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与师密谈
夏清对于瞬移阵并不熟络,因而从圣医谷出来的时候,免不得风尘仆仆地走上一段路。但暨宁对瞬移阵却是十分熟悉,因此哪怕夏清身上灵力算不得充沛,两人也不过是开一道阵门的功夫便到了南山群山脚下。
正值盛冬,举目望去,一片雪白。南边的天空灰沉沉,乌云似重铅,一时之间沉得就像是要压进暨宁心底,让人不由微感沉重。
昨夜那场大雪,想来南山也没有幸免。积雪已有几寸厚,暨宁和夏清缓慢地走着,脚下踏雪之声不断。
暨宁想起苏明霁,又不知苏明霁何时才到南山群下,便随手放出一只灵鸟。那灵鸟稍稍一抖擞,在暨宁和夏清身边绕了一圈,栖在了山脚下的杏花树树梢之上。
夏清只是看着暨宁将灵鸟放出,一语不发。两人并肩爬上南山山巅,因着苍雪覆山,两人的脚步走得很慢。但从杏花树枝交错间望天,只见越发天灰欲雪,暨宁心下不禁惴惴然而不安,唯恐朔雪倏忽而至。好在夏清状态还不错,小半个时辰暨宁和夏清已经站在南山山巅之上,而大雪未至。
这次回谷,有夏清在,暨宁不必特意给师父送信,以求师父大开入谷口。
夏清连琉璃铃都还未掏出来,两人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昭清阁最为显眼,尤其天边的灰云越发沉沉,高耸入云的阁顶便更像是刺穿了长空一般。
之前也曾提过,谷内一有人入谷,谷内人便都会知晓。
于是不多时,暨宁就看见暨安拽着姜昕的手蹦蹦跳跳而来。
暨安一脸惊喜,紧攥着姜昕的手晃了几下:“爹爹真的没有骗人!宁姐姐真的回来了!”
姜昕微微一笑,媚眼微敛,明明外露的情绪并不明显,但依然能看出姜昕难掩欣喜,显然也是为暨宁回来之事高兴的。
暨宁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两个小姑娘的头,略显亲昵,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琢磨起暨安所说的话,即是那句“爹爹真的没有骗人!”。这句话里的爹爹指的自然就是师父了,但这句话却带出来一个信息。
——师父早就知道她这几日会回来。
可她从未传信于师父。
暨宁悄悄看向夏清,却见夏清反应极快,暗暗摇了摇头。两人对彼此的动作心照不宣。
暨宁敛了敛情绪,朝着暨安道:“我和师兄先去给师父请安。”
暨安了然,应道:“爹爹就在书房里。爹爹让你们一回来就去见他。”
暨宁和夏清同时一怔,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笑着应下。
暨安和姜昕跟暨宁和夏清打过招呼,暨安便准备拉着姜昕玩雪去了。姜昕不似暨安欢脱,礼数周到地朝暨宁和夏清拜别,随即便被暨安拉着走远。
暨宁见两人走远,一边转身朝书房走去,一边轻声道:“师兄,师父早预料到我们会在这几日内入谷吗?”
夏清却不似意外,想来是这几瞬间便想通了,道:“我的占卜之术既是师父指点而成的,那么师父定然对此有所研究。只是不知,师父因何突发奇想算起卦来?”
两人脚程不慢,不久便到了书房门口,还未抬手敲门,就听见屋内传来师父的声音:“进来吧。”暨宁没有过多犹豫,率先推开书房门。
两人恭恭敬敬朝着师父行礼,异口同声道:“徒儿见过师父。”
师父随口应声:“起来吧。”随后,两人抬头之际,师父已然走到夏清身旁,伸出手来探了探夏清的脉。夏清不敢挣扎,乖乖让师父探脉。
暨宁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看着。
良久,师父无奈叹道:“为师早已告诫过你,天机不可泄露也,强窥天机者少不得要遭受些反噬。好在你的情况也不严重,虽身子有些亏损,但还能补救。”说着,一边松了手,缓步走到书桌旁,拿笔蘸墨,低头写着什么。半晌之后,师父才放下笔,将写好的纸递给夏清:“自己去拿药,吃过药以后去昭清阁等着。”
夏清下意识抿了抿嘴,应道:“是,多谢师父。”师父摆手,不紧不慢道:“你先下去吧,为师还有事要单独同你师妹谈。”
夏清闻声,轻声应下,悄悄给暨宁投去一个“你自己保重,我爱莫能助”的眼神。
暨宁微笑脸:……我谢谢你啊。
师父看在眼里,却是不语。
直到夏清捏着药方,快步退出书房,师父也只是定定地盯着暨宁,一语不发。暨宁被盯得心下发怵。
书房内的静默不知维持了多久,师父才开口道:“此番回谷又所为何事啊?”暨宁尴尬地搓了搓手:“师父这话说得,徒儿就不能是单纯想您了吗?”
