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替身军奴-46
这个消息犹如一声闷雷,在两个男人耳际炸响。
十里巷那处宅子着火了?
阿瑜……阿瑜还在里面!
扶一灯虽不知许瑜究竟身在何处,但凭心内倏然升上来的不详预感与宗赤激烈的反应便可知,许瑜定然就在着火的房子里!
宗赤从听到暗卫所呈此消息的一瞬间,脸就变了色。
——不仅仅是为了许瑜,还为了他这么些年都没能放下的执念,少年荆玉。
他年少时从未对荆玉开口吐露过自己一分一毫的心意,只远远地,将这个人当做不可亵渎的皎洁月光,高悬心间,后来整整遗憾了六年。
公仪荆玉,字子固,别名缪仙,母姓庄,生于此前的高门大族公仪家,一朝家族覆灭,十七岁的公仪荆玉在流放途中失踪、生死未卜。
宗赤六年前力量微薄,未能救得了公仪荆玉;
六年后再见,荆玉已成了庄缪仙,且早已不记得任何前尘往事。
而阿瑜呢,宗赤爱他、思念他——但在宗赤心中,下半辈子好好疼阿瑜、爱阿瑜,就足够了,至于心中惦记的是不是只有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但此刻,暗卫说,十里巷的宅子着火了……
宗赤不愿放手的两个人,皆在那里。
这个自以为深情的男人几乎是立刻便冲出了厅堂,原本成竹在胸的漫不经心模样被冲击得烟消云散——
“走!”
他低吼道。
隐在暗处的其余所有人都跟上宗赤的步伐,身影很快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扶一灯就像个想要得到什么,临时却又退缩了的人,在这关键时刻,他竟又立在原地,没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宗赤带人迅速离开,神色几度挣扎,额上甚至渗出了汗滴。
去,还是不去?
他的犹豫似乎很令人费解,可若翻过来看看,又好像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每一次,即便不曾放弃,也总因犹疑而比宗赤慢上几步。一步尚且定生死,何况慢不止一步?
扶一灯终究还是去了,在又过了几息后。
他与宗赤的目的地,同样是,十里巷。
“娘,怎么起了这么大的火啊?”
十里巷附近,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衣衫不整地被她娘亲牵着从家往外跑,她娘怀里还抱着弟弟,故跑起来有点艰难,喘息声断断续续。
不远处,十里巷深处的那座宅子已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火势滔天,火光把那片夜空都映成了血红色,灼灼热浪看起来极为骇人。
十里巷所居住的百姓倾巢而出,俱恐被这可怕的火势蔓延到自家房子,但为了人身安全只得匆匆逃出家门,这三母子身旁就有几家街坊也拖儿带女地在往外跑。
抬头问娘亲的小姑娘神色惊恐,被大火吓白了脸色,她娘也好不到哪去,但还在竭力安抚她一双儿女:“不是天灾就是人祸……没事的……阿娘会保护你们!”
百姓们跑出来后,有的人大着胆子主动提水去救火,然火势实在太猛,他们的努力犹如杯水车薪。
但很快,令匆匆从家里跑出来的街坊们惊讶不已的是——起火的宅子火势虽看着骇人,却……竟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似的,大火只烧那座宅子,并不曾蔓延到旁处半分。
他们的家都是安全的,甚至半片瓦都没被烧着,只是有的檐角被浓烟熏黑了丁点。
那起火的宅子就像被个巨大的罩子罩住了,里头熊熊燃烧,外边的住房如同被分割到另一个空间。
这……
人们不明所以,但远远地望着,心头对生命与财产的担忧自然而然地减轻了许多。
可那宅子里住的人……火势这样大,也没见里头有人逃出来……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这里的人几乎没见过着火的宅子住里的人,因里头的人实在过于深居简出,他们对很可能已丧命其中的陌生人的同情多多少少会有,却也不可能太多;唯有那被娘亲牵着手跑出来的十岁小姑娘,站着,眺望着着火的宅子,流下伤感又惊惶的眼泪来:
“瑜哥哥在里面……”
她记得许瑜,半个月前,她同舅舅家的福子去许瑜院子里偷梨,她刚爬上梨树,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干嘛呢?”
