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旧识故人
封旭延直视“夏子元”：“上仙借用苏氏弟子身份可是因为上仙曾与苏氏有过交情？”
“夏子元”一哂道：“不必上仙前上仙后。我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打工人罢了。可直接唤我姓名，萧寂。”
随后，他顿了片刻：“确实。萧某此次借用苏氏弟子身份，随苏氏来到东陆是有任务在身。”
旁人不知晓他的身份倒属正常，毕竟他很早便飞升，平时做任务都是要隐藏身份的。这次也一样。
如果不是冥寞他不知为何对苏氏和纯风派了如指掌，此次他也应当能够隐藏得很好。
至于人界里，知道他的本事的当真少之又少，可苏明霁算得上一个。
可苏明霁却已经……
顶着夏子元的外形的萧寂不动声色地瞟了苏若晨一眼。
又想起此次任务因何而起。
萧寂飞升之前，就有一绝活，天质通灵，天生的神算子，占吉卜凶一向极准。
随便算一卦便能预知未来。
飞升之后，因为武斗能力特别出众，因而成了武神，这也是为何几次剿灭沧溟和妖族之时，他都在场。
虽成武神，但通灵的本事只深不浅，未来将会发生大事之前，定有征兆。
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按照天界时辰计算，不过几个时辰前的事，彼时他正在自己的灵殿，他灵殿外有一桃花树，大抵天庭灵气充沛，这桃花树常年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天界无风，满树繁花不怎么落下，噙了满目桃花，恰是好看。
他彼时正在桃花树前，着笔画着一副丹青，正画到一半，满树的桃花无风自落，纷纷扬扬自树梢落下，那场景本该十分好看，堪比盛冬的一场漫天大雪，可一地落英竟在极短的一瞬间瞬间枯化。
他站在一地枯败之中，倏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一次征兆，与当下别无二致。
忽然心疼起这棵桃花树了。
可他突然又觉得又哪里不对劲。
然后便想起来，上次桃花树惨遭毒手，沦落秃头的事是在约莫千日前。
再一想，当时预告的大事是什么？
不由得一怔。
随即略显着急地算了一卦，再接着便火急火燎地下了凡。
至于为何选了夏子元的身份，只能说这是缘分。
他一落地，恰好夹在苏若晨召集苏若曦、阿宁、苏昭湛苏昭临兄弟，杨璇及夏子元之时。
而他恰恰遇到了赶往苏若晨召集地点的夏子元，在稍稍探过夏子元的记忆，确定了他的身份后，萧寂便动手改了一点夏子元的记忆，然后再伪装成夏子元的样子。
就这样顺利地随着苏若晨等人，入了东陆。
……
天生异象是为预兆，可占吉卜凶大多只能知晓吉凶与否，萧寂的预知能力却可推出其中几个重要的关节点。
如今，在萧寂这次算的卦中，所推出来的几个节点几乎重合，一是冥族异动，二是初代幽君及冥君重新入世。
此时若是细想，暨宁作为初代幽君，她的转世阿宁似乎记忆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毕竟他这么一看，不难发觉暨宁的神魂完整了不少。
这倒也算得上是重新入世了。
至于冥君……
虽还不知缘由，可冥君被封印在生死阵下整整一千多年，也是事实，但现在所见所知，即是冥君完好无损。
而且……
这一行人将冥君的三魂七魄给放了七七八八。
由当时冥寞的态度看来，似乎也是知晓了的，不然也不会临走前也要抢了阿宁腰间别着的那几个养灵囊。
“等等。”萧寂正了正色。
他独自想了许多，倏地出声，惊得几人同时望向他。
“为何冥寞会知晓我们放了多少冥君的三魂七魄？就算是他特意做了一个幻境，也不该能算到，封旭延会去解开另外几个生死阵。”
无论怎么想，此事都没有道理。
“除非他从很早之前就跟在我们身后，见我们入了苍云城之后，封旭延独自去了别的地方？”
封旭延默了默，淡然道：“要这么说，还有另外两个可能性。”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他出于某些目的，跟冥君的生死阵有了联系。”
说着，他屈膝捡了方才那块诡异的阵石，在手上抛了抛，朝萧寂扬了扬手。
“用的，便是这块阵石形成的阵法。”
然后将阵石递给了阿宁。
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二，我们之中有内鬼。”
“这就能解释为何冥寞对苏氏及纯风派的剑法了如指掌。”
萧寂盯着封旭延看了一会儿，倏然笑了起来。
“你说得很有道理。”他猛然话锋一转，“可我更好奇，你是怎样做到的？”
他一字一句道：“同时解开三个生死阵。”
他黑亮的眸里有些光。
他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那人也曾像他这般意气风发，做什么事情都顶着一副运筹帷幄般的模样。
说来可惜，他虽天质通灵，也曾算出那人命中之劫，却依然没让他躲过那劫。他见过那人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曾见过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送他走的那日，恰恰就是他灵殿外那棵桃花树被天意薅秃了那日的几日之后。
那棵桃花树在一眨眼的瞬间，便枯化成荒木，只剩一副枯朽之相。
他在惊愕之中再次入了凡尘。
