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背大锅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世界像是一张黑白相片。

        黎明前，其实不是黑暗。

        玄宫，玄殿。

        这里是整个玄宫最气派，也是最庄严的殿堂，但现在更像是一片寂静的教堂，或者灵堂。

        宫主，陈道骁，静坐在殿堂中央的大座上。

        玄宫是由大许王朝直接管理，并不属于家族势力，每任宫主都是玄宫内竞争选拔。

        所以，虽然它不属于家族势力，但家族里只要有人能当上宫主的位置，自然能在水南城内平步青云。

        陈家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陈道骁没有成为宫主的时候，陈家不过是水南城三、四流势力，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陈道骁当上宫主之后，陈家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短短数十年，便从末尾，一路突飞猛进，直到到现在的顶级势力，这是那些人无数个祖辈都无法完成的梦想。

        大殿之上，陈道骁笔直的坐着，双手平放在座位两侧的扶翼上，目光默然，没有感情，死一般默然。

        陈林和昨日追杀失败的头目半跪在大殿下方，低着头，都是一脸敬畏。

        后者更是连连发抖，干脆双腿一弯，直接跪了下来，“宫主，我们失败了，我四哥死在他们手里了……”

        头目老五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些话。

        陈道骁依旧淡然，那有些苍白的脸上没有闪过一丝神情。

        反而是一旁的陈林目眦尽裂，一脸的怒意，但不敢发泄。

        “下去吧，把你那四哥好好埋了，最近别在城里弄什么动静了，那人我会派玄宫的人去抓的。”

        陈道骁的话与他的脸色一样，像是快要燃尽生命的老翁静静等待死亡。

        “是。”老五应了一声，自然不敢多留，起身后一个劲快步走出去。

        大殿外，老五的几个小弟静静等待着，似乎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出来，其中一人有些惊讶的问道：

        “五哥，怎么样了。”

        “没事了，拿两个把四哥拿回寨子埋了吧…我出去一下。”

        老五声音低沉，叹着气说完后，便独自向外走去。

        殿内，陈道骁平静的看着陈林，问道：

        “怎么样，知道是谁吗？”

        这个问题陈林心中已经想过了无数遍，最后的答案只有一个，他开口道：

        “宫主，自从学习了你给的功法，我一直都是暗自练习，只在昨日使用过一次，所以能对我起疑心的，大概率是那南玬尘。”

        听完，陈道骁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想什么，许久后说道：

        “嗯，去她的院子确认一下是不是。”

        陈林愣了愣，表情有些复杂，手中握拳，许久没有站起来。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宫主，就算是她，我们拿什么证据去抓她？我们为什么就偏要勾结阴阳寨！？我们陈家现在不是很好吗？阴阳寨是什么人您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我真的不明白!”

        陈林放声说着，仿佛是把堆积在心头的阴霾全部挥去，心中莫名释然。

        “陈家……”陈道骁喃喃一个深长的反问，“这就不用操心了，啊影，你陪他去一趟吧。”

        陈道骁板着脸，只能看到其上的口型在微微蠕动。

        说完他伸出十指扶着脑袋，闭上了眼睛沉思。

        啊影，是宫主的贴身侍卫，或说是死侍，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人知道他多大，跟了宫主多久，有什么修为。

        他只是像影子一样跟着宫主，宫主叫他‘啊影’，人们就顺势叫他影长老。

        听到陈道骁的话，影长老便从身后走了出来，对着陈林说道：

        “陈少爷，我们走吧，宫主他自有打算。”

        陈林也没想到，说了这番话，宫主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自己几乎是抱着被大惩的觉悟说出。

        既然如此，陈林自然没法再说什么，对影长老一礼后，两人一起离开。

        一路走向南玬尘的院落，天蒙蒙亮，路上连一个鬼影对没有。

        影长老一向都比较和蔼可亲，加上陈林是玄宫顶尖的弟子，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少，自然算得上熟悉。

        陈林边走边问道：

        “影长老，宫主为什么要和阴阳寨来往啊？就算他们的功法有些奇异之处，但也犯不着冒着和土匪勾结的罪名吧，还有那什么‘阴阳玉’，鬼知道在哪里，哪来又能怎么样……”