还在屋檐上蹲着,没义气的福子吓得跳下屋檐就跑了,而她一抖,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是被出声的人接住了,才没受伤的。
出声的人就是许瑜。当时她觉得这个哥哥长得可真好看啊,可是心里又害怕。许瑜却把她轻轻放到地上,又给她摘了几个又大又漂亮的梨子,对她说:“下次别爬树了,你想吃什么,来找哥哥便是。”
许瑜虽然没笑,眉眼却是柔和的。
以致于小姑娘记许瑜的模样记得尤为清晰。她很喜欢这个哥哥,她想,瑜哥哥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虽然娘说世上好人总比坏人多,可好人的一生总难以顺遂……她才不信呢。
可是今天,瑜哥哥……难道——
小姑娘呜呜哭着,但发颤的双腿根本使不了力气,她想去救许瑜,但恐惧令她不敢上前。
她的娘亲以为她是被吓哭了,弯腰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莹莹不怕啊、不怕……”
小姑娘在哭泣,下一刻,匆匆赶到这里的一行人为首的男子,虽未哭,神情却惊恐沉痛得令人只觉他下一瞬便会崩溃。
这里的百姓并不知男子姓甚名谁,有几个却被男子身上过于浓烈的痛苦气息感染了,纷纷侧目。
人们只见男子不顾随行几人的阻拦,毅然冲进了被猛烈火势所包围着的宅子中。
又过了片刻,一名气质温润的年轻公子也赶到了这里。
这位公子却不曾立即冲进去,只是呆呆地看着大火汹涌的宅子,久不曾挪动一步。
扶一灯终究仍是未踏出最后一步。
他今年二十多岁,几年前,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名门当户对的世家贵女。
新婚燕尔,妻子温婉知礼、体贴孝顺,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虽不曾有情爱的冲动,日子却也平淡顺遂,但总是像少了点什么。
他不曾纳妾,妻子却在婚后一年多的秋天,难产身亡,一尸两命。
此后三年,直到如今,他不曾续弦或纳妾,人人都道他对亡妻用情至深,多少女子为他的深情所感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隐隐逃避些什么,非为爱着亡妻。
但逃避,又有什么用呢?
就如这连天大火燃起,许瑜怕是也已葬死于其间。
过不了两年,在家族压力下,扶一灯知道自己将会再娶一名适合他的妻子,也许还得奉母名纳上一两房妾室,妻妾养儿育女、打理府宅,而他,终究要以己肩,撑起偌大的家族。
一梦浮生。
但他,没有做梦的资格,与勇气。
扶一灯缓缓闭上眼眸来,不忍再看下去。
火光映亮了他半张脸,灼热又冰凉,是火焰,亦是海水。
**
后来的春风镇,镇上的人们偶尔会说起一场怪异的大火,有时会提起不管不顾冲进火里的那名男子。
那男子相貌堂堂,却被大火烧伤了脊背,一条腿险些被重物砸断,传闻那之后寻了名医又治好了。
人们始终不知这男子是何许人也,也有猜测其身份或与屋主之关系的,但最终都不了了之。
那场大火,好像一场离奇的梦,把那小小的天地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却未损伤旁的屋宅草木半分。
**
那场大火发生后的第二日。
千里之外,春日的山林,郁郁葱葱。
已是黎明时分。晨曦从云层间流淌下来,微光穿过树林枝叶,拂过河流岩石,从黑暗已被缓缓驱逐的天空的一边,游荡到另一边去。
天,慢慢地亮了。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
庄缪仙睫毛颤动几下,意识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来,入眼的是春日的黎明的天空,温柔的晨光洒在他发上、脸上、衣上……
他记得,昨夜,他正同许瑜下棋,后来,不知何时,一阵困意笼罩了他,他似乎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那此刻,他怎会在此地?
庄缪仙身上还穿着昨夜的衣服,除了这,还被盖着一件很眼熟的袍子,很防寒的质地……
庄缪仙坐起身来,低头,捏住这袍子的一角,眸中怔然。
这是——许瑜的衣物。他见过的。
他心上已涌上莫名的不安与慌乱来,将目光扫向自己周边,忽然发觉,自己的身旁,放了一束犹沾着露水的春花,与一封未开封的信。
那信落款字迹清隽,而花素净而新鲜,仿若是刚采摘下来的。
庄缪仙一眼便认出了落款的字迹……是许瑜的。
他的手轻微发抖,顿了顿,未去开那封信,而是缓缓地,伸手,拿起了信一角上的花。
晨曦越来越温暖了,山林的一切都溢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偶有鸟儿鸣叫,一声,两声。
庄缪仙已然预感到什么。
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握着这束新鲜的春花,眸中如第一次向神使自述自己对许瑜一见钟情那般,眼神湿润而温柔。
却也伤感无限。
他微微地笑了,笑得那样温柔,那样包容。
一行清泪,缓缓地,沿着右边脸庞滑落。
他预感到,他爱的人已永远离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完结
缪仙加油(握拳)!
下个世界明天开启:【七年之痒下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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