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举重无双（三）
季婉枝联系起白日里姚若春诡异的模样，知晓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蹊跷发生，于是蹑手蹑脚地下了船，披了外衫便往外走去。
不知为何，女人的直觉隐隐让她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果不其然，姚若春的方向是让自己害怕的地方。
她目标明确地略过一二层，径直往着地下那层前去，步履决绝，又满是惊惶。
掮客们早已进入梦乡，横七竖八的人在地上比比皆是，几乎要占满整个船舱，让人有个下脚的地都困难。
姚若春有些畏惧，还在踌躇着是不是要前进去找寻着自己的目标，于是踏出了第一步，打算继续前进之际，手却被人拽去了另一个方向。
“你知道你如果刚刚进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男人的嗓音沉稳，又富有磁性，叫人听了有说不出的安心。
“会怎样，不是说过从此之后我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吗？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难道会放过你这样送上门来的小娘子吗？”
姚若春也不禁开始后怕，捂着自己的衣物有说不出的慌乱：“顾燕之，你几时说话也这样轻薄了？”
“我只是实话实话，福晋还是自重吧，”顾燕之身上只有看看一件罩衫，几近完美的身形在晚风下若隐若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这些年，去了哪里？”
两人在船舫的外围倚靠着桅杆，晚风吹起姚若春鬓间的青丝，一点点在顾燕之的心中引起波澜。
顾燕之看起来跟之前那副书生意气的模样差了许多，曾经的商铺大户之子变成了需要依靠体力谋生的掮客，怎么看来都是命运开的一个巨大玩笑。
他黑了不少，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皮肤变得干燥而皲裂，头发不再整齐地绾着，而是随意修剪，参差的长短就那样恣意地披散在肩膀上，看起来倒是有了江湖上那些侠客的味道。
“我在，等。”
“等什么？”
出乎意料地，顾燕之竟然能够坦率地开始回答自己，但只是说了这样一个字，而不见下文。
“福晋无需知道，如今你已为人妻，你我之前如此僭越实属不好，”顾燕之清了清嗓子，似是在诉说这样一个可悲的故事，“我从不少人的嘴里听闻你很爱四王爷，二人情投意合，在这京城是出了名的恩爱。”
“不像我这样一介外人，孤苦无依无人挂念，哪天不小心走在路上不慎丢了性命，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顾燕之，你不许那么说自己。”
姚若春显然被男人这样的自损而伤透了心，这些年来积攒的情感无法克制，竟直直冲上前去抱住了他。
顾燕之愣在原地，手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了。
劲爆啊，真是劲爆，看起来国内的明星娱乐新闻也不过如此了吧。
毕竟那件事情和姚若春转了性子，深夜拥抱受了伤的悲情男人更加来得有趣呢。
躲在一旁的季婉枝此时简直激动得想要当即高谈阔论，和小翠分享自己的见闻。
不过想归想，季婉枝可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老实说，虽然姚若春这个角色是真不讨喜，甚至还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狠毒角色，但自己还是对她有一些同情在的。
更何况前几次任务的时候，她也不是全然对自己毫无帮助，甚至有了这个看似恶毒、实则缺心眼的冤大头，自己还省了不少的气力。
而且女人追求真爱有错吗！
姚若春这副模样，可是和在赵祁之面前那般谄媚和逢迎全然不同的姿态。
原来她并没有那么喜欢赵祁之，但是却装得如此入戏。
这时，她回忆起今天掮客们在船舱里举起麻袋比谁坚持得久的解压运动，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真是没想到，原来公费旅游还能完成任务。
正在犹豫该怎么把自己想的计划告诉大家时，脚下陌生的触感却叫她忽然间失了神。
这久违的蠕动感，这温软的紧致感，莫不是……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一直踩着的一个麻袋，这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嘴里被塞着白条的男人。
男人还穿着官服，不过此刻因为衣衫不整而显得格外狼狈，看到打开麻袋的人不是顾燕之，那人欣喜得几乎要喊出声来。
嘴里的布条刚刚挣脱，只见面前的小姑娘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可怕的压迫感，而是本能惊叫出声。
没办法，黑灯瞎火，人影幢幢，脚下现鬼怪，不被吓到才是怪。
“姑奶奶，求求你别叫了，赶紧救救我吧。”
那人的呼救明显没有什么说服力，季婉枝拼命想甩开他抓住自己双脚的手，但只是徒劳。
