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毛丫头
赵尚书气喘吁吁追上六殿下徐臻时,他嘴里正叼着根狗尾巴草摇摇晃晃吊儿郎当地骑着马,根本都没拿正眼瞧他一眼,就算是在荒郊野外赶路,也是走出了一副平京街头闲逛的纨绔样。
“殿……殿下……”赵尚书扶了一把自己颠了一天一夜的老腰,努力克制自己以下犯上的冲动,“我们都赶了这么久路了,不如歇一歇吧……”
他们从平京出发到宛城走水路,因为遇上雨天耽搁了些时日,这六王爷从宛城换上车马走陆路后一路上几乎就没停过,像他这种整天游手好闲的富贵皇子自然是体力好无所谓,就是苦了他这把老骨头,真是被折腾地够呛。
“啧……”徐臻不屑地把嘴里的草吐了出来,甚至懒得停下来听他说话,“我早就劝过尚书大人留在宛城就好,可是您老人家非要跟过来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存的什么心,想要倚老卖老拿捏他,他才不买他的帐。
徐臻虽然年纪小,但是凭着这张冷峻的脸和这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态度也确实不怒自威,加上身份摆在那,再怎么不学无术也是个皇子,他再怎么飞扬跋扈别人也只能忍着。
于是忍了又忍的赵尚书还是试图劝说他,“殿下,我们这也不会耽误太多迎亲的进度,何必如此赶路呢?”
“赵大人……”徐臻不悦地拖长了音,“难不成你想让景国人觉得我们连起码的守时都做不到吗?”
赵尚书突然被扔下这一口锅就差下马给他跪下了,“老臣不敢,老臣只是……”
徐臻一拽缰绳打断了他,“长风!”
骑马跟在他身后的黑衣青年连忙上前,“属下在!”
徐臻:“赵尚书累了,送赵尚书去车里歇着吧。”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肚子又自顾自往前走了……
赵尚书:“殿……殿下……”
最终在徐臻一意孤行的坚持下,他们还真的赶在景国送亲的队伍前到达了亭古城,亭古城近百年来都是宁国和景国两国的必争之地,六十年前景国全盛之时从宁国手里夺下了它,六十年后的今天却因为兵力不敌守城将领弃城而逃而失去它,徐臻骑马回头看了眼斑驳的城墙,果真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到最后一刻还真不知鹿死谁手。
他看着远处景国的车马浩浩荡荡地靠近,手里握着这位和亲来的仪和公主的画像,尽管景国兵败已是定局,但也不能保证他们就真的会乖乖把公主嫁过来。
徐臻侧过脸给身后的长风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迅速示意接亲的卫队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孟玥安从马车里被扶着缓缓走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整个魏国的迎亲队伍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她藏在兜帽下的脸上带上了些许自嘲的笑意,觉得他们真是想多了……
景国现在连喘口气都嫌累,难不成还以为他们会反扑不成?
她礼仪周到地走至下了马的徐臻和赵尚书跟前,抬起手摘下兜帽,微微福身行了个礼,“仪和见过六殿下,赵大人。”
她悄悄抬眼打量眼前这个从看见她就一直皱着眉的少年,一路上听随行的礼官说起过这位景国的六殿下,虽然年纪小,但却是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大将之才,今日一见,果真是剑眉星目一表人才。
兴许是异国他乡命如浮萍而两人年龄又接近,也兴许是因为人家长的好看些。孟玥安一见他心里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从她下马车起徐臻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尽管他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心里建设——不管这个仪和公主是有多么国色天香,自己绝对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也见过画像知道她确实是相貌不凡,但今日一见才发现画像还真是把她给画俗了……
只是她看上去实在是太小了,所以根本不能用美来形容,但确实是非常好看的一个女孩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双大眼睛灵动澄澈,就算身上那件鹅黄色的襦裙明明那么小家子气,却也被她穿出了温润的气度来。
他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再怎么极力掩饰心中的情绪也难免外露,徐臻用力地吞了口口水,连忙移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
他定了定心神,慌乱地展开画卷努力找茬,显得自己刚刚的出神仿佛只是个错觉。
他稍稍冷静下来就发现了古怪,尤其是当孟玥安走到他前面时,他用眼睛稍微一比划,发现她的个子堪堪只到了他胸口处,这也就跟他比他小侄女高一点吧,可那和亲文书上写的她可是今年十七了啊?
虽然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精致的容貌也确实跟呈上来的画像没什么差别。脸确实是这张脸,但是真人远比画像至少要少个好几岁。
不用说是宫廷中,世家大族也不乏有用不得宠的庶女去顶替嫡女应付不得意亲事的做法,何况现在是来和亲,准是不舍得千娇百宠的嫡长公主,找了个容貌相似的妹妹来鱼目混珠。
他冷哼一声,把手机的画卷草草一收,“景国当真欺我魏国无人,随便找了个黄毛丫头就来和亲?”
赵尚书:!!!
黄毛丫头?
