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少将蹴鞠（七）
戚世青在吃晚饭时格外留心，尤其是亲眼看着对面那支乡巴佬队伍对着这乌鸡汤赞不绝口，几乎要把每个骨头都吃干抹净时，他便更加得意。
“季师傅，你不吃吗”
孩子们好奇地看着季婉枝，满脸的不可思议。
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对这鲜美的鸡汤不为所动呢，他们可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
季婉枝心里想的是，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队员们，自己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
而且明天就是正式比赛之日，得让队员们得到充足供给才是。
不料这天夜里，意外就悄然光顾了这支队伍。
夜深人静的凌晨时分，却在季婉枝的眼中看出了危机四伏。
原本在安然歇息的众人，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忽得开始了莫名其妙的腹痛。
起初季婉枝只当是小事，也并未多加关注，可能是消化不良或者半夜被子没盖好让肚子受了凉。
直到众人都纷纷起身，一个个面色苍白，身子软弱无力，在茅厕开始大排长龙时，季婉枝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偏偏是比赛前一夜，这状况出得不大不小，必然会对明天的战局形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反观戚世青那边的队员，此刻一个个正酣畅地呼呼大睡，根本不像是有任何意外的样子。
翌日清晨，在得知京中两支强大的蹴鞠队伍要比试后，人们几乎是要把比赛场的门槛都要踏破。
暂且先不说有多少皇亲国戚早已在比赛场的前排命人搭好了观看比赛的遮阳亭，还在一旁放置了当季新鲜的水果，且看这寻常百姓即便是站着，也心甘情愿去看这一场热闹赛事的劲头，便知晓了这次比赛规模的盛大。
蹴鞠在这会只算是皇室间消遣才可以时时把玩的玩意，寻常百姓根本少有时间去比试，有时兴致来了和村里熟识来几局，却也总是遇上泥泞路不适合蹴鞠。
而且草球质量实在不敢恭维，用力踢几脚就面目全非了。
如今有了这机会，皇室第一蹴鞠强队对战民间后起蹴鞠天团，这么大的一个热闹，任凭谁也不想错过。
“今天都还好吗？”
上场前，季婉枝对着队员们关怀备至。
昨夜突发状况后，她已然用了最及时的时间去开药，因为时间紧，所以还来不及让大夫给众人看病。但她谨遵大夫医嘱，服完药后便给他们灌了好几次热水，希望可以早点缓解腹泻的症状。
只是这会的场面依旧是很不乐观。
就连几个王爷，甚至是皇上来视察情况时，他们都难以挤出回答。
赵祁之看着疑惑，还把季婉枝拉到了一边:“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们从昨晚开始就集体腹泻了，”季婉枝的声音不免焦虑，“到今天都没有好转，这样下去只怕是会影响比赛。”
“腹泻”赵祁之将这二字细细品味，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四弟，来看这戚家公子，”今日的赵匡逸龙颜大悦，很大一部分理由是戚世青的队伍给的自信，“这小子果真是身手不凡，我看啊，倒是有点你当年的风范在了。”
赵祁之只淡淡打量一眼这戚世青，身段倒是不错，此刻正在进行比赛前的热身运动，只见他将脚边的皮革球踢得灵动自如，还不时颠起球，来了许多个高难度动作。
不过却不免出现失误，次数也不少。只是被他动作的难度所掩盖，这才让众人觉得这技艺过于高超。
赵祁之看破不说破，这分明是天资聪颖，但缺乏后天锻炼的结果，吃了这么久老本，所以技艺才一直没有长进。
原本赵祁之打包票今天的比试肯定是季婉枝这边更胜一筹，如今遇上这突发情况，他倒是也有点不敢妄言了。
毕竟两支队伍的状况可谓是截然不同。
一支死气沉沉，连队伍间鼓舞和交谈都吃力，另一支却意气风发，向着人群不断发出呐喊和宣战的誓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这会人群的舆论导向也完全变了方向:“那支队行不行啊，别给咱老百姓丢脸了！”
“都是小孩子的队伍，看着就不成大器，看他们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估计是害怕得不行了。”
“依我看呐，他们那队缩头乌龟不会一会吓得尿裤子吧！”
“哈哈哈哈。”
人群的议论越来越大声，让原本就少年气盛的沈钧差点气得当场和他们掐起架来。
只不过身体不允许，他刚站起来要为自己的队伍讨个公道，便几乎已经耗尽了大把力气。
