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误会解除
徐臻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熟练撕开自己的裙摆分成好几份布条,从中挑出一份帮他擦干净血迹处理好创口,然后打开小瓷瓶,小心地把药粉一点点均匀洒在伤口上,随即快速地挑了一段略长的布条麻利地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她虽然看起来个子小但是力气倒是不小,连打结都显得十分老练,甚至比好些他遇到的医女都要强,哪里有皇家贵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
他心里虽有赞赏,但是自从他跟她认识以来好像都没说过一句夸她的话,这会说出来语气也是生硬得不行,像极了在嘲讽她,“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包扎……”
这位六殿下好像不怎么会说话的事孟玥安已经有所领教了,不过她向来好脾气,何况他还是为了救她受伤,也就不计较他说话总是阴阳怪气了。
“我之前也帮别人包扎过……”
因为小时候白芍经常因为她挨打,她自己那时候也时常挨罚,皮肉伤是家常便饭,太医又不会搭理她,所以只能自己学着识草药磨药粉处理伤口。
她把剩余的布条放到一边用干净的石头压着备用,毕竟这样只是简单处理,可能晚上就要再包扎一次,还是得留多些轮换。她盯着他的伤口小声嘱咐他,“殿下,若是待会血止不住的话得跟我说一下,可能我要再多下点药止血……”
她担心自己随身带的这小瓶药撑不到别人来救,所以刚刚并没有给他敷很多,毕竟要省着点用。
徐臻少年气好面子,虽然这个刀伤确实看上去吓人,但他也不是生挨,确实只是伤到了皮肉而已,他坐直了身子,在孟玥安面前坦然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这点小伤……”
孟玥安低下头悄悄翻了个白眼,看起来他还要比她大个两三岁的样子,怎么能这么幼稚?受伤就受伤了还要逞强,要不是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她才不想管他……
他们两个就这样尴尬地坐了好一会,眼见着天色就要黑了,他们的衣服却还湿着,何况孟玥安天生危机感就很强,总是担心待会入夜这荒郊野岭的会有野兽出没,他们现在一弱一残实在招架不来,所以她赶紧起身提议道,“我先去找找树枝来烤个火,把衣服烘干吧……”
她本来就也不是来征求徐臻同意的,所以她一说完也没等他反应,自己拎起裙子就开始行动起来了,倒是让徐臻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一个女孩子都主动去干活了,他男子汉大丈夫要是在这里干坐着,岂不是显得他很废物?
徐臻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伤,不屑地哼了一声,就这点小伤,还真把他当成她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了不成?
孟玥安其实并不敢走远,尽管徐臻胸有成竹告诉她除非是对这里地形十分熟悉的人,不然是绝对不会发现这个地方的,而她在和那些杀手周旋拖延时间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清楚他们就是她父皇派过来路上解决掉她的,按理说确实是找不到这里的,可毕竟徐臻也不是神,万一算错了呢?所以她还是谨慎一点为妙。
她虽然在宫里自力更生的日子过多了,可再怎么说她也是有侍女的人,很多粗重活还是轮不到她干的,加上这路上只吃干粮饥一顿饱一顿的,体力本来就不是很好,所以当她好不容易搬了一挪树枝回到原地刚想喘口气时,环顾四周却发现原本应该坐在这休息的徐臻不见踪影了……
好家伙,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亏她那么信任他,竟然扔下她跑了?
孟玥安气到手都在发抖,虽然说他救了她恩重如山,但是好人总要做到底吧,大家都已经一起掉下来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怎么还能抛下她跑掉呢?
她的衣裙本来就是湿的,傍晚的风阵阵吹来,简直要冷进骨头里,委屈和害怕交叠而来,她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当下还是先生个火取暖要紧。
可她毕竟年纪还小,今天干的体力活又实在太多了,手几乎使不上什么力气,咬咬牙稍一用力就把木条折断了,她又冷又急,刚要把木条扔到一边,身后却伸出一只手摁下了它……
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赶紧往边上一躲差点摔坐在地上,吃惊地发现徐臻居然就一直蹲在她后面……
“你……你没走?”
“呵……”徐臻仰头冷笑一声,把刚刚用弹弓打下来的野鸡随手扔在一边,他从身上掏出火石蹲下点燃了树枝,“原来在公主眼里,在下就是这种毫无担当的小人?”
话虽然不满,但他做起事来却还是靠谱的,他把孟玥安捡来的树枝架在火堆边,毫无顾忌地脱了外衣挂在上面晾干,倒是真没给孟玥安留位置。
孟玥安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觉理亏,搓了搓胳膊想要帮忙去处理一下野鸡好填饱肚子,可是她还真没做过这种血腥的事,不敢直视野鸡死得圆睁的眼睛,努努力闭了眼强迫自己伸出手去,却又被徐臻给摁了下来……
“这种脏活就不劳烦公主殿下了……”
小丫头片子,不敢就不敢,逞什么能?
