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织女无可逃

莫世休回到家中时神情凝重，莫不贰和莫静姝心里也恐慌起来。

        莫不贰问道：“父亲此行可还顺利？”莫世休不回答儿子的话，只是望着站在下面的女儿，越看越生气，又想到当年她捧着灵牌站在莫府门外，真是一个丧门星，搅着莫家不得安宁，冲着她说：“跪下！”

        莫静姝吃惊，但也不知父亲为何发这么大火，只能乖乖跪下。

        莫不贰见父亲教训妹妹，也跪下，自领罪责。

        “父亲，妹妹可是做了什么错事，惹父亲如此生气？妹妹年幼，行事无状，是我没有管教好，父亲如果要罚就罚我吧！”

        莫世休不理儿子，问莫静姝：“我平时教你的那些女训、女戒你是学到哪里去了？竟然学会了与人私相授受，私定终身，你真是丢尽了我莫家的脸面。”

        莫静姝听着是云里雾里，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回答道：“女儿自小受父亲兄长教诲，不曾做过一点有违礼教之事，父亲给定下的罪名，女儿不敢认。”

        莫不贰倒是听懂了父亲的话，他没想到那个董总兵把父亲拦住竟然还是为了提亲之事，还给妹妹网罗了一个这样大的罪名，立马回父亲：“父亲不要听信董总兵一面之词，妹妹绝对没有做出有伤门风之事，还请父亲细细查明，不要冤枉了妹妹。”

        莫世休拍桌子站起，说：“你还让我查，你这个好妹妹的手帕都在人家手里，铁一样的事实。你不要再为这个没有廉耻的妹妹狡辩，我已经答应了董总兵的提亲，明日他就会派人前来下聘。早早把她打发出去，不要传到乔家耳里，坏了你和云鹭的亲事！”

        莫不贰听见手帕时也有些无措，他疑惑着望着妹妹。

        莫静姝无论怎么想，也想不清楚手帕怎么会在董家手里，可是现在她绝对不能出嫁去董家，对父亲说：“父亲一味听信董家的话，答应了亲事，女儿不敢不遵从，只是想请父亲将我的婚事放在哥哥之后，哥哥还未娶亲，女儿不敢越哥哥而行，先行出嫁。”莫世休一点也不想再看见这个女儿，厌恶地说：“这事不用你操心，回你房间去！”

        莫静姝回到房间，莫不贰也跟着进来。

        他不懂妹妹为什么会答应？难道妹妹真的和那个董志明私定终身了？他望着妹妹想要问却不知道该如何问。

        莫静姝这个时候却没有心思注意哥哥，她要想办法把这场婚事拖到哥哥婚事之后。

        莫不贰看着妹妹发呆的样子，有点按捺不住了，急切地开口道：“静姝，那个董志明说的你与他私定终身可是真的？还有手绢是怎么回事？”

        莫静姝见哥哥焦急，只好先行解释，毕竟想要拖延婚事少不了哥哥的帮助。

        “哥，我不清楚父亲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认定我做了有违门风之事。我更不清楚我的手绢是如何落到董家的手里，也不认得那个什么董志民，你现在逼问我，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莫不贰听了妹妹的话，还是不解，继续逼问：“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你为什么不和父亲说清楚？为什么又要答应这门亲事？”

        莫静姝见哥哥还是怀疑自己，心中有点难过，扭过身，不再看哥哥。

        莫不贰见妹妹听了自己的话起了疏离之态，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伤了妹妹的心，赔罪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一时被这些事冲昏了头脑，你别生气，好吗？”

        见哥哥话语变软，莫静姝说话声中也带了无奈和伤感，说：“哥，你是最了解父亲的，自从我来到云都，父亲何曾真正在意过我？你看这绣楼，说是父亲为我特意建造的，可自从我住进来的那一天起，他一次都不曾来过，就连我生病请医吃药，他也不曾来问过一句。他建这个绣楼，是为了要一个三从四德的莫家小姐，而不是他的女儿。你问我为什么不和父亲去说清楚，父亲这么多年来和我说过几次话你可知道？”

