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北汝关
萧翡是为了报心上人的仇跟她在一起的。
常昀很难说清她知道这件事的心情。
她杀过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些其罪当诛的亡命之徒，萧翡多半是爱上了一个女反贼，恐怕还因此入了些歪道。
如果真被她找到证据，常昀想自己一定会秉公办理，绝不手软。
可是望着萧翡走出去的背影，她不受控地觉得心头有些发酸。
那背影很是单薄，仿若一阵风就能吹走，可又满溢着悲伤，浓得都沾染到了她的身上。
常昀觉着自己并不甚通情爱二字，但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恍然懂了些，萧翡想必对那个死去的女子很是情深吧。
于是常昀关上了门不愿再看，坐回了床边，两侧的红烛依然明亮，若是没有外力，应是能燃到天明。
可是对于她和萧翡这样一对注定的怨侣，红烛燃越长怕不是祝福，反倒是个诅咒。
常昀决定吹灭这些蜡烛，于是她吸了口气。
然而没待这口气吹出去，房门忽然被“嘭”地推开。
她看着县令许琳琅直接冲了进来，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嘴上念叨着：“常妹妹，快救救姐姐，救救北汝关。”
“北汝关？这是怎么一回事。”
“哎。”只听许琳琅一声叹息，“具体我倒也不清楚，谁能料到那地方竟能被人打，统共也就二三十个兵，冒起狼烟，断然是守不住的，也就只有好妹妹你能救上一救了。”
北汝关，坐落于襄城县外的北汝河上，被两座小山丘所夹，前后皆为平原浅滩，地势不险，乃是易攻难守之所，不过并非交通要道，附近唯有大片农田，于反贼叛军意义不大，故而这些年此关还从未被攻打过，驻扎的守卫自然不多。
为何会选择夜袭北汝关？难道仅仅是因为发现此关防备甚少？
不过眼下倒也不是细究之时，还是先速去救援吧。
“县令大人，不如你先去军营调两队人马先往北汝关赶去，我回家换身轻便点的衣服骑马追上。”常昀略微思忱向许琳琅说道。
“也是，你这一身喜服的确不大方便。”许琳琅点了点头，但好像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她看见常昀说完一个纵身跃到了院墙上，不禁发问：“等等，县尉，这儿不是你家么？”
又听身后一阵冷哼。
“常少阳，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难道一身衣服我萧翡也会差你的？柜子里有。”
常少阳，这是在叫常县尉么？古礼云女子许嫁而字，没想到萧翡倒也是个讲究人。
然后许琳琅看着常昀重新跳了下来，进了灯火通明的新房关上了门，而萧翡则是转身进了新房对面一个黑漆漆的厢房，也关上了门。
他两怎么不进一个房间？等等，如果圆房了的话，两人不应该都还好好地穿着喜服啊
许琳琅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好像撞破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事。
“县尉，我先去调兵了，你换完骑马追过来就行了！”她在院里大声一喊，扭头就走，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新婚小夫妻。
然而她刚走到府门口，发现常昀竟然已经换好骑在了马上。
这位县尉平日看着身材娇小，如今束发骑在马上倒是显得颇为英气。
“上马吧，县令大人，我两同去。”
常昀朝许琳琅伸出一只手来要把她拉上马。
月下马上白袍郎，真真是风姿绰约。
“县尉这身衣服很是合身。”许琳琅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不过我有腰伤得坐轿。”
“那县令大人还是先歇息吧，明早必是捷报。”不是常昀自夸，论战事她的确至今未尝一败。
她朝许琳琅颔首示意，不再多留，“驾”地一声扬长而去。
快开春了，夜风中的寒凉不再那么锐利，又或是身上衣服的缘故，似乎的确很合身。
————
“敌军呢？”
“想必是畏惧县尉大人的英名，听闻大人将至全都四散而逃了。”
北汝关的狼烟在援兵还有几里路就要到的时候忽然熄了，常昀叫来守兵问话，却得到了这样一番答案。
无论面对何种对手，常昀都有必胜之心，然而这未战先逃，她的确没有料想。
若是因为北汝关守兵少而选择进攻此地，自然应当速战强攻先拿下关卡，然而她一番盘问之后却得知，进攻的赤林军只是在周围袭扰一番之后，就围在关下没再有动作，待援兵将至干脆溜之大吉。
为防有诈，常昀还是带人留守了整整一日，却也不见再有动静，只得回城。
“我就知道常妹妹一出必然马到成功！”
“县令大人谬赞了，我实在什么也没做。”
“是常妹妹太谦虚！想必是那杨蟒被你打伤之后真是怕得很呐，日后有常妹妹镇守我襄城县可高枕无忧了。”
许琳琅听说之后倒是很高兴，一回去还给大家伙搞了个庆功宴。
不过这庆功宴开完没两天，大晚上北汝关又开始冒狼烟。
常昀又带人去了，没等她到，敌军又都跑完了。
如此反复，让人烦不胜烦，却是难以琢磨透杨蟒手下这波赤林军到底想做什么？
北汝关，离襄城县距离不远，算来回调动人马的消耗怎么都应该是赤林更多，如此消耗，却迟迟不攻关，实在奇怪。
在北汝关一次又一次的安然无恙后，许琳琅似乎也对此习以为常了，也不庆贺了。
但近两日，常昀总觉得许琳琅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异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县令大人有何事，但说无妨。”常昀向来不是个扭捏之人，干脆主动询问。
“常妹妹啊，你知道萧老弟最近在干什么么？”
却没想到许琳琅一开口竟然是问萧翡。
自他两新婚之日后，常昀住东厢房，萧翡住西厢房，日常生活似乎也在刻意避开彼此，大半个月的时间竟然没打过照面。
“他怎么了？”她只能反问一句。
“最近这北汝关不是不太平么，好些个士绅觉得那儿附近不安全都想着卖手上的田地，萧老弟就收了一批，然后就传出些常妹妹你剿贼故意不出力帮着夫君压地价的风言风语来。”
萧翡最近在收购田地。
许琳琅看着常昀的眉头沉了沉，又赶紧补了两句：“哎呀，常妹妹你别太放在心上，这些士绅地主惯会叽歪，当年修关的时候，就嚷着官府只是为了收税压根没必要建关，如今这关明明守得好好的，他们自己却又吓破胆在这儿卖地。”
“不过这伙赤林军也是，明明攻不下来，还几次三番地来扰人。”
“或许，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压根就不是攻关。”常昀似乎忽然想通了什么。
“啊？那是为什么？”许琳琅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可知萧翡在何处？”
“他不是你夫君么？”许琳琅更摸不着头脑了，但看着常昀的眉头越锁越紧，还是努力想了一想，“大概是在跟他本家萧家谈呢，他们关系似乎不大好，所以这地的交易迟迟还没定”
许琳琅的话还没讲完，只见常昀已是急匆匆冲了出去。
——
萧翡刚拿着田契从自己那个曾经的“家”走出来，就看见了怒气冲冲的常昀。
他两分明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没想到隔了半个月才又见了一次正脸。
其实他和萧家这帮东西都可以谈生意，不过伤伤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挑了挑眉毛，觉得她好像清瘦了些，生气的模样倒是熟悉得很。
他也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
“哟，常昀，怎么，又来谋杀亲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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