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下堂夫-21

季康然第一次见到他哥捧在掌心的人，是在七年前。

        那时他十三岁，对印象中五官艳丽，皮肤却像女孩一样细嫩的“瑜哥”没甚感觉，甚至觉得有点娘。

        直到十六岁那年，他哥把人牵到他面前，说:“以后小瑜就是你嫂子了”时，他第一次认真地观察“瑜哥”，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像刺猬，恐怕和他哥走不长久。当然，这话他并没没眼色地跟他哥说。

        又过了三年，一次偶然，他撞见“瑜哥”躲在他们家花园里，一边埋一株枯萎的花，一边无声地掉眼泪，埋花的人就像落叶一样灰暗而苍老——这种灰暗苍老是一种精气神上的感觉，让季康然在一瞬间，讶异又惶惑地察觉:这个人的心已经老去了，他现在不是刺猬，已是一团腐肉了。

        不知为何，结婚三年的瑜哥身上的这种灰暗苍老感，攫住了十九岁的季康然的心神。季康然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对方的消息，每每听到对方十年如一日般规律又沉闷的生活，总觉得可笑又可悲。

        季康然算是个利己主义者，从小到大对别人耍阴招为自己谋利益擅长，奉献在他眼里是个遥远又可笑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的，人性向下，只为自己活难道不好吗？他爸就是个混蛋，害了好几个女人的命依旧逍遥自在，他妈是个成天嘴脸怨恨阴郁且自私自利的女人。从来不会有人关心他的教育问题，他们只在乎他长大后有没有赚钱的能力。

        至于他哥，季秉节，表面上是个兢兢业业的好榜样，实际上成天活在白日梦的小说世界里。他哥憧憬小说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英雄人物，自以为仗剑便可除尽世间不平事，可他亲弟弟在学校受到过校园霸凌他都全然不知，后来娶了自以为的真爱，转眼便将人家扔在深楼中枯萎老去。

        他长这么大，从没有一个人会告诉他:康然，你这么想是不对的。

        所以，当他每一次关注他哥曾经捧在掌心的那个人，瑜哥的消息时，他能感觉到，对方依旧是爱着他哥的，甚至哪怕心枯萎了，仍抱着那一点卑微的希冀。真搞笑，他无不讽刺且恶意地想。

        直到，最近，他哥和瑜哥离婚了，听说，是他哥出轨了。

        哦，果然被彻底抛弃了啊。他讽刺中又带着点莫名的同情继续关注瑜哥的近况。

        却发现……瑜哥同从前不太一样了。

        许瑜的眼睛里，看似清冷，却饱含着生的希望与活力。他不是腐肉，更似黎明将破晓之际绽放得柔韧艳丽的花与深涧中的风。

        怎么一个人，离了婚，就好像新生了一样呢？

        季康然饶有兴味地去接近对方，愈是接近，便愈是想把对方压在身下，更想将对方眼里的生机与活力尽数残忍摧毁——那样的情景，一定很有趣吧？

        等到真的夺走了于对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又将对方名声也毁了时，他忽然又发觉:他似乎从未看透过许瑜。

        许瑜答应了搬进他的房子里，沉默得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有质问过，却从不曾歇斯底里；最开始的绝望，很快便转为了冷漠。在这栋房子里，许瑜冷静得像个普通的租客，既不主动靠近季康然，又不对季康然发火，偏偏——能把季康然客厅砸个稀巴烂又若无其事地在墙边睡着，睡颜宁静得像天使。

        季康然竟感到愉悦，甚至在他有些扭曲的心上，越来越觉得许瑜真可爱。

        可爱得……他都想加快原本并不着急的，第二次吃掉对方的进度了。

        但当许瑜在这个他刚刚回来的夜晚，在满地狼藉外难得的一点空地间，野蛮而冷漠地用力将他压在身下，坐在他腰上时，他感到许瑜的呼吸离他慢慢靠近，唇瓣也是。

        而许瑜的眼神，那么清冷，就像可望而不可即的月光。

        他听到对方冷冰冰的声音响在他耳畔，许瑜说:“是这样的。”

        真实的他是这个模样的。

        那声音就像雨点，一点一点，敲打浸入他心上。

        他的脑袋里仿佛轰然一声，瞬间无比兴奋。宛如游猎的狼偶然碰见了绝佳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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