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初次交锋
“你叫什么名字？”
“孟槐嬿。孟尝君的孟，三槐九棘的槐，嬿跟你同名。”
“真有学问，不像我。”
“你怎么了，霍冰嬿？”
霍冰嬿摇摇头：“只是觉得你比我更配得上王爷。我阿爹常说，权力的顶端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苦，若早知，当初绝不会努力攀爬。我便想，睿智如王爷，定然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争权夺势的最后也不过是一地鸡毛，做个逍遥王爷不比君王更自在得多？我以为他是这样想的。”
“然而有一些人天生就适合走满布荆棘的路，他们的志向比山川湖泊更高远辽阔，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生生不息逆流而上。秦戮就是这样的人。他有野心有勇有谋，半生布局，步步为营，算计了所有可以算计的人，不耽于情爱，不苟于声誉，活该问鼎天下。”
“我若是有你一半聪慧就好了。”
“我若是有你一半执着，可能已经回到了我爸爸身边。”
“？”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孟槐嬿用了一晚讲了一整个孟家。
清晨天微微亮，霍冰嬿打断了孟槐嬿：“我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万一被别人看到，万一被王爷看到，我不能。我藏到后山的废旧茅屋中，以前的马夫小憩的地方，现在没人去那里。你要找我就去那里吧。”
“好。”
“孟槐嬿，你不要逃跑！”
“我不逃，相信我。”
既然决定留下帮助霍冰嬿，孟槐嬿就放弃了独自逍遥的想法，把原本打算带走的东西放回私库，做好记录。这一切将来都得“完璧归赵”。
没有惊动房里的丫头，孟槐嬿一个人把王府逛了个遍，算是熟悉环境。周王府比孟家主宅要大，但是这里没有高尔夫球场、没有漂流池、没有溜冰场、没有游戏厅、没有钢琴房、没有家庭影院……同时也没有自己的亲人，没有为自己挡风遮雨的爸爸，没有快乐的源泉，也没有生活的意义。
所以，把这种生活还给霍冰嬿，孟槐嬿也不觉得有什么得失。
没有爱，生与死，并没有太大差别。
突然想起孙燕姿那首《我怀念的》。她真的很怀念。
陌生总是让人心生恐惧，因此，人们才会坚持选择自己熟悉的环境、熟识的人、熟知的事物，不是因为那有多好，而是自己害怕接触未知。哪怕像孟槐嬿死后多年在不同的未知世界里打滚过的人，依然害怕。
谁知竟然恰巧碰见正要去上朝的秦戮，身后跟着马龙一人。
要打招呼吗？打吧，肯定是热脸贴冷屁股，破坏心情；不打吧，就要多一顶不懂礼法的帽子。
孟槐嬿硬着头皮行了礼：“妾参见王爷。”按照记忆里的动作，丝毫不差。
本想着秦戮肯定熟视无睹绕过她走，熟料秦戮居然停下来：“王妃难得早起，是有何要事？”
他该不会以为她故意堵他吧？孟槐嬿只想当场摸着良心对天发誓她没有，以彰显坦荡心迹。这等传说中的神人留在历史上看看就好，真实遇上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平心而论，秦戮集皇家优良基因于一身，长相是相当出众的，可以用帅气逼人来形容，但这完全是用来蛊惑人心的，存在记忆里就挺好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他的文学造诣是留给后世瞻仰的，他的政治才能是留给百官敬畏的。孟槐嬿自诩一介蝼蚁，能偷生即可，玩命这种高难度的事不妨留给不怕死的霍冰嬿。
“回王爷，妾并无要事。”本想就此为止，见秦戮一副要知道理由的表情，孟槐嬿只好接着瞎掰道，“人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妾以自勉，当夙兴夜寐，靡室劳矣。”怎样，满意了吧？
秦戮挑了挑眉：“王妃什么时候开始吃虫子了？”他心道好笑，霍冰嬿果真安生不了几天。不过也奇怪，今日“霍冰嬿”与之前判若两人。她只身一人，不像平时前呼后拥着一群下人，而且伶牙俐齿，不似平时在他面前说句话磕磕巴巴或者胡言乱语。
不怪秦戮没文化，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是一句外国谚语。
孟槐嬿轻松回道：“吃虫子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人类本身就喜欢想方设法吃各种生物。昆虫的蛋白和不饱和脂肪含量多，咳（糟糕），我是说能吃的虫子有很多，比如说蝉、蝗虫、金龟子、家蚕、蚂蚁、螳螂、蜜蜂、龙虱、水龟虫、天牛、螽斯，还有入药的冬虫夏草、蝉花、地鳖、九香虫、斑蝥等等。”
秦戮看着孟槐嬿的嘴张张合合，有点失神，并不真在意她具体说的每一个字。这个女人第一次跟他说那么长串他听不懂的话，十分异常。他起了疑。