        说到这里，莫静姝苦笑了两声，“算上这次，恐怕一只手也是数得过来的。”

        见妹妹伤心，莫不贰想说什么，可是说什么都好像是在拿针扎妹妹的心，只能听妹妹继续说道：“无论我怎么解释父亲都是不会相信的，还不如顺了父亲的心意，或许他还能让我在家里多留一段时间，可以等到哥哥结婚。”

        莫不贰很生气，气董家的下作行径，气父亲的不明事理，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是的，他再心疼妹妹，也没有勇气公然去违背父亲的决定，就像小时候父亲不允许妹妹读女则、女训以外的书，他就只能偷偷给妹妹送书而不敢为妹妹说一句话。他恨死了这个懦弱的自己，也难怪云鹭会不喜欢自己，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一个懦弱的人呢？

        莫静姝见哥哥在那里低头生闷气，有点无奈，说：“哥，你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了，事情既然已经注定，我们除了接受别无他法了。”

        莫不贰不忍心看见妹妹认命的样子，突然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敢的想法，脱口而出：“静姝，你逃婚吧！逃得远远的，永远不用回来！”

        莫静姝听了哥哥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自己这个哥哥最是循规蹈矩，遵循儒家父为子纲的教导，如今为了自己竟说出了这样忤逆的话，让她愧疚不已，但自己现在是万万不能离开莫家的。

        莫静姝随着哥哥一起站起来，刚叫了一声“哥”，就见莫不贰拽着她的胳膊说：“你，现在！立刻！马上!收拾东西!不用收拾很多，只管紧着要紧的来，把金银首饰都带上！”莫不贰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搜寻着，看那件比较要紧，又想起什么，说：“你这点钱可能不够，我去把我屋里值钱的东西也给你拿来，你等着呀！”说着就要往外走。

        莫静姝赶紧拉住他，叫：“哥！”见他还是要往外走，声音提高了几分，叫道：“莫不贰！”见他站住了，提起来的气才放松下去，将他拉回到椅子上坐下。

        “哥，没必要的，我逃不了的，整个云都都是董家的，我从哪里逃呀？”

        莫不贰叹了一口气，又听妹妹说道：“我也不想逃，我还想看着哥哥成亲呢。”

        莫不贰那种无力感又来了，挫败着说：“难道看我成亲比你的终身大事还要重要吗？那是你的一辈子呀？”莫静姝抓起哥哥的手，笑着说：“从母亲死后，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哥哥你了，看你成亲是我最大的心愿。哥哥你若是心疼我，就帮我在父亲那里说和几句，将我的婚事放在你的之后。若能如此，我这一生就别无遗憾了。”莫不贰见妹妹这样说，只好点头答应。

        莫静姝见哥哥走出了自己的屋子，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哥哥”。转身走到了梳妆台前，打开放在上面的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碧玉的手镯，她把手镯拿出来，用手在上面按了一下，底下的红布弹了起来，露出下面的一层。里面有一个小瓶子，她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又将盒子收拾好放回原位。父亲不一定会听哥哥的话，所以她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莫静姝将药丸服下，师父说这个药的潜伏期是三天，三天后她就会病发。又拿出一张纸来写信，写完后叠起装进信封，冲门外叫道：“莫玉！”莫玉推门进来，说：“小姐，有什么事吗？”莫静姝将信递给她，说：“你将这封信送到七巧坊，交给我师父，切记一定要交到她本人手上。”“是，小姐。”见莫玉出了门，她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她感到很累，就像当年站在莫府门前那么累。

        七巧坊，萧姑收到了莫静姝给她的信。她走进内室打开，才看了一眼，就惊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知道，这道关，不好过。她将信烧毁，又写了一封。

        一只白鸽从七巧坊院子里飞出，飞到了天空。天空广阔，可以接纳所有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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