孟玥安蹙眉,难不成拿给他们的画像里把自己画的太国色天香,竟然都要被误会自己是个冒牌货了?
不过这种烂差事被怀疑冒充也不稀奇……
她表面镇定,心里却有些无奈地解释道,“仪和不知殿下何出此言,但景国以嫡公主和亲乃是求和而来,还望殿下慎言。”
这副从容样子倒不像是在说谎,徐臻狐疑地把她又一次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难道你今年有十七?”
“没有。”孟玥安心下了然诚实地摇了摇头,“确切一点说我还要过几天才刚满十五。”
果然如此……
徐臻把画卷随手递给了身边的人,嚣张地把手背到身后,头一仰就差把不屑写在脸上了,“景国国主真是奇怪,心思没法放在战场上,倒是在和亲上下了不少功夫啊,连年龄都是假的,还能有什么是真的?”
“殿下……”赵尚书满头大汗地连忙制止他别再往下说了。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徐臻抬起手轻佻地捏住孟玥安的下巴,“公主真是好福气啊,摊上这样无能的父兄。”
若是嫡长女都未及笄,和亲这事肯定谈不妥,真是好会卖女儿的父亲,自己打不动仗,就把女儿扔出来救火。
徐臻虽是获利的一方,但也十分看不起这样的做法,保家卫国乃是天底下男子汉大丈夫生来的荣耀和责任,现如今非要以牺牲一介女子的终身幸福来换取江山社稷一时的安宁,实在是可耻。
要不是他捏她下巴的动作实在粗鲁,孟玥安差点都真的要觉得他就是个浪荡子了,虽然他说话确实有些扎心,但是也确实都是实话,别说他看不起她的父兄,讲真她也很看不起。
虽然她被钳制住下巴显得有些狼狈,甚至需要微微踮起脚来维持身体的平衡,但是孟玥安依然盈盈一笑以柔克刚道,“殿下说够了吗?是时候该赶路了吧?”
最终当然还是没法把她怎么样,徐臻看着她提着裙摆慢悠悠地被侍女扶着上了马车,恶狠狠地咬了咬牙。
赵尚书则在旁边捧着和亲的嫁妆单子笑得合不拢嘴。
徐臻冷睨他一眼,景国人果然阴险狡诈,陪嫁的东西送的足够诚意,确实已经足够弥补掉谎报公主年龄的不足,毕竟可能在他们眼里,即使贵为公主,也不过是一件特殊的贡品而已。
长风看着自家主子满脸的阴郁,咽了咽口水小声提醒道,“殿下,现在这位公主当如何安置?”
“还能怎么安置,好吃好喝伺候着带回平京就是了。”他用眼睛扫过排成一行几乎看不见头的装着陪嫁嫁妆的车马,“抽调人手看顾好这些东西。”
从这里回平京顺顺利利也要走个一个月,尽管他们带出来的都是龙巡营的精锐士兵,但这一路上遇到那些非要险中求富贵的山匪概率还是不低,所以行事还是得小心些。
长风颔首领命,“那公主那边用不用多派些人手保护?”
徐臻皱着眉看了一眼围在她马车边的那一圈随从,“人家金枝玉叶自然有人保护,我们凑什么热闹。”
陪嫁过来的奇珍异宝金银首饰打进了魏国的土地起就是他们的东西了,自然是要护好,但这和亲来的公主心里究竟向着哪边谁说的准,何必自作多情白费功夫。
光是清点嫁妆就清点了一整个上午,午间他们才启程赶路,孟玥安早就靠在马车的软榻上昏昏欲睡,马车突然一动才把她惊醒。
“这是启程了?”
刚从车下给她取了水来的白芍熟练地从包袱里取出银针试了试水中是否有毒,确定没事后才松了口气把水倒进杯子里递给她,“是呀,不过听说今晚也只能歇在亭古城里了。”
孟玥安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送亲来的人都走了吗?”
白芍靠在马车车壁掀起车帘往外看,“没有全走,不过礼官大人他们已经走了。”
“你过来……”孟玥安压低声音把她叫到她身边来,“你记住,从今天起到他们彻底离开前,我们就不吃送上来的东西了。”
毕竟她已经到了魏国的地盘了,万一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都是魏国保护不周的责任了。
白芍谨慎地点头,“公主放心,我到时候就悄悄倒掉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孟玥安隐隐有些心疼,“总是倒掉也不是办法,要不直接跟他们说我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就好。”
孟玥安心疼食物,白芍心疼她家公主,别人家的皇子公主天天山珍海味何时想过连这种普通的吃食都要节约,相比之下公主之前过的都是些什么苦日子。
“好,那我待会就去说,公主你先歇一会。”白芍帮着她把软榻上的衣物收了收方便她躺下,待她闭上了眼睛后才轻轻地挪到车外前室坐着。
她没有公主聪明,也不似从前孙嬷嬷一样能够帮公主谋划,那她就好好听公主的话,公主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白芍看着四周的生面孔攒足了劲捏紧手中的帕子——
她也一定可以保护好公主的,他们两个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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