说罢他便自己提了野鸡走远些到河边去处理,因为他刚好背过身子,孟玥安也不客气,赶紧挪到火堆边坐下暖和一下,想了想虽然男女大防,但毕竟在野外生病更是拖累,还是把外衣也脱下来先烘干再说。
她一边烘衣服一边小心地观察徐臻的一举一动,毕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在这荒郊野外的,她还真的挺害怕他把她扔在这的。
她这边还在担心被丢下,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徐臻突然一撩衣袍站起来就要往远处走,吓得她立刻站起来飞快地跑过去拽住了他的衣角,“你……你要去哪?”
徐臻被她这么一拽回过了头,初升的月色下见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丝绸紧紧贴着女孩子纤瘦却娉婷的身体,饶是他这么不拘礼节的人都有些窘迫地挪开眼睛不敢看她,明明耳朵都开始害羞得发红,嘴上却还在嘲笑她,“你尽管放心,我就是去多捡点树枝,不会把你扔在这里喂狼的。”
孟玥安悻悻地松开手,虽然被笑话了很丢人,但至少知道不会被丢下还是很令人安心的,她刚想回去坐下,身后又传来徐臻的声音——
“我的衣服应该已经干了,你先穿我的吧。”
瘦得跟只弱鸡似的,待会病倒了他怎么回去交代?
“啊?”他突然这么有良心让孟玥安有些不受宠若惊,不过她一向是一个格外拎得清的人,现在根本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破事,不要着凉保住小命不要添乱才是要紧事。
所以她很听话地过去取下他的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
徐臻个子高,孟玥安披着他的衣服就像是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当然因为足够大也足够温暖,加上衣服也被烤的暖烘烘的,孟玥安整个人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她缩着肩膀吸了吸鼻子,还闻到了一股子清冽的松香味……
孟玥安的脸在火光下映得微微发红,她想起了徐臻在悬崖上把她护在身后的时候,就是他身上的这股松香味,竟让她在那样危急的时刻都不觉得害怕……
其实他也还算是个好人……
徐臻倒也是真的担心他走太久待会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主真的会被狼拖走,所以草草地在林子外头收拾了一堆树枝就赶了回来,他远远地就看见她缩在他的外衣里头像是睡着了,连头都快埋进去了,可她也格外警觉,他刚走近了些,她立刻就被脚步声惊醒,睁大了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警惕地打量起周围有没有危险。
见是他回来了,孟玥安总算是心安了,她拖着衣服想过去帮他的忙,但是看他一张臭脸好像并不是很需要自己,也担心帮倒忙,所以只能厚着脸皮坐在原地看着他忙活,想着待会他这么一折腾肯定伤口裂开了,得再帮他包扎一下。
徐臻本来也不指望她帮忙,又丢了些树枝进火堆后,他在一旁把处理好的鸡整只穿进树枝里,直接拿过去架在火上烤,小公主安安静静地在边上坐着,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鸡,看来也真是饿了,时不时还吞一下口水,徐臻虽然不爱跟不熟的人说话,但是撕了烤好的鸡腿递给她看她咬下第一口后还是控制不住开始毒舌起来——
“原来我们魏国的食物还也是入得了公主的眼的?”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孟玥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何时说过我看不上魏国的食物了?”
你没有说,那你就是这么做的。
“那你不是一直只吃自己带的干粮吗?”
这个误会可大了,孟玥安耐心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吃自己带的东西是因为我怕被下毒……”
她见徐臻一挑眉就要反驳的样子,赶紧接着说,“你看,确实是有人要杀我的呀!”
倒也确实有点道理……
徐臻差点就信了,他撕下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还在骗人,“那你既然怕被下毒,为何还要特地让驿馆给你做面?”
“你是说昨晚吗?我那时不知道这么麻烦,白芍去跟厨房要的时候我就没拦着,因为……”她想到昨晚还被徐臻追到房里阴阳怪气说了一通,确实也应该解释一下“仗势欺人”的事,“因为昨天是我生辰,白芍说想给我找碗长寿面吃,但我真的不知道这么麻烦,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她去的……”
“你生辰?”
“是啊……”孟玥安点点头,“我记得刚见面的时候我说过的呀,那时我说我还得差几天才十五岁啊……”
徐臻仔细一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总算是把误会讲清了……
孟玥安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徐臻就尴尬了,他把头扭到一边吃东西,人家贵为公主金枝玉叶不过是想在生辰吃碗长寿面,他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当场就对她冷嘲热讽,她居然还能忍着道歉……
这要不是装出来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点……
徐臻越想越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对不住她,见她一小口一小口把鸡腿啃完了赶紧又递了一只给她。
孟玥安举起油乎乎的手跟他摆了摆,“不用啦,我吃饱了。”
就吃了这么点?
