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小花妖-5
是的，自然是见过的。
许瑜就是十一年前的小花妖，长相什么的肯定和小时候比有了大变化，特别是一头疑似杀马特的到脚踝那么长的湖蓝色长发剪了，剪成正常男生发型，还染黑了，乍一看不大好认出来。
但人还是那个……不，妖还是那个妖，五官底子还是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的。
不过毕竟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了，舒一木怕是已记不清小时候的许瑜的模样了，突然间再次见到许瑜，会迟疑才是正常的。
舒一木仿佛没有感觉到胳膊上伤口的疼痛，只专注地看着许瑜，瞳孔中倒映的只有满满的许瑜的身影。
许瑜也在看舒一木，许瑜的眼神闪烁不定——但他决定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啊，没有吧，也许只是见过长相相似的人？”许瑜心里让自己冷静，出口的话却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嘴巴一开一合，就把这种敷衍又显得心虚的回应给鼓捣出来了。
许瑜的声音本就要柔和一点，说这样没底气的话声音更是小，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恐怕还听不清。
许瑜这样回答完，便拉起自己的行李箱，把它推上去放置着，然后咳了一声，转过来问:“你的伤还好吗？”
其实舒一木胳膊上的碰伤并不严重，只是磕出了一点血，及时处理就好了。
舒一木自己背包里带的有云南白药之类的应急药物，便说没事，然后他自己动手处理，许瑜犹豫了下，上去帮他，毕竟舒一木自己只有一只手，不好操作。
许瑜全程神情算不得多和缓，甚至是有点绷着的，眼睛也一直没看舒一木，而舒一木在得到许瑜的否定回应后也没有再问许瑜。
没过多大会儿，许瑜爬上自己的铺位，盘腿坐在上头，低头玩手机。
列车在稳稳向前行驶，属于棉山城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天与云都缓缓被抛在车尾巴后边，没什么雾霾，因此景色清晰而明媚。
但许瑜全然无心去看窗外的景。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乱划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好半天却还是停留在桌面上，若去看他垂下来的眼眸，会发觉他眸子此时是无焦距的、空洞的……不知神跑到哪里去了。
他手指纤长又漂亮，但就这么在屏幕桌面上乱划，几种颜色的app像果冻一样被他手指拖来拖去，一会儿濒临被拖进垃圾桶删掉，一会儿又回归原位，过程惊险得仿佛重复着悬崖勒马，如若app有灵魂的话，绝对要冲出屏幕，提上青龙偃月刀，用这刀唰唰唰把万恶的许瑜剃成秃头。
许瑜此刻的心神却全然不在手机上边——自然，他表面上看着是在玩手机，实际上……他在想，舒一木这个人。
因为舒一木他……
相貌，竟与庄缪仙一模一样。
是的，别说五官了，连身材都很像很像，只不过庄缪仙在许瑜记忆里穿的要么是动物皮毛制成的衣服，要么是一袭如带了风的古装白衣，舒一木却是短发、现代服装。
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还是隔了不同的世界……
尤其是对方身上的气息，那种气息，于许瑜而言，熟悉感太强了，差点让他当场喊出缪仙两个字。
但他忍住了。
许瑜自然是记得庄缪仙的，哪怕兜兜转转过了这些世界，也过了这许多时间，在他穿越的第一个世界遇见的庄缪仙的模样也从未被他忘记过。
他记得庄缪仙在阿娘尼河的支流冰水中救了他；
也记得庄缪仙送他的皮毛画，画上有山川、河流，与鄂伦族按着原始方式生活的男女老少；
更记得当他离开山林时，被他灌醉的庄缪仙趴在桌上，分明已没了意识，手却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袖；
更不会忘记他在春风镇被宗赤纠缠时，庄缪仙向宗赤掷出的那一剑；
及至最后，许瑜在那场大火后离开春风镇时，在睡着了的庄缪仙身旁放的春花与信笺，许瑜便更是不会轻易忘掉……
那时候他与庄缪仙在鄂伦族部落里几个月都在一张床上睡觉，对方却从未逾矩碰过他，到春风镇寻找到他后，才第一次吻他，向他表白。
许瑜当时脸红得跟快要滴出血来一样，心跳也比平时要快，节奏乱乱的。
但许瑜终究没有留下，他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而将庄缪仙留在了那个春夜。
