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十八章

“哈哈哈哈哈……不是……哈哈哈……笑死我了……”

        深雪笑得不能自已，将桌子捶得砰砰作响。

        坐在她对面的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她，仔细看的话他嘴角的弧度有点僵硬。

        “我说……”他看着深雪抹了把眼泪，一副忍不住还想笑的样子，艰难开口：“没必要笑这么久吧。”

        “嗯……嗯嗯，是……”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深雪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很明显，难以抑制的笑意还是从她的眼角流露了出来。

        深雪一回来就收到了来自中原中也的吐槽。

        他明明只是跟太宰治说了一句“她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收到了太宰治“什么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什么时候不见的？”的追问并附上了一张仿佛他精心准备了十天的自杀计划直接被人在开头就打断的阴沉脸。

        中原中也只觉得莫名其妙。深雪就跟他说了一下发现了一家新店要去看看，他又不知道具体的地址，就算回答“不知道”也没什么问题吧？结果太宰治好像完全想偏了。

        深雪在中原中也想要怼回去的时候恰好回来了，一眼就看到了仿佛下一秒就会上演一场火拼戏的两个人。

        “难不成以为你走丢了吗。”中原中也连带着吐槽了一下她。“你只会假装走错路然后去做点什么事，最后大摇大摆地回来吧。”

        深雪瞄了眼一脸放空的太宰治，就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强行忍住自己想要嘲笑太宰治的心情，说着“中也完全没有问题，回答得很好哦。让我们两个聊一下就好。”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表示鼓励，然后推着太宰治进了自己的房间。

        把门关上，她一脸淡定地走到桌边坐好，就开始了拍桌大笑。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是真的忍不住。

        太宰治也知道刚刚是自己犯蠢，但是一直被笑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所以，噗、咳咳，那个，你刚刚不会真的以为，”深雪比了个手指划过脖子的动作，“我‘消失’了？”

        “……不，怎么会。”太宰治试图挽回：“我当然知道不会有问题的。”

        “话说，我们的赌约……”深雪挑眉，忽略掉他明显的嘴硬，换了个话题，“是我赢了哦。”

        “不不，当然是我赢了。”太宰治反驳：“你不可能比我先知道。”

        “这么自信啊……”深雪指向他的头顶，“‘书’的内容进入你的脑子里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我也能收到了信息吗？”

        太宰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很明显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那也只能说我们是同时知道的，勉强平手而已。”

        深雪一脸“你继续编”的表情：“你拿到‘书’的时候就立刻用了无效化吧？”

        “……”太宰治没有回答。

        但是深雪知道这就相当于默认。

        “书”上是没有文字的，太宰治既然不会在上面读到他想看到的深雪的身世，又不会去做给自己或者其他人编撰一下未来、改变一下过去这种无聊的事，拿到“书”以后肯定会使用无效化，将这种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命运的东西从根源上解决掉后患。

        “……我用了无效化，”太宰治闭上眼，仿佛在回忆，“然后产生了特异点。”

        “产生特异点以后，你就看到了吧。”深雪指了指上面，“那个‘太宰治’的记忆。”

        平行宇宙论认为除了本宇宙之外还存在无数的平行宇宙，本宇宙一件事的不同决定而产生的后续或者一个发展的不同过程都可能在平行宇宙中存在。“书”的世界理论与这个理论类似却又有所区别。

        真正的“书”所存在的世界为最高的存在，那是“书”以外的世界，而“书”以内，则是包含着无数可能性的下位世界。“外面”世界的人在“书”上写下的事实现的方式是“书”将内容所对应的“里面”世界召唤出来，覆盖掉原本的世界。也就是说，当“书”没有被使用时，“外面”与“里面”是互不干涉的本宇宙与平行宇宙；一旦被使用，平行宇宙的“里面”反而可能会成为“外面”的本宇宙。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讲，覆盖之前的“里面”和“外面”世界都已经不存在了，人们的记忆也会被“书”改写。

        ——这些都是太宰治在对“书”进行无效化之后才知道的信息。

        “书”的力量太过特殊，即使是太宰治也不能让它彻底变回一本普通的印刷品。他的无效化只是让一页页被“书”隔断的世界连接起来，拼合成一本完整的、包含着“外面”和所有的“里面”的“书”。