徐臻皱起眉把她的小身板打量了一番,吃这么少怪不得她这么瘦,“你这么瘦不拉几的,再不多吃点撑不到别人来救我们怎么办?”
“我真的吃不下了……而且我也不会拖累你的。”孟玥安生怕他又把鸡腿塞给自己,赶紧拖着长长的衣服跑到河边去把手洗了。
其实他也不是这个意思……
明明他也只是关心她想让她多吃点,怎么话说出口就变成嫌弃她拖后腿了呢?
徐臻泄气地把手收了回来,自己低头把没成功送出去的鸡腿啃了,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事,这会吃起来都没有什么味道了。
等到徐臻也吃好后,在一边等着的孟玥安终于抓住机会主动提出再帮他重新包扎一下伤口,本来徐臻几乎都要忘记这回事了,他自小习武身上大伤小伤也不少,这点皮肉伤确实不值一提,不过拗不过孟玥安坚持,他也就不好拂她的好意,把衣襟解开露出果然已经裂开渗血的伤口,想来是早些时候用弹弓的时候使力气崩开的。
光线昏暗,孟玥安凑过去看清后“啊”了一声,赶紧解开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条,虽然徐臻已经尽量抬着胳膊方便她了,可是为了顺手些孟玥安还是靠的很近,近到徐臻只要稍微低一下头就可以挨到她的发顶了……
徐臻很少跟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接触,虽然他也有姐姐妹妹,宫里还时不时有大臣们的家眷来往,可是他都觉得她们实在太麻烦了,不仅不能和他打猎比武,随便说两句还动不动就要哭鼻子,矫情又烦人,包括他一开始见到孟玥安的时候也这么觉得,矜贵又娇气的小公主,明明是战败的一方架子还摆的挺大,可今天一接触下来,发现自己的偏见才是最大的……
想来这还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有这么多的肢体接触,徐臻讲不清是不是因为两个人靠得太近了,明明野外的夜晚很凉快,但是现在只穿着单衣还露着个胳膊的他甚至都觉得有点热了……
孟玥安边帮他上药边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刻意别过头去还以为是自己下手没轻没重,小声地问了他一句,“很痛吗?”
徐臻是何等爱面子的人,要是在平时就算痛死也肯定挺直腰板说不痛,可是今晚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中了邪,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鬼使神差地竟然点了头……
“啊?那我再小心一点?”孟玥安紧张地差点手抖打翻药瓶,连他都说痛了那一定是很痛了,该不会是伤口裂开之后伤势加重了吧?
现在是她很担心他能不能坚持到别人来救他们的时候啊?
她颤抖着手又下多了一层药,这肩膀上的刀伤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可千万别因为为她挡这一刀落下什么毛病,这她可不得内疚一辈子?
徐臻当然不知道她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他现在满脑子还是觉得他们两个真的靠得太近了,近到她细碎的呼吸每一下地都打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蹭得他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痒……
他甚至没有厘头地在想,这个场面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肯定都不知道要怎么瞎传了——
孤男寡女,衣衫不整……
树枝在火里燃烧,时不时炸出一两个火星,他盯着她在火光下柔和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明明发髻都已经乱了,脸也蹭的脏兮兮的,可她安安静静坐在他身旁包扎的样子,却有着令人格外心安的力量。
明明他们两个人一起掉进的河里,他就一身汗臭味,可她却依然像朵沾露的小茉莉。
徐臻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明明上一秒还在笑她是个黄毛丫头,下一秒他就发现他似乎被这个黄毛丫头蛊到了……
终于发觉自己的胡思乱想越来越离谱的徐臻猛地清醒过来,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把刚刚在给他打结的孟玥安吓得不轻——
“你怎么了?我太用力了吗?”
“没……没有……”徐臻红着脸扭过头不去看她,自己径直走到河边,“我去洗把脸……”
“哦……可是我还没有包……”
徐臻急匆匆打断了她,“你赶紧睡吧,今晚我守夜,明天应该长风他们就能找到我们了……”
“好……可是殿下,您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掉下悬崖的马车……”徐臻是她在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必须足够坦诚,“马车上有三个樟木箱子,里面……是我母后生前的画稿,其他的东西都无所谓,但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帮我……”
“好……”徐臻在河边蹲下洗了把脸,“我明日自会吩咐他们去找,但我可不保证一定能找到。”
“多谢殿下!”
心中记挂的事也解决了,孟玥安清楚此刻养好精神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徐臻受了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是要比她强很多的,所以他要守夜也不跟他客气了。
她趁他背过身子的时候赶紧把他的外衣脱下,把自己已经烘干的衣服穿好,她相信徐臻的为人,但也担心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仔细地检查了每一条衣带都系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帮他把外衣叠好放在地上——
“我把你的衣服放这了,夜里凉,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徐臻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没有再搭理她了,不过孟玥安也不在意,自己挪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埋进臂弯里,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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