夜尽后就是春日山林间的黎明，一切都是崭新的，他希望对方能忘记他，在属于对方的山林间自在逍遥地过完下半生。
但对方后来究竟如何了，他没法知道……许自己后来倒是在不同的世界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欢笑和眼泪都洒得蛮多，但分不清何时是真，何时是假。
这最后一个世界他本来准备当做度假玩的，反正过完这个世界他就能回到原生世界了。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了与庄缪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咚——
软件被成功删除的提示音轻轻响起，将许瑜不知飘了多远的神思也成功拉回来。许瑜一瞬间还有点恍惚，下一秒定了定神，就发现他不知怎么的把手机上一个游戏给删了。
删了就删吧，游戏而已，许瑜并不多在意，不过被这么拉回神来，整个人也不想再这么发呆下去了。
他捏了捏自己手心，精致的脸庞上，神色渐渐坚定起来，似乎下了某种决定。
呼……
许瑜默默地深呼吸了一下。
——走起。许瑜把手机放下，爬梯子下了床铺去，踩上自己的拖鞋，站在下铺床前。
下铺和上铺布置基本一模一样，原本该睡的人却并不一样，而且还是两个都年轻又高颜值的男生。
许瑜站在了下铺这里，床上的人也没有睡觉，正戴着白色耳机听歌，面朝窗外。
大河向东流，谁怂许瑜也不能怂。心里这么默念着，许瑜略紧张地盯着下铺男生，大着胆子喊了下:“那个……”
其实声音还是小小的，还特虚，跟蚊子似的。
但下铺男生刚好听见了。舒一木转过头来，看向许瑜。
是了，这张与庄缪仙一模一样的脸……
许瑜再一次深呼一口气，俯下身，抬手，在对方些许诧异的眼神中直接摘掉了对方右耳上戴的耳机。
许瑜很认真、很认真地喊道:“缪仙。”
这两个字滚过许瑜的舌尖，甚至带着些烫意，这烫意似乎是从许瑜身体内部传出来的，若是不吐出来，只恐会烫得许瑜一直心神不宁、无法真正冷静下来。
但真的这样把这两个字喊出来了，一股战栗感也萦绕在许瑜溢出了点点汗水的掌心，春媱许瑜是紧张的。
他喊出这两个字，不是确定对方就是缪仙，他是想试一试……
舒一木的眼神在听见从许瑜口中吐出的“缪仙”二字时，便完全怔然了。
他本以为对方也许是小时候那个小花妖，却没想到，许瑜喊他，缪仙。
缪仙……阿瑜……Y。U。X。I。
舒一木的头蓦然一痛，这剧烈的疼痛来得突然而迅速，裹挟着无边无际的潮水般疯狂涌来的记忆，尤其是那些前世里一幕幕有关许瑜的画面，清晰得仿佛旧时光景重现。
他想起来了……
他的确是，庄缪仙。而许瑜，是他所爱的人。
庄缪仙是转世而来的。许瑜离开以后，他毕生都没有忘记许瑜，生命结束后灵魂入了轮回，投入了这个世界，拥有了这个叫做舒一木的新身份。
他对许瑜的执念是这样的深，以致于哪怕饮下孟婆汤忘记了上一世，在这一世也依然想要等一个人——等一个叫做许瑜的人。
现在，他等到了，他也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庄缪仙的头痛掠得极快，只是一瞬间而已，下一刻，庄缪仙定定地望着许瑜，眸中仿佛汇聚了万千情绪，贪恋、不舍、悲伤、欢喜，与浓得化也化不开的情深……
他一把拉住许瑜的手。
他认得出许瑜。纵使许瑜的面容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但灵魂还是许瑜，因此庄缪仙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真、真的是缪仙啊……
原本还跟自己说绝对不怂的许瑜看到庄缪仙这个反应，顿时有点慌了，手足无措，微微张开嘴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
许瑜也说不好自己究竟是希望缪仙转世而来，还是不希望，更何况如今的他比从前经历的多了一些，也和不同的人有过不怎么清楚的关系……
许瑜眼神躲闪，半垂下眸子来，有点退缩，不知道为啥在这一刻很想脚底抹油，溜了溜了。他手心里冒的汗更多了，这一下子就有点想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整个人却被对方拉坐下来，按住后脑勺，一个吻落在了许瑜唇上。
是潮湿的，也是带着令人心颤的热意的。
庄缪仙深深吻住了许瑜。
“……！”许瑜睁圆了眼，浑身僵硬。因为距离的忽然拉近，他能看的清对方颤抖的睫毛、深潭般的眼眸中浓的让他难以推开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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