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六道天官
“倘若幽君对苏若晨是抱有善意的话，关于十年前的事件，苏氏长老的那个说法又是怎么回事？”杨璇疑惑出声。
苏氏长老对外的说法，一概是幽君在苏氏宗主夫妇背后下毒手，导致苏氏夫妇惨死。
依照却冥以及苏若晨的说法，幽君不像是会在背后下毒手的人，而能让幽君费尽心思也要保护苏若晨的交情，又会因为怎样的原因，导致两人反目成仇，酿成惨祸？
“可若这一切并非幽族下的毒手，幽族为何不为自己辩驳？”苏若晨深思片刻，不自觉喃喃自语道。
这也是众人的疑问。
如果幽族没做过，幽君为何不自证清白，反而被各大门派逼退至幽冥界？
并且这十年来，销声匿迹，杳无音讯。
“因为百口莫辩。”
封旭延继续道：“因为千夫所指，幽君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阿宁的声音蓦然响起，有些低沉，情绪不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封旭延猛地转头看她，阿宁微歪着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嘴角不自觉地噙了些自嘲。
不过是在极短的一瞬间，她仿佛又听到了当时在风声里将她封印的那个人对她说的话。
他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幽族从来都没有摆脱过别人给他们的定义。
一千年前没有，十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
“那我现在……究竟是什么？”阿宁直视他，低低地问道。
是人族？幽族？还是冥族？
还是别的什么族？
他沉默许久，久到自己都快熬不住阿宁的眼神，才闭着眼，艰涩道：“幽族。”
阿宁却如释重负，就好像她等头上那把刀落下来，等了很久，等它落下来了，她反而不再担心了。
但眼前的问题其实还没有解决。反而衍生出了更多的问题。
比如……
“若我是幽族人，我为何会在北陆？我是跟父母走散了吗？那么为何我修炼人族灵力却不会与幽族灵力相斥？”
该来的还是会来，他最怕的问题还是来了。
封旭延苦笑着想，可他还未找到最后一个关键的材料。
但从北陆出发到东陆前喝得那一剂药在此刻失效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浑身都在发冷了。
阿宁紧盯着封旭延的脸，因而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他额间的冷汗，没想太多，只觉得他是因为她的问题太棘手，才不由得冒汗。
她替他拭去冷汗，却突然发觉他的唇色有些泛紫。
“他怎么了？”苏若晨问道。
“夏子元”一怔，仔细打量封旭延，微蹙了蹙眉，没有来由地又想起冥寞那句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是什么意思？
阿宁背手探他的额，探了一手的冰凉。
封旭延反手握住阿宁的手，轻笑：“别担心。我没事。”
阿宁气得想打人：“你没事？你没事会突然冷到连嘴唇都发紫？”她心中烦躁陡起，不知缘由只让她觉得什么都抓不住。
她忽然有些难过，也有点疲累地开口道：“阿延。”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废物？”
封旭延心下一慌，按着抑制不住的冷意，下意识用灵力去缓解冷意：“你是这尘世间最厉害的人。”
可这么做是徒劳的，因为这相当于拆了东墙补西墙。
没有意义。
于是他只感觉到冷意越发浓烈。
“那日我们去闻尘的时候，你身上的药味是什么药？”阿宁单刀直入地问道，一边输了些灵力入他体内，帮他暖一下身子。
“……是普通的补药。”
“你不要再把我当傻子了。”她越发难过。
封旭延受了阿宁的灵力，唇上的泛紫依稀褪了些。
他说：“我没有把你当傻子。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后遗症吗？发寒也是其中之一，那药便是抑制发寒症状的药。只不过那药是我自己调的，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阿宁沉默着。
脸色不太好看，封旭延悄悄观察她的申请，最后还是无奈地笑了笑，手心凭空变出奶糖来：“吃个糖，不生气了，嗯？”
阿宁的手放在封旭延的手上，像要拿糖，却迟迟未移开手。
她轻轻握拳，垂着眸：“你不要……不要再这样蒙混过去了。把一切都告诉我吧……阿延。”
封旭延神情怔忪，半晌哑然失笑，因为阿宁给他灌的灵力，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些血色，于是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好看。
“可有些事情，你比我更清楚。”他道。
他微歪着头，眼角微弯地看着她：“等你找回所有的记忆，等你变成以前的那个暨宁大人。一切，都会明朗的。”说着，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苏若晨。
阿宁：“……”
阿宁动了动唇，像要说些什么，却被苏若晨打断了，他的声音有些慌乱：“那些迟些再说，眼下先谈谈冥寞的事儿。”
在旁吃瓜许久的众人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望向苏若晨。
苏若晨故作镇定道：“冥寞接得下苏氏剑术，至于纯风派……”
风若接道：“也一样。”
在风若身边的风昼的脸色十分难看，也是，风昼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这么多年来，可能也没怎么受过这样的挫败感吧？