        在那个特异点存在的时间里，他读完了这本“书”。

        虽然在“书”的规则下，他只能看到“太宰治”的事，但是他也成功通过“外面”世界的“太宰治”的记忆知道了有关深雪的事。

        ——太宰治本来以为只有他能看到的。

        “先说好，我可不知道那个‘太宰治’的记忆，”深雪笑着说道：“我只看到了那个‘深雪’的记忆哦。”

        “不过他们两个重叠的记忆实在太多了点就是了。”

        太宰治失笑。

        那叫“太多了点”？

        他估计那个“自己”的时间至少五分之四是和“深雪”重叠在一起的。

        “所以你接收到的是有关‘自己’的记忆，我也一样。”深雪笑得阴险，“那样的话怎么想都是我先知道的吧。”

        不论是“太宰治”这个个体存在的数量还是他所拥有记忆的时间都比“深雪”要多得多。

        “乖乖认输，做我的狗吧。”

        “……”

        太宰治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输了。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失策。

        “至于我能看到‘书’的理由嘛……”深雪想了一下，“我推测是因为那个‘我’。”

        “外面”的“太宰治”得到书之后的做法和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使用了无效化的异能力，不一样的是当时“深雪”是在他旁边的。

        “深雪”的诞生是因为“书”的存在。

        欧洲的异能战争持续了太长时间，他们需要能尽早结束这场战争的力量。所以得到“书”的一方在书上创造了“深雪”。

        她所拥有的力量并非异能，而是时间与空间的“法则”，以此来避免敌方有能让异能力无效化的方法。

        他们寄希望于“深雪”身上，希望她使用时间来拯救伤亡、操控空间以攻克敌方。

        这个可能性不存在于任何“里面”的世界，所以“书”让“深雪”直接降临到了“外面”的世界。

        但是“书”的规则还包括了要保持世界的稳定。

        “规则”判断如果“深雪”如所写的一样成功出现在战场上，那将会影响整个“外面”的世界，可能会造成世界的崩溃——人类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如果这份力量真的被谁所拥有，她要做的可就不止是要赢下一场战争了。

        “书”最后的决定是延后她出现的时间，缩小她的年纪，让她作为普通人成长。

        在将“深雪”投放到“外面”的世界的时候，“书”的力量与“深雪”的力量产生了微妙的反应，形成了类似于特异点的状态，而在那同时，擂钵街的人造特异点研究所也产生了特异点的现象，相互吸引之下，“深雪”偏离了“书”原本给她定下的命运，降临地点变成了擂钵街。

        再次与“书”相遇，或许是因为她与“书”的关系，她并没有被特异点排斥，而是看到了被“太宰治”拼起来的“书”里面记载的关于自己的那部分。

        “那个‘我’是由‘外面’的‘书’创造的，不同于其他被召唤的世界，本质上可以说是同源了。我现在虽然是在‘里面’，但是和‘里面’世界的‘书’的关系应该是一样的。”深雪分析道：“所以你的无效化影响到‘书’的时候我也能感受到被连接起来的世界。”

        “当然啦，受制于‘规则’，无论哪个世界的我们都只能看到‘自己’的事。”

        “外面”世界的“深雪”并没有隐瞒“太宰治”自己看到“记忆”的事，所以现在的太宰治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以为那得是深雪也在“书”的面前才可以。

        他长长叹了口气，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好哦，我认输。”

        他举起双手表示放弃——

        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深雪小姐既然也继承了记忆，真的忍心让我做狗吗？”

        他快速地伸出手，握住了深雪的双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阿治最讨厌狗了，是深雪小姐的话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呵。”

        深雪冷笑一声拂开他的手。

        “你也说了，是深雪‘小姐’。”

        “能让太宰给我当狗这种事我怎么会拒绝呢？”

        她换上一脸和善的笑容：“去给我倒杯水，现在，马上。”

        “……”

        看着太宰治颓丧的背影，深雪用手指轻叩了两下桌面。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外面”世界的记忆和情感确实在影响着她。

