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久别重逢
朱贱男到达灶屋时,灶上只有一壶半温不热的水,本该守在灶前的老翁也不知去向,许是因为主子今日出门,便懈怠了,现下也不知在哪打牌吃酒呢,只有几个不经事的小男孩被满院焦灼的气氛唬住,呆愣愣地站在廊下,连手里的瓜子也不知道放哪,直到跟在朱贱男身后的春红一声厉斥,他们才懵懵乎乎地手忙脚乱烧起了水来。
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骂骂咧咧地寻来时,那壶里的水才将将滚起来。来不及听刘嬷嬷的训斥,朱贱男眼前闪过方金宝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无意间瞥见的喉间的青紫,抄起开水倒入盆中便往方少爷的寝屋赶,连盆中开水在摇晃中从手上滚过留下痕迹也不甚在意。
还未赶至,朱贱男便听见寝屋外一片乱糟糟的,方老太太的声音不再似前两次一般沉稳淡然,尖利的嗓音直直地刺进朱贱男心里,朱贱男差点以为方金宝就这么去了
“我的宝贝大孙子,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便成了这个样子,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你恨我,要出气,打我骂我容易,何苦动金宝,他可是你亲儿子……”
这话是越说越离谱了,朱贱男心下忖度,不知女朝是如何光景,若是在楠朝,老太太这一番话下来,为子不孝,为母不慈的帽子便得牢牢地扣在大太太头上,从此便得缠着她一辈子。那边老太太还在哭嚎着,为了防止老太太再说出些什么糊涂话,朱贱男和春红对视一眼,连忙快走几步,绕到屋前。
“哐当。”印着鸳鸯戏水的铜盆砸在了地上,一声巨响,让喧闹的人群沉寂了下来。
朱贱男呆呆地望着人群里头那个瘦削挺拔的女子,比起上一次见面,她似乎胖了些,但在一群身材魁梧的女子中,仍显得瘦弱。如果说以前的方媛,给他的感觉是清冷如秋夜晚风,那么如今的方媛,便是遥远如天上月,冷峻如长扬雪山常年不断的冰雪。她那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也如其她女子一般剪了去,与她的气质十分不相符的,反而格外柔软的碎发服帖地搭在脸庞上。
她仍是他记忆中美丽的模样,但却又仿佛什么都变了。一双多情的凤眸仿若星海般神秘不可攀,眼眸中已没了他的位置。她朝着他看过来的目光不再温柔,不再有小女儿般的娇羞,带着疏离和冷漠,如对待货物一般饶有兴致地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番,随后对着他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下一刻,两个响亮清脆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了朱贱男的脸上,他被扇倒在地,摔出了思绪,刘嬷嬷从他身后赶上,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贱侍,连个水都端不稳,你长个这么大的爪子又有何用!”春红看了他一眼,只来得及分他一个同情的目光,便匆匆带着一众小厮往房里去了,身后跟着的小厮纷纷特意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深怕被他牵扯。
“刘嬷嬷,少爷那边要紧,何必跟他动气。”即使被方老太太说了那种话,方玲也不动怒,只当作没听到般,一一吩咐下人将方老太太与救下了大少爷的宾客们请下去稍事休息。在老太太哑着嗓子用一声声的哭喊表示不愿离开后,又吩咐人给老太太搬来了一张紫檀木太师椅,将贴身丫鬟留在这里后便带着一众贵客往会客厅去。她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临走前,还不忘罚朱贱男跪在一旁思过,别挡了抬着水的下人们的道。
几个自听到了老夫人的话后便跪在一旁,生怕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的小厮,在听到大太太的吩咐后,忙不迭地爬起身来,上茶的上茶,引路的引路,更有几个爱表现的,匆忙奔至朱贱男身边,连拉带拽地将他拖到西侧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
七八只手一同对着朱贱男用力,朱贱□□本反抗不能。此刻他已无暇思考方媛为何在此,这半年又经历了什么,在方媛面前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拉扯,莫大的痛苦与耻辱涌上了他的心头。望着方媛远去的背影,他张了张嘴,那个被他放在心上,时不时便要拿出来咀嚼一番,每天早晨都会给他带来巨大勇气和支撑的名字梗在了喉咙口,他终究是不敢用这种身份与方媛相认。
方媛没有回头,许是没有认出他,他想,毕竟他的相貌与从前不一样了,这样也好,以他现在的身份,与他有瓜葛是会让别人看不起他的阿媛的。此刻,朱贱男的全副身心都在方媛身上,故而没有注意到,方玲转身前对他一瞥而过的眼神中,藏着的饶有兴致和几分同情。
膝下的小石子光滑圆润,触感却不似它外貌表现出来的好相与,不消多久,绵绵密密的疼便从膝盖爬上了朱贱男的腿,痛、酸、麻、僵、胀闹哄哄地在他的腿上轮番上场,好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台。
方老太太仍坐在方金宝房门前呜呜地哭着,小厮们在大太太贴身丫鬟的指挥下进进出出,虽忙碌,却有条不紊。可他却没心思在意这些外事。他仔仔细细地回忆刚刚见到的方媛,一遍又一遍,终于庆幸的发现,方媛在这里过得很好,丝毫没有被欺负的痕迹。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至少他的阿媛离开了京城那个是非之地,不会再有人因为男人、宠爱和家世而对她冷嘲热讽,即使他没有陪在她身边,即使那个带她离开京城的人不是他。
莺哥在百忙之中看到那跪着的家伙浑身上下冒出一股带着傻气的喜悦,想到了恩人的命令:“看着点他,别让他自尽了”,十分不解,这样一个被罚跪还偷着乐的傻子,得遇上多大的事,才会想不开去自我了断啊。他摇摇头,继续进去服侍大少爷去了。
大概在三个时辰后,给方金宝医治的太医才擦着汗,颤着一双腿由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方金宝是救回来了,人却还没醒过来。大太太早在两个时辰前就送走了全部的宾客,回来顶替哭得筋疲力尽的老太太。
朱贱男被叫起时,两条腿早已无知无觉,整个人也如同被暴雨摧残过后的瘦红,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摇摇欲坠,仿佛即将零落成泥。他努力站起却几次跌倒,一旁的小厮皆冷眼旁观,离得远远的。生怕靠得近了沾染上了晦气。还是方大太太看不下去,随手指了个小厮上去扶他,很不幸,那个小厮是秋月。
察觉到秋月趁着旁人无人注意狠狠地在他腰间猛掐了几把,朱贱男不禁哑然失笑。他俩这梁子结的实在莫名其妙,当初他生病,被指来照顾他的本是秋月,后来秋月看他不好了,害怕担责,便把这担子扔给了莺哥。没想到扔给莺哥没几天他就被医男治好了,也不知秋月是怎么想的,自他病好后,便单方面的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了。
秋月将他扔回屋里,朱贱男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一个踉跄,膝盖复又重重地敲在了地上,如此,便是泥人也有了几分脾气,他狠狠地回头,盯着秋月,做过多年太子的人,便是再怎么不济,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厮可以比的。秋月被他突然爆发出的气势所摄,两股战战。但等他平复下来,发现朱贱男仍旧半跪在地无法爬起来后,冷哼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朱贱男脸上,随后恶狠狠地把门一关,徒留朱贱男一个人汗涔涔地抱膝缩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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