“沈钧，不要轻举妄动，”季婉枝赶紧劝阻，“尽力去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别去管他们怎么说。”
沈钧按捺住自己的气愤，这才克制了此刻的情绪。
很快，双方球员上场，在众人的瞩目中开始了比赛。
王公公照例做了皇家裁判，这会正向大家讲述着蹴鞠比赛的规则。
紧接着，只听得一声令下，锣鼓喧天的阵仗，这热闹的比赛便拉开了序幕。
比赛开始后，作为左边队伍的球头，沈钧率先开球，打算把球传给自己队伍里的跷球角色。
尽管此刻他已然拼尽全力，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水平此时却大不如前，一举一动不仅失去了往日的速度，连力道也有点跟不上。
沈钧的队伍本就年纪小的人众多，力道和身法都远远比不上戚世青的队伍，这会更是连原本的优势，灵活和配合都瞬间失去了，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费劲传出的球，却被邻队的球头戚世青转身拿下，人高马大的队员们得了令，这会靠着天生的体型优势，几乎形成一道人墙，把沈钧队伍里的小不点们挡了个全面，根本没有任何接球的机会。
原本或许还能靠着走位和配合弥补一下这些不足，这会又因为身体状况，几乎是毫无机会可以去弥补。
季婉枝在观众席看得心急如焚。
他们的水平可不是这样的啊，今天完全没有发挥出来，本来想的是要以高分获胜，这会却可能要思考一下怎样输，才会比较体面。
果不其然，很快戚世青就进了全场的第一个球，引起满堂喝彩。
其实称不上有多精彩的表演，这次进球甚至是畅通无阻的，靠着自己队员的掩护，戚世青一路绿灯，不仅拿下全场第一球，而且几乎包揽之后所有的进球。
比赛很快落幕，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
人群只惊叹了一刹那，不一会儿就四散开去，一个个无一不是耸着肩，大喊着自讨没趣。
分明是打着响亮名号的比赛，竟然如此短暂而乏味。
沈钧的队伍甚至没有进一个球。
相比之下表现出色的戚世青队伍其实也过于庸碌，完全没有任何出彩的部分，只是占了对方发挥实在打垮的优势。
赵匡逸不由得开始揶揄:“四弟啊，不是皇兄说你，你有时候对这侧福晋，就是过于娇纵，才酿成今天这样局面。”
“你看看那支队伍，先不说这组成的人是怎样乳臭未干的小孩们，你且看这水平，我看真是从路上随便拉个人也比他们表现得好。”
“真是辜负了朕对你们的期待。”说罢便拂袖离去，赵匡逸鲜少对赵祁之说这样的丧气话，看来这次是真的受到了巨大的失望打击。
得意的戚世青路过沈钧旁，还故意拿肩膀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队伍里已经有几个体弱的孩子支撑不住这次比赛的巨大强度，疲软地晕倒在地。
有几个腹泻又开始发作，头上满是汗珠。
季婉枝顾不上战局如何，赶紧差遣人去请大夫来。
原以为身边的赵祁之会对自己责骂一番，未曾想他反而拦下着急的季婉枝:“我已经叫了太医。”
“福晋先不要过于慌张。”
“回王爷福晋，暂时不用担心，依老臣看来，这是最寻常的泻肚症状，待老臣开几副汤药好好调理，过几日就会好转。”
“那他们怎么会这么严重”季婉枝继续追问。
“回福晋，”太医说得不紧不慢，“正是因为这几位小少年服用了过多的泻药粉末所致，如果这用量再增多的话，甚至可能会性命不保。”
季婉枝吓得不轻，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所以说，他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被陷害，却还只能默默忍受。
季婉枝可不是这样性子的人，听到这消息就登时火冒三丈，直直往厨房奔去。
这会时间距离昨天晚饭间隔还不长，获许自己还能抓个现行也说不定。
这次的厨房承包是许梦蝶的杏花酒楼，在沈钧的描述里，这姑娘是个极度善良又做事细谨的人，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档子事。
这么想来，这始作俑者季婉枝也瞬间猜出几分。
“昨天负责做晚膳的厨师在哪”
季婉枝站在门口，厉声对里面的人呵斥道。
紧接着一个身材胖乎乎的厨师走了出来，面相看上去十分和善，听了季婉枝的描述后更是表情诧异:“福晋不会是怀疑我们做的手脚吧，天地良心，这每一道工序都是由梦蝶姑娘亲自监督，我们哪敢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许梦蝶虽然也为这件事自责，但也找不出问题所在。
眼见这边进度停滞，季婉枝只好悻悻离开，寻找别的线索。
忽然路过一地，嗅得满鼻子窒息的臭味。
只见厨房偏处的排水处，竟然有着成堆的死老鼠。
而它们尸体旁放着的，竟是昨天那碗乌鸡的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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