人，圣上还在御书房等着呢，一定是有紧急政务想要跟大人商讨。”

        如丹叹了口气道：“张公公，你每次来都这么说，回去告诉皇上，有什么事儿明天上朝的时候再说吧，今儿太晚了，我要休息了。”一听如丹的话，张公公急得额头上的汗珠子劈里啪啦地向下掉，今儿他要是不能把羽蓝大人请去，他还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爱吉鸿冽在御书房里批阅着奏折，坐了少说也有一个时辰，还不见如丹来，他开始心烦气躁起来，明明告诉她等着跟自己一起用晚膳。哈，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自己下朝去了，一而再，再而三呀！爱吉鸿冽愤愤地把奏折扔到了书案上。

        柱子上的蜡烛噼里啪啦的响着，站在门口本就哆哆嗦嗦的小太监一听这声音，越发心慌。

        终于张公公爬进了御书房：“启禀万岁，秉笔尚书羽蓝大人到了。”皇上一听，沉稳住表情，慢悠悠地站起身，一把扶住了正准备行礼的如丹，冷声道：“你们都退下罢。”

        如丹安静地站着，爱吉鸿冽看了她一会儿，吩咐太监呈水果，点心和茶水，他要与羽蓝大人下棋。

        实在忍不住了，如丹问道：“皇上这么晚把如丹叫来就是为了让如丹陪陛下下棋吗？”

        爱吉鸿冽低头不语，执黑棋子率先搁到棋盘上经纬交叉的一个点上。如丹无奈，伸手到棋盒里摸出一颗光滑的白子，用食指与中指夹起，搁到了黑子的边上，道：“陛下，如丹每日要帮陛下打理国事，已经很繁忙，所以请陛下合理地安排你的休息时间，如丹也会很好的安排我的休息时间。”

        “你的意思是说，朕在打扰你了！”爱吉鸿冽沉着脸，放下了一颗黑子，如丹跟着放了一颗白子道：“臣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想陛下的后宫中会下棋的嫔妃绝非一，二，所以……”

        “所以你不愿意来陪朕下棋！”爱吉鸿冽夹着棋子没有放下，看着如丹，他的脸憋得通红。如丹垂睫坐着，夹起一颗白子不看他，等着他落子。停了半盏茶的工夫，爱吉鸿冽把棋子放回到棋盒里道：“算了，既然你不想下棋，就来说说如何任命这次中举的新官员一事吧。”

        如丹把增设新部门，然后让新部门逐渐代替老部门的想法汇报了一通。还有如何加大南部巡警司的权力，如何慢慢把爱吉云冽舅舅在南野的兵权架空等一系列的想法汇报了一下，气氛才缓和了下来。

        月挂中梢，两人讨论的很激烈，最后对于增设新部门还是达成了共识。一看天很晚了，如丹觉得乏了，打了个哈欠，起身告辞。

        爱吉鸿冽一看急了，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恳求道：“如丹，天已经很晚了，就留下来吧，鸿冽哥哥不会欺负你的，明天是假期，我们一起去登山好不好？”

        如丹不露痕迹地佛开了他的手轻声道：“陛下是有家室的人，如丹也将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这种话请陛下以后不要再说了。天已经很晚了，请陛下早点儿歇着吧，咱们三天后上朝时再见。”

        看着如丹面无表情，自顾自地走到了殿门口，爱吉鸿冽隐忍了一天的愤怒一下子就涌到了胸口，他迈开大步，抢先跨出了御书房的大门，一边走一边吼：“来人，宣珍妃娘娘到乾清宫侍寝。”

        看着爱吉鸿冽直挺挺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中，如丹放下了她的伪装，心莫名地，隐隐地痛。明明知道错过了，为什么还会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呢！拖着沉重的脚步，如丹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慢慢地向殿外走去。

        初秋的凉风吹过，空气变的微凉，细小的花瓣粘在了锦缎朝靴底上，走动时会带起淡淡的香风，暗香浮动中一股熟悉的，清淡的草药香味从不远处随风潜入，盈袖，驻足。如丹贪婪地嗅着那味道，感觉整个人的心情好了起来。

        莫非一直守在屋檐上的那个人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她甜甜地想着，一看四下再无人，如丹展开轻功飞上了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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