苏若曦沉吟片刻，迟疑着：“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总感觉，冥寞好像是……”
“夏子元”悠然接下去：“对苏氏以及纯风派的剑术，了如指掌。”
苏昭湛和苏昭临同时回忆着，不一小会儿，便道：“确实有这种感觉。”
“可又是为何？”
要说专门研究纯风派的招数尚在情理之中，毕竟纯风派这几年来风头无二。
要想研究纯风派，并想出招数克之，都是很平凡的事。
可这事儿落在苏氏上就有些诡异了，准确一点说是十年前以后的北陆苏氏。
毕竟北陆苏氏沉寂了十年有余，从东陆门派建起英雄堂却从未请过北陆苏氏就知道，苏氏早就不吃香。
在这种情况下，冥寞却依然对苏氏的剑道招式了如指掌，不由得让人觉得其中定有些不简单。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风昼微蹙着眉，对着风若说道。
风若不动声色地顿了一下，不过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便继续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封旭延和“夏子元”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两人都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却冥突然颤动了几下，缓缓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语气里却带了丝笃定。
却冥的剑柄指向夏子元，意指它话里的那个你代表的是夏子元。
苏若晨恍若大梦初醒，冷了脸道：“夏子元在哪里？你把他怎样了？”
“夏子元”轻轻笑了一声：“自是在北陆。”
苏若晨等人同时一愣。
就算顶替身份，也没有必要特意把他送回去北陆吧？
他仿若看懂了众人脸上的疑惑，于是迤迤然解释道：“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北陆。”
这话的意思就很清楚了，夏子元压根儿没有跟他们来东陆，从一开始跟着他们一起来东陆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假夏子元。
假夏子元像是无比惋惜一般叹了口气：“若非冥寞，我这身份也不会这般早便被识破了。”
苏若晨瞬间沉默。
确实，他作为苏氏的宗主，却未曾辨识出眼前这个冒充夏子元的人并非夏子元本人。
着实十分掉面子。
却冥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来了。
准确一点来说，却冥见过的并非现在这个样貌，但他的一招一式却给却冥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所以却冥说见过的，并非夏子元，而是现在顶着夏子元外貌的灵魂。
却冥见过，可眼前这个夏子元的招数却在众人意料之外，是没人见过的招式，也就是说，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在他成为却冥之前的事。
所以，见过眼前这个人的，应该是沧溟神魂。
可作为沧溟神魂，他少有的几次与别人的打斗，都是与六道交手。
这么一推论，基本可以肯定是六道之人。
范围缩小到这个地步，却冥再一细想，便想起这人究竟是谁了。
他隶属天道。
这么快想起来是因为，当初六道看沧溟神魂不顺眼的时候，天道派的天官，其中就有他。
沧溟神魂四裂，依附在小妖王的剑上时，曾见过天界围剿妖族。
不巧，围剿妖族的天官之中，也有他。
可他一个天官，为何下凡，还特意用了夏子元的模样，并冒充着夏子元随苏氏一行人来到东陆。
秉着不懂就问的道理，却冥道：“不知上仙亲身下凡，所为何事？”
苏若晨接道：“又因何化成夏子元的模样？又为何屈尊降贵地跟在我们身边？”
对方微微一笑，但一点都不意外却冥能认出他来，主要是他觉得自己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自然让人过目不忘。
好在却冥看不到他所思所想，不然定会送上一双大白眼。
但封旭延听着却冥的话，在听到天官二字的一瞬间却想起了一些东西。
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在他刚找到暨宁大人的那段时期里，他曾经见过暨宁跟苏明霁在一起。
彼时苏明霁与暨宁两人合作许久，两人之间已然有了默契。
某日，苏明霁带了一人来见暨宁。
他离得远，看不清对方模样，只知道后来幽族里传得沸沸扬扬。
——苏明霁运气不错，遇见了一位天官。
在不久之后，苏氏上下盛况空前。苏氏底下各个支派，不论旁支主支纷纷派人前来祝贺。
皆因苏明霁跟这位天官有了交情，据说这位天官准备点召苏明霁飞升。
只待苏明霁平定沧溟，剿灭冥族。
只要剿灭冥族，苏明霁便算带功飞升。
而此事为何在天道看来属于功德，这就不得不提到魔族的出世。
前面也曾提过，天界有一天官堕仙成魔，导致轮回道衍生出人道及魔道。
毕竟是天界的一污点，倘若苏明霁当真能剿灭魔族，便是替天道除去污点，苏明霁便当得记上一功。
没错，当初那位天官告知苏明霁的，其实是彻底铲除魔族，可苏明霁心知肚明，不谈幽族，单谈暨宁，便于他有大恩，倘若传出去，他为了飞升而对自己恩人下手，那可是大丑闻。
而封旭延其实也是后来才无意知晓了天道旨意，因为从一开始传出来的消息便只有剿灭冥族。
是苏明霁为了避免被人指着骂忘恩负义，还是他为了让暨宁及幽族人放下防备，进而能对幽族动手。
没有人知道。
可自从苏明霁决定瞒下剿灭魔族也包括幽族的消息之时，便奠定了幽族迟早要迎来灭顶之灾的一天。
而他和暨宁，也注定是要背道而驰，越走越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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