那故人却不在他常在的地方，最后萧寂用了他留给他的追踪符。
可他去得太迟，在追踪符终点等着他的，是九百里荒地。
那人跪在正中心，鲜血蜿蜒一地，像一个血祭之阵。
他见过无数个惨死的人族，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那人也会狼狈至斯。
以至于第一眼望过去，竟差点没认出他来。
他如浴鲜血，浑身猩红，让人不禁怀疑一个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
那日无风，血腥味扑鼻而来，久久不散。
混杂着荒朽的气息，让人觉得心生不适。
但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剑穗，攥得很紧，像舍不得放手一般。
直到现在当萧寂再次回想起那日的场景，依然忍不住感叹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
可他本来就离圆满不远了。
只能说，人总归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懊悔还是庆幸，都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
天官基本各司其职。
因而萧寂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处九百里丛生朽木的荒地，虽非那人成，却因那人成。
那是他强行将非人族送入轮回道，而要接受的惩罚。
天界赏罚分明，有赏有罚，再寻常不过了。
比如他成功剿灭魔族，当记一功，自然有赏，能够被点召飞升。
萧寂还记得当时天君允诺的是，先当的花神，掌六道内的花开花谢。
要不说苏明霁跟花有缘，每次与他有关的预兆，大多体现在花草树木上，他灵殿外的那棵桃花树便深受其害。
以至于每当他看见满树桃花，便不由得想起他来。
再说六道一向循规蹈矩，像非人族比如魔族人入轮回道这事儿，对天界来说就像挑衅，因为魔族妖族等邪祟一直都是天界的眼中钉。
何况魔族是天界叛徒导致的衍生品，这让天界更看不顺眼魔族了。
而苏明霁罔顾天界颜面，执意将暨宁送入轮回，于天界而言，自然是要罚的。
而掌刑赦的天官自是负责降罚的那位。
不巧，萧寂与那位天官不过泛泛之交，而天官接天诏后，并不能告知其他天官，毕竟各司其职，鲜少会有交错的天诏任务。
因着苏明霁离飞升也就差那么一点，于是降罚的天诏乃是天雷劫。
苏明霁需得承了这罚——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方得以再次得到飞升的机会。
可这天雷降在普通天官身上，也难撑过这完整的刑罚，更遑论苏明霁并未飞升。
于是苏明霁不负天望，承了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后，神魂俱裂。
只能说好巧，萧寂到达彼方时，苏明霁的神魂并未散完。
萧寂废了些心思，将苏明霁的神魂聚集起来，可惜他的神魂散得太快，仍有些不完整。
不过苏明霁是人族，送他入轮回之事，倒显得不怎么困难。
照理萧寂送他入了轮回，自己本该追踪后续，怎奈天诏再下，他不得不去做。
因而也不过得知那人已经成功转世。
等他好不容易回来，准备画下那棵桃花树的丹青，给他的转世送去见面礼，结果那桃花树便被预兆薅完了满树桃花。
本来他心思百转，后来算的那卦便知是与苏明霁创出的苏氏有关，于是板凳都没捂热，又就此入了尘世。
这一路走来，他原本想着或许苏明霁的转世就在苏氏这一行人中，不然那预兆并不该落在那棵桃花树上。
毕竟那桃花树只曾生过三次异变，前两次都是因他。
但是不应该，因为苏明霁入轮回之时，他在他身上落了道禁制，只要他们相遇，苏明霁就一定会认出他来。
可苏氏一行人，竟无人认出他来。
以苏明霁对剑法的热忱，见过他出剑就不该认不出他来。
可方才有一瞬间，萧寂似乎在苏若晨身上看见了些苗头。
“上仙不应该好奇才是。”封旭延淡笑着打断他纷乱的思绪。
“毕竟上仙最熟的，不就是驱灵么？”
所谓驱灵，相当于分身术，只不过是从自己身上的灵识分出一点，随后操纵之，使其形似独立一体。
封旭延确实是靠着驱灵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将三个生死阵解开。
早几百年前，他最高可同时操纵十道灵识，这相当于将自己彻底分离开来，听起来很厉害，也很危险。
他当时因为幽族之事，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好几半来用。
结果竟给他无意间发现了苏明霁的挚友留下来的秘术，即驱灵。
只不过这次他只控了五道灵识，一道去确定了苍云城内的冥傀人，一道去处理了风若风昼的那只灵鸟，剩下三道则是去了不同的三处，解生死阵。
至于本体，则随了其中一道灵识，去寻找暨宁的碎灵。
而他手上的那条银链，确实跟阿宁手腕上的那条同样出处，源自他的手，是他亲手做的礼物。
他通过那条银链，感知阿宁的动作，然后给灵识下指令，令那三道灵识与阿宁动作同步，解开了生死阵。
说来惭愧，从前他操纵十道灵识也面不改色，可如今不过五道灵识，就已经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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