师父冷哼一声:“你想了吗?为师我可半点儿都没看出来啊。要是真想了,会好几年没回来过一趟?难得回来一趟,还是戴着那该死的东西回来。”
暨宁不敢作声。“上次你回来,看你灵神不稳,为师舍不得骂你,还以为你会自己反省,怎知你就是这般对自己的?”说着说着,师父就更加愤然了。“为师既是你师父,古人常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为师为的还不止一日的师,你倒好啊?连成亲这么大一件事都不打算让为师知道是不是?”
暨宁微怔,心里越发愧疚:“师父训得极是,是徒儿不好。”
师父冷哼道:“为师自己的徒儿的亲事竟然还要从旁人口中听来。”不待暨宁应声,便故意浅叹道:“想来也是了,毕竟为师也不是你的父亲……”
暨宁忙跪下,急道:“师父,徒儿从未如此想过,在徒儿心里师父就等同于徒儿的父亲!”
师父原想逗她,对此始料未及,连忙扶她起来:“好好说话,别给为师整这些!”又见她一脸着急,无奈长叹:“真是欠了你的。”师父伸手轻拍暨宁的手背,语气软了不少:“罢了,好好说说吧,那个臭小子是谁啊?”
暨宁暗暗观察师父脸色,小心翼翼道:“沧溟如今最大的门派,苏氏的宗主,名唤明霁。”
师父憋了憋一口气,心想自己方才吓到了暨宁,又不好再流露出不好的情绪。于是耐着性子道:“为师知道。但为师问的是那人待你如何,好吗?”
暨宁迟疑了片刻,道:“他待我是好的。”
师父活了大半辈子,短短迟疑的一瞬间便读懂了许多事。
“为师今日也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了。”师父正色道,“你可是因为喜欢他,才决定嫁给他?”
暨宁在那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一道身影来,不由得恍了恍神。良久才低低地答了一句:“……是。”
师父闭了闭眼,道:“虽然咱俩的师徒缘分不过两三年,但为师一直都是把你当作自己女儿来对待的。”他的声音越发低沉。
暨宁微微晃神,应道:“徒儿一直都很清楚,在暨宁心里,师父也是暨宁的父亲,从未变过。”
师父笑了笑:“那咱俩之间能不能说说真心话?”
“当然。”暨宁道。
师父道:“那你好好给为师说说这桩婚事吧!”
暨宁垂了垂眸,默了半晌,道:“其实师兄跟苏宗主提过提亲之事了,想来这几日苏宗主就会上门提亲了……”
师父沉沉叹了口气,决定敞开来谈:“为师这几日出谷之时,曾听见附近的百姓提起,幽族冥君和苏氏大门派的苏宗主要联姻。”
“偏偏不久前百姓之间还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是幽族有反叛之心。”
师父缓缓道来:“幽族有异心的传闻还未完全平复下去,幽君和苏氏的结亲之事便传来来。如此一来,在两件事情之间产生联想,并不难推出这亲事极有可能是因为想要对百姓们做一个表态,证明自己并无异心。”
他轻轻抚了抚暨宁的头,轻声道:“你应该知道,就算幽族同苏氏结亲,也只能安抚百姓一段时间。幽君有异心这根刺已经扎在百姓心里,很难拔除,就算真的如此有幸将这根刺除掉了,那刺口呢?你能保证它一辈子都不会复发吗?”
暨宁越发沉默,头也垂得更低了。
师父看着她,柔声道:“为师别无所求,只盼你能遵循自己的内心,深思熟虑后才做出对你自己最好的选择。”
“倘若你是真心喜欢他的,为师自然不会阻挠这桩婚事。”
“你也是成年人了,在外面做了那么多大事,为师相信你自己也有判断能力。”
“但说到底当局者迷,为师只是想再提醒你,你若并非因喜欢他而结亲,这对你对他都可能是场内耗。而且,感情这件事情,如果一开始就不够纯粹,就很难得到真心。”
师父舒了一口气,有些别扭道:“这些事情本来应当是你师母来跟你讲的,毕竟女子跟女子之间更好谈这些事情。不过你师母随她的闺中密友去游玩了,只能为师厚着脸皮跟你谈这些了。但为师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你好好想想吧。”师父起身,拍了拍暨宁的肩,转身走到茶几旁,悠悠地泡起茶来。
暨宁却只是一直低着头。
明明室内暖意如春,可暨宁的手却冻意难掩,冻得指尖泛白。
她默然静听着,不知从师父哪句话起,便感觉到有晶莹滴在手心里,在冰凉如雪的掌心中热意昭著,那热意竟险些灼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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