        想必太宰治也是一样。

        他们与本来的“深雪”和“太宰治”并没有什么差别，思考的方式都一模一样，所以理所当然地会对“他们”共情。

        但这不是共情了就可以接受的事。

        平行宇宙与本宇宙再怎么相似，也还是会有着各种差别。这个世界的他们三个除了还是小时候相识之外，可以说和本来的他们没有任何相同的经历。

        主要原因还是在深雪身上——

        她是由主世界的“深雪”和“太宰治”创造出来的。

        “太宰治”在看完所有世界的记忆后，发现他和织田作之助共存的世界仅仅只有他所在的这个世界。

        他认为是因为“深雪”的存在。

        想要改写命运就要去修改“书”，但是所谓的改变命运不过是因为想实现的愿望都在它所包含的无数个可能性之中而已。

        “命运”是注定好了的。身处命运之中的人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但是“深雪”不一样，她是规则允许的存在，但是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书”设定好的命运。

        她是游离于命运之外的，所以即使因为她的行为改变了别人的命运，也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他们两个商议之后决定在平行世界里也创造一个“深雪”出来，来验证他们的想法——主要是“深雪”太纵容“太宰治”了，一般人可不会同意这种事。

        按照“规则”，一个世界的人只能书写本世界的“书”，内容也只会覆盖本世界。可是“外面”已经有了一个“深雪”，要创作的话就得写在“里面”世界的“书”上。

        “深雪”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就意识到“书”是有自身意志的。只是一般情况下，只要写下的东西符合“规则”，哪怕撕了它的书页，它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它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的世界会在各种“里面”世界的叠加下变成什么样子。

        深雪都怀疑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这些世界不过都是“书”、或者说创造“书”的人的游乐场，只要还能正常运行，它巴不得这个世界越搅越乱。

        和“书”沟通了之后，它居然愿意提供一个“里面”世界给她。

        自从这个“外面”世界有了“深雪”的存在，其实“书”在“外面”的世界其实就失去了作用。

        因为无论哪个“里面”世界都没有第二个“深雪”出现，如果“书”选择让“里面”来覆盖掉“外面”的话，脱离了命运“深雪”就会成为“外面”的bug。

        更何况还多了个“织田作之助与太宰治同时活着”的bug。

        “书”的规则里不允许bug的存在，但是没有人许愿的话，“书”也不能去主动创造和抹消，它只能老老实实等待着可能性的出现。“深雪”的提议可以算是打瞌睡递枕头了。

        如果这个“里面”符合覆盖的条件了该怎么办？

        “深雪”和“太宰治”两个人的想法一模一样。

        如果能达成能覆盖现在的“外面”世界的条件的话，那就算覆盖了也无所谓了吧。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深雪这个bug确实如他们所预料的一般，一点都没在计划中的轨道上行动。

        过早地接触到“书”，拥有了本来的自己的记忆，好处是他们的行事可以更有规划性，避开会被“书”拉去覆盖掉“外面”的可能性；坏处就是实在是太早了。

        友情这种东西共情起来还算简单，太宰治肯定能接受要拯救织田作之助性命这个任务，但是其他的感情不一样啊。

        她和太宰治之间可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

        他们之间也不是那么单纯的爱情，而是更复杂、更晦涩的欲望。

        “里面”世界的人和“外面”的本来的自己相比起来，虽然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呈现出来的表象会有或多或少的区别，但是核心是不会变的。

        这对于深雪而言是同样的。

        “书”在创造这个世界的她时，因为“深雪”本身的特殊性不能有完全独立的衍生体，所以它是复刻了当时的“外面”的“深雪”，只不过外表回到了幼年状态，所有的记忆再次被消除了。而对“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在意已经刻入了本能，写在了她的核心里，因此“里面”的深雪才能在此之前一直感受到本来的她的情绪。

        这回记忆也有了，深雪不觉得她能坚持不和他们两个扯上特殊关系。

        但是真的要把中原中也拉回来吗？

        就像太宰治还在叫她“深雪小姐”一样，她也不想轻易地屈服于外来的感情。

        中原中也什么都不知道，应该给他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的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和太宰治能坚持多久。

        “怎么了？”

        太宰治把杯子放到她面前，含笑打量着她此时愁眉苦脸的样子。

        “在想你有什么打算，”深雪嘟嘟囔囔：“关于织田先生。”

        “那个啊……”太宰治眯起了眼睛。

        “我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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