那边的顾燕之很快听到响动，暗道不好，还没趁着季婉枝再呼救，便把她脚下的男子给结结实实地敲晕了。
“你”
顾燕之看起来像是个毫无思考能力的冷漠机器，似乎对于除了姚若春之外的女人再无感情。
眼瞅着下一秒这双无情的毒手就要来到自己面前了，季婉枝赶紧出言挽尊。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不过谨慎的顾燕之哪肯轻易相信，手上进攻的动作从未停止。
知道了自己秘密的人，都不能再存在于世。
季婉枝无奈，幸好这次的任务是举重，她现在拥有的力量，可是所有男人见了都要惧怕自己几分的。
就这么轻轻一推，顾燕之就往后挪了好几步。
他心中诧异，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如此内力深厚，看来是个习武之人。
于是二人就着漆黑的夜幕，竟然开始比划了起来。
话说这姚若春见顾燕之迟迟不回，内心不由得升起不详的预感。
于是循着声音的方向，发现了正陷入打斗的二人。
“季婉枝？”
姚若春正欲上前阻止，却恰好不慎接住季婉枝的重重一击，随即便晕了过去。
顾燕之赶忙蹲下来查看她的伤势，随即对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季婉枝恶言相向：“若是她有半点闪失，我要你好看。”
“不能怪我啊，这击本来是想打你身上的，谁知道她半路出来了啊。”
顾燕之：……
不过姚若春这种“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的举动明显有了效果。
趁着顾燕之检查姚若春的伤势，季婉枝开始将自己的想法悉数说出。
“你可知道私自囚禁官员，如果被发现了，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吗？”
“知道。”
“那你还？”
“他称得上是什么官员，不过是害我全家命丧黄泉的一条走狗罢了。”
季婉枝心中一惊，这才知道这件事情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听说东都有着最公正的大理寺，这次我就要带着这个罪人，连同他在锦丝坊里的那个上级，我都要他们不得好死。”
“你打算就这么前去？靠你现在的水平？”
“我相信天王恢恢，疏而不漏，可如果结果依旧叫我心寒，那时候可别怪我大开杀戒。”
“此言差矣。”
季婉枝只是将前因后果串联了一下，便再度心生一计。
“与其用性命孤注一掷，倒不如将计就计，借着你现在的身份，来个出其不意的妙计？”
“但说无妨。”
于是季婉枝开始压低声音，向面前人开始说起自己目前想到的计划。
顾燕之听后虽是赞同，但却面露难色。
“季姑娘，我怕是做不到啊。”
“就算是为了她，你也应该再试一试。”
顾燕之看向一旁昏迷的姚若春，心中暗下决心，这回无论如何，他也要完成自己的宿命追求。
“好，那我便试试看。”
姚若春醒来时已经重新归位在自己的床榻之上，身旁的一切都安然无恙，就好像昨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姚若春只记得，自己终于见到了这些年来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并且与他互诉衷肠，他一点也没有变，只是心中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他似乎在酝酿着一个不为人知的计划，以至于自己和他起了争执，再后来，就是失去意识，再无任何记忆。
“昨日的事情，我会当没有看见。”
季婉枝忽然的推门而入，让姚若春无所适从。
“你都知道了？”
“嗯，但你不必惊慌，”季婉枝联想到自己原身在小说里也同样曾经坎坷的经历，不由得对她有了体恤之情，“我可以理解你，并且还能祝你一臂之力。”
“喏，这是他给你的信。”
姚若春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接过那封书信，熟悉的笔体和口吻，连写词造句也是他一派的作风。
这么些年了，一点没变。
是他，真的是他。
信中介绍了他这几年不辞而别后的经历，天南地北颠沛流离，以及他对姚若春的情感，最后还写了他这次的计划与目标。
看得姚若春是内心一波三折，一时间百感交集。
季婉枝这回没有给予过多关注，她相信顾燕之肯定是真正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
只不过，今日的早膳，姚若春便让自己思绪全乱。
“这走水路就是爽利，估摸着一会我们便能到达锦丝坊的客栈了，”赵祁之似乎看起来心情也十分明媚的样子，“如今来到东都，两位福晋看看可有什么中意的物件，我一会叫人去置办了。”
季婉枝瞬间喜出望外，四号不带迟疑地把自己想吃的美食都报了一遍。
赵祁之听了抿嘴浅笑，果真是有她季婉枝的。
“那，若春呢？”
然而本该轻松欢愉的时刻，只见得姚若春忽然站起，随后直直跪倒在地，声音响亮而铿锵。
“王爷，臣妾要的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独占鳌头的恩宠，更不是数不尽的名利权势。”
“臣妾想要的，不过一纸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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