“王妃的口味真特别。”秦戮不明深意地看了孟槐嬿一眼。他本只是兴之所起随意逗她几句，缓和他们之间紧张的关系。没曾想她竟能对答如流，一派松弛之态，给他的感觉就像那帮吃多了聪明药的幕僚，简直不可思议。
孟槐嬿生怕秦戮各种虫子都弄一盘要她吃光，好想有一种能消除秦戮记忆的异能：“呵呵，自然每个人都有其独特之处。王爷赶着去上朝吧？妾恭送王爷。”
秦戮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走了。孟槐嬿突然脊背发冷，觉得秦戮不怀好意，她也赶紧转身逃离现场。她怀疑秦戮派人勒死霍冰嬿，但他就算有动机也绝不该意气用事在这个时机动手。秦戮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善于长时间蛰伏，厚积薄发。无论他有多恨霍冰嬿，他都应该能忍住，虚以委蛇，没理由蠢到自掘坟墓。刚刚他的态度也不像是暗杀失败的态度。
可，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谁呢？真的是那个青楼女吗？
秦戮回头看着孟槐嬿快速闪身的背影，召唤出暗卫朸隅，说道：“有点意思。本王下朝回来要知道王妃最近的动向，接触过什么人，以及，她现在是谁。”
“诺。”
“王爷，王妃有什么不对劲吗？”马龙问。
“她不是霍冰嬿。”
“怎么可能！”马龙惊呆了。
秦戮似笑非笑地看着马龙：“你见过‘夙兴夜寐’的霍冰嬿吗？”一语双关。
回到仐荏园的孟槐嬿招来了服侍她的一众一、二、三等丫鬟、嬷嬷和家丁，宣布要搬家。众人皆是不解。仐荏园坐北朝南，能望到王爷所在的庚易园，风水好得不得了。
“本宫打算把旷蘅院和瞻玉院整理合并，改名为槐冰苑。以后那里就是我们的地盘。”孟槐嬿心想：或许我与霍冰嬿有着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王妃！这……旷蘅院和瞻玉院合并起来虽则比仐荏园大不少，但距离可远太多了……”掌事李嬷嬷说。
没错，旷蘅院和瞻玉院是整个王府最偏僻的地方，距离秦戮的庚易园和厨房最远。这是孟槐嬿有意为之。她要保证能把性命完整地还给霍冰嬿，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危，能活下去。而这个前提就是远离秦戮，以及摄入慢性毒药的可能。虽说霍冰嬿爱着秦戮，但孟槐嬿也希望霍冰嬿以后能远着秦戮点。
所谓的“仐荏园”，谐音“讨人厌”。明晃晃的嘲讽，孟槐嬿才不乐意住在这。
“吾意已决，就这么办吧。”霍冰嬿从来都是一言堂的个性，听不进任何意见，所以孟槐嬿也不怕别人说什么，反正霍冰嬿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她饰演的霍冰嬿恰到好处，拿捏得当，表情自然。要是有打分机制的话，她觉得自己起码能得九十九。
依照孟槐嬿的意思，动员了王府上下，手忙脚乱地修葺院子，旷蘅院和瞻玉院刚好是没什么用的院子，平时没有人住也很少打扫，这回搬园可把大家忙疯了。但凭着霍冰嬿的财大气粗，也没有人敢明着抱怨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刚回府的秦戮。
朱管家希望由秦戮出面劝阻王妃别瞎折腾，闹脾气闹个几天就够了，如今劳民伤财的谁也不得利。
但秦戮却不配合，让朱管家协助她指挥下人给她搬走，然后派人把仐荏园拆掉，建一座观星楼。
朱管家无奈离去后，朸隅前来汇报。
“王妃自打脉搏骤停死而复生之后确与从前不同，但她记得府上所有人的名字，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也没有差错，除了有时言语行为古怪，性情还是原来那样嚣张，想一出是一出，思维跳跃，不在乎旁人眼光。她能记住一些连采珠也不知道的小事，这是翡念的证词。近期王妃并没有接触特别的人，全都是府内知根知底有名有姓的人。”
“哦？”秦戮摸了摸下巴，“着实古怪。你们继续留心，往她新住处再安排一些人手，时刻盯着她，看看能寻得什么马脚。”
“会不会是王爷您多心了？”马龙说。
“但愿是吧。但愿霍冰嬿原本就有些能耐。”
孟槐嬿对秦戮的动作全然不知，她也不在乎下人们细碎的抱怨和不理解。她召集了一批工匠，命他们按照她最初跟爸爸孟绪旸两人居住的别墅设计打造槐冰苑，各种家具家居还原她想要的模样。另外采珠忙着指挥丫头婆子家丁护卫打包搬动仐荏园里的东西，还要以防下人手脚不干净。
孟槐嬿还要求在槐冰苑私设小厨房和娱乐功能室。大部分事物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听说，有不懂的提出，孟槐嬿亲自在他们面前绘图讲解。工匠们双眼放光，行动也非常利落。
孟槐嬿躺在槐冰苑的二层大卧室里，抱着一个新缝制的人形丝绸大熊，满意地睡去：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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