        “你说你怎么不劝劝他呢。”

        陈林语气平常，仿佛就像在闲聊一般。

        影长老听着一愣，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陌生表情，随即讪讪笑了起来。

        “这我那管得了，少爷说笑了。”

        “唉，也是…”

        陈林淡淡叹了一口气。

        两人很快南玬尘的院落，一把铜锁横在木门上，里面有特殊的玄气加成，如果没有钥匙便是如同一个小型结界，外力很难破开。

        而影长老只是抬手悬在锁前，玄气一出，锁芯内部像是地震突起，哐哐几声金属碰撞音，铜锁直接弹开。

        做完这些，影长老就像佣人一样，躬身退到了陈林身后。

        陈林有些错愕的问道：

        “确定她不在不就行了吗。没必要进去了吧…”

        影长老全身黑泡，长帽更是遮住了全部面孔，虽然没有完全遮掩，但就是这能看到一团黑色的轮廓，从来都是如此，人们早已习惯。

        他平淡的说着：

        “少爷还是进去看看吧，反正都来到这了。”

        陈林也没好说什么，把铜锁从木门上取下后，两人便向内走去。

        一阵少女独有的幽香入鼻，陈林也没有犹豫，借着蒙蒙亮的日光，打量着屋内。

        一台木质的精致圆桌，一张浅浅的紫罗兰色木床，床边竖放一排衣柜，一架洗脸台，上面装着一轮圆镜。

        很正常，和一般的女弟子没什么区别，床上放着和木床一样颜色的衣物，显然是刚脱下来的，不过也没什么意外的。

        陈林打量了一圈，看向了一旁影长老。

        “看样子是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了，不过……”

        影长老说着，黑色轮廓朝着圆桌上望去。

        陈林顺着看去，是南玬尘的佩剑，斜放在圆桌上，浅黑色剑鞘在白夜中闪烁棱角。

        这把剑，陈林自然知道，是南玬尘去年在‘大许南部交流赛’上，以第三名的成绩获得的宝贝，里面蕴含黑色混沌之气，达到了三品中等，是名副其实的宝剑，

        武器，自然亦有高低之分，一到九品，越高越是稀有，一把九品剑，是整个帝国都会轰动的煞器。

        一品又分四个等级，次等，中等，高等，巅峰，巅峰一般都是无限接近下一品的存在，但巅峰也是最少见的。

        陈林看了那把黑剑一眼，眸目中的贪欲深深隐藏。

        “少爷喜欢自然可以拿去，那妮子不可能再回来的。”

        陈林纠结了片刻，还是走到圆桌旁，把黑剑拿起，放在手上打量着。

        “好剑。”

        陈林几乎是下意识发出感叹，脸上的喜悦已经隐藏不住。

        说着他也不停手，一把把剑刃从剑鞘里抽出。

        铮的一声，白亮如镜的剑刃倒映在陈林眼中，嘴角那安耐不住的激动正要浮现。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默默无言，如同一坛死灰的老翁，突然出手。

        一手按住了陈林握住剑柄的手掌，毫不拖泥带水，如同切肉一般，割破了他的咽喉。

        那把刚刚出鞘的剑，割向了因它而兴奋的人。

        “为s……”

        陈林越是想要开口，咽喉带来的死亡越是迅速。

        影长老轻轻一推，陈林那僵直的躯体便如同一尊石像，直挺挺倒下，倒向那少女的床榻。

        若不是正手拿剑，真就像极了挥剑自刎。

        鲜血从喉骨向下流去，为紫罗兰被褥镶上了一朵朵花儿，和雨后的屋檐一样，滴滴的红色雨水落下，紫色的地面结满刺眼的红色蜘蛛网，越来越刺眼。

        啊影默默看着，似乎是看到了陈林死前的不解，他像往日一样耐心的告知：

        “少爷肯定在烦恼，那女的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但我们没证据抓她，这不，证据来了。”

        “而且少爷死了，陈家那些老东西，自然恨透了南家，不用再怕他们站错队了。”

        啊影说完，发出一声满足而森冷的笑。

        自顾自消失在黎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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