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去年今日此门中(上)
“阿瑜!!阿瑜!!”
宗赤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毅然决然地奔赴进被熊熊大火吞没了的房子里。
他瞳孔紧缩得厉害,心脏也不受控制地,一下一下快速跳动着,似某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要将他整个心都扯得鲜血淋漓。
火势实在太重了,整座宅子无处不见肆虐的火舌,它们迅速蔓延,伴随着滚滚黑烟,人在其间,视觉已受阻得近处也很难看清楚什么。
火,都是火,仿佛要将一切的一切都烧个干干净净的大火,令整座宅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会尽数坍塌成废墟。
宗赤冲进来时,宅子有大半都烧成了断壁残垣。黑烟、火舌、高温,它们如同魔鬼的触手,撕裂着这个本宁静安详的小天地。
宗赤此前绝不会想到,他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冲进来,以不要命一般的疯狂姿态。
也是冲进来,并跌跌撞撞地避开些火焰向前走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喊的,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名字——阿瑜。
是啊,只有阿瑜……
当他真正直面这场大火,他第一反应下,满心满眼所担忧的,竟,只有阿瑜一人。
他此刻痛苦而恐慌,视线也被大火阻碍,可是有些东西,渐渐在他心底,彻底明晰起来:
原来他对荆玉,并不是爱,只是年少时的憧憬,后来多年未见,化成了遗憾与不甘。
他放不下荆玉,其实只是一时放不下曾经付出的那些自以为深爱的时光,不愿轻易抹灭那些沉浸在缅怀中的时间精力罢了。
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但往往总是自以为深爱、自以为会爱、自以为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所爱之人好。
说到底,他总这般盲目自信又茫然,从不曾真正尊重过所爱之人,亦总要迟很久很久才能看清些什么。
包括自己的内心。
此刻,肆虐的火模糊了他的眼,终于即将彻底失去许瑜的预感盘踞了他的心神,他包裹在高温里,一步、一步,尽量避开障碍物地向前寻找着、摸索着许瑜的身影,他沙哑地喊着:“阿瑜!阿瑜……”
半年前,在虎跳崖上,面对身处险境的许瑜,他犹豫、沉默,第一反应是为自己争得情感上的最大利益;
而今,当第二次赤裸裸地直视许瑜可能的死亡,他忽然像个毛头小子一般,直扎进危险中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身上有的地方,皮肤已被烧伤,有火苗窜到他衣摆上,被他一把拍掉;他不顾灼烫感,继续紧张地盯着四下,一点一点艰难地寻找许瑜的身影。
几名暗卫的呼喊在身后响起,宗赤知道,他们必然跟进来了。
——他的近身暗卫皆是死士,被皇族在地下培养训练多年,一生忠于皇室,自然是哪怕牺牲他们自己的命,也不能让宗赤置于生命危险中的。
但此时此刻,宗赤一点也不想管跟着冲进大火里来的那群人,他不可抑制地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心却揪得阵阵撕心裂肺的疼:他只想找到阿瑜……他的阿瑜!
也是直到如今,他才确定,原来他重逢荆玉的第一眼,内心深处的毫无波澜,是真的。
他早就对荆玉不再钦慕了,甚至原本就不是爱。
他所爱着的人,从前,如今,往后,都只有许瑜一个。
但火势这样大,若想找到一个……已然不在这里的人,谈何容易?
是的,许瑜早已瞬移到千里之外,带着昏睡的庄缪仙。
很快,他也将会消失,彻底地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点真切的光影都不会留下。许瑜问过系统,依他们的快穿规则,离开任务世界皆是通过肉身消失的方式。
如泡沫一般,仿佛融入了无形的、广阔的天与海。真如梦一场。
许瑜是抓不住的泡沫与记忆中的花朵,宗赤再怎么寻找、再怎么试图“拯救”,又哪里会成功呢?
再多的声嘶力竭与奋不顾身,亦不过是,徒劳一场。
宗赤没能找多久。
他倒在了火海里。在原本是许瑜的卧房,如今已被火焰蚕食得看不出原本形状的地方。
噼啪——噼啪——
不知是什么物件燃烧发出的声响,颇为刺耳尖锐,比烈火灼烧房屋的声音合起来更突兀两分。
宗赤的腿被掉下来的房梁狠狠地砸了,很痛、很重,也很烫……
他背上烧伤得更重,只是腿,似乎被砸断了,能听得骨头断裂之声。
暗卫们这才得以拉住他,纷纷要将宗赤带出去。
宗赤感到腿上剧烈的疼痛,可是心上,似乎不那么痛了。
他紧闭着双眸,额上冷汗阵阵,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怎么也找不到了许瑜了。
这一次,是真正彻底的失去。
他浑身僵硬,如坠冰窟。脸部肌肉抽搐,感到一种刻骨的悲凉与悔恨。
仿佛生的希望,就此,离他远去了。
世界从此灰暗下来。
作者有话说
还是先更番外吧,更完再开启下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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