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登基余事

在教皇吉奥瓦尼进行完“激动人心”的演讲之后，天空便被一片灰蒙蒙的雾霭所笼罩，整座虚无之城都沉浸在压抑的气氛之中。

        弗瑞尔心事重重地向吉奥瓦尼禀告现在城里所有的居民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点生气都没有。现在的弗瑞尔不仅仅是掌旗官，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更是吉奥瓦尼的眼睛，用来审视整座城市的眼睛。尽管只有这一双眼睛，但在这里就不得不佩服弗瑞尔在这方面得天独厚的能力了，尽管只有他一个人，但整个城市的情况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对于目前虚无之城的情况，弗瑞尔很是担心，毕竟这是百年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个情况，这十二条圣令可比上任元首颁布的四万余条禁令的小光强多了。

        可弗瑞尔的担心，在吉奥瓦尼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只见吉奥瓦尼穿着常服，将右手缓缓放在弗瑞尔的头上，平静地说：“这里已经不再是虚无之城了，而是被圣光普照的国度。你们所见的是雾霭，而我见到的则是众神垂怜而降下的神光，众生沐浴在此等圣光之下，怎么可能如我一般如沐春风？”

        吉奥瓦尼的语气不容置疑，尽管弗瑞尔的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忧虑，但此刻的心情确实十分平静，似乎这种圣光对自己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一般。

        在吉奥瓦尼和老杰克对峙之时，弗瑞尔还在忧虑该支持谁，但此刻，弗瑞尔的种种反应都表明弗瑞尔现在和吉奥瓦尼形成了所谓的“教皇派”。至于老杰克，弗瑞尔更愿意相信他是虚张声势，可能他的年龄就是他最大的资本吧。

        但想起老杰克，弗瑞尔就不禁提醒道：“尊敬的教皇，白天的时候老杰克对您所颁布的圣令提出了质疑，您看是否需要略施惩戒，彰显神威？”

        弗瑞尔自认为自己说得滴水不漏，同时对吉奥瓦尼的心思揣摩出了八成的意思，自己这个马屁应该是拍得恰到好处。

        可接下来吉奥瓦尼的反应完全出乎弗瑞尔的意料，只见吉奥瓦尼的眉头微皱，随后右手向下移动，猛地一握，将弗瑞尔的脖子紧紧地攥在手中。吉奥瓦尼虽然看上去十分瘦弱，弗瑞尔第一次看见这个新教皇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他是怎么打败上任元首那个百战将军的。可就是吉奥瓦尼这么有气无力的一握就已经让弗瑞尔感觉到难以呼吸了。弗瑞尔不得不重新考量一下吉奥瓦尼的实力了。

        显然，弗瑞尔的话已经触及到吉奥瓦尼对下属的忍耐底线了，吉奥瓦尼的语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刚才，神对我下了指示，而这个指示就是让我和老杰克达成一种制衡，双方都不能越界而且必须有对方的把柄。弗瑞尔，我最亲爱的部下，你是想质疑我，还是想质疑神？”

        弗瑞尔想说话，但现在自己几乎不能呼吸，想通过手势表明自己的想法，可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就在弗瑞尔即将晕厥的时候，吉奥瓦尼松开了手，表面看上去吉奥瓦尼十分轻松，但在常服那宽松袖子里的胳膊早已青筋暴起。

        大口的呼吸，这是弗瑞尔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了，同时在他的脑子里的潜意识，已经默默地植入了一个想法：不需要质疑教皇。

        当弗瑞尔缓过神起身时，吉奥瓦尼已经坐在了圣殿的王座之上。轻轻挥手，弗瑞尔便被一阵微风拖住，慢慢飘出圣殿，在圣殿之外的空地缓缓降落。

        布雷伍很好奇，为什么在自家的厨房里，会出现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陌生人。

        那个陌生人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布雷伍之前见过这个眼神，就是那帮贵族家的孩子或者贫民窟的孩子第一次走进玩具店的时候，打量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玩具时所迸发出的眼神。似乎在这个陌生人的眼中，自己就好像一件从没见过的新鲜事物一般。

        如果说她是个男孩子的话，布雷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上一拳，老杰克告诫过自己，不用学那帮贵族小子一般惺惺作态，那都是装腔作势，遇见有人挑衅自己，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打，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背后捅刀子可不像个男人。

        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小姑娘，布雷伍就很是郁闷了。因为老杰克同时也和自己说过，不能打女孩子，打女孩子的也不像个男人。

        就在布雷伍内心极度纠结该怎么跟这个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老杰克走进了厨房。布雷伍满怀期待地抬起头，希望老杰克可以维护自己，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从这里赶出去，可迎接布雷伍的确实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好小子，我告诉你来厨房做饭，你竟然直接睡着了，怎么？你想饿死老子啊？”

        布雷伍本想反驳的，老杰克昨天告诫过自己，如果他不叫自己，就不要出厨房，现在老杰克又打了自己一巴掌，布雷伍觉得很是委屈。可一抬头看见了老杰克阴沉的脸，布雷伍选择乖乖认错，毕竟心情不好的老杰克是最吓人的。

        噗嗤！

        就在厨房的气氛极度沉闷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偷笑声钻进了布雷伍的耳朵，布雷伍猛地回过头，只见那个小姑娘正在捂着嘴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布雷伍顿时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对那个小姑娘举了举拳头，可谁知道，老杰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你小师妹，不许欺负她。”

        小师妹？这三个字在布雷伍的心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根据老杰克所说的，自己从一出生就由老杰克抚养，老杰克也说过，自己是他唯一的徒弟，这个小师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你不是说过只有我一个徒弟吗？”虽然老杰克常常打自己，但从来没有下重手，布雷伍对老杰克有一种很强的依赖感，就像孩子对父亲的依赖感一般，可现在突然有一个人要和自己分享来自父亲的关爱，自己肯定会生气。

        本以为老杰克会解释一番，没想到老杰克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我做的决定用你多嘴？”说罢便离开了厨房，只留布雷伍和这个小姑娘面面相觑。

        就在吉奥瓦尼演讲结束的下午，吉奥瓦尼再一次出现在老杰克的玩具店之中。

        因为今天是新皇登基的日子，各家各户都要做一些准备，防止自己触怒新皇，从而遭受无妄之灾，而老杰克的玩具带你自然是门可罗雀。

        此时的吉奥瓦尼穿着常服，一身极度修身的黑袍将吉奥瓦尼些许瘦弱的身体衬托得十分挺拔，锃亮的黑皮鞋可以照出人脸，黑色礼帽遮挡住他那独一无二的双眼，一般人离远望去只觉得这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神父，或者是信仰坚定的贵族老爷，没有人会将他与教皇联系到一起。

        而对于吉奥瓦尼的到来，老杰克并不意外。在演讲之前二人的对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完美，因为吉奥瓦尼的失态，导致这场交锋不了了之，而现在两人就是要敲定诸多事宜以及一些细节。毕竟两人背后的东西足以让整个虚无之城毁于一旦。

        老杰克给自己倒上一杯白兰地，琥珀色的酒液与杯壁碰撞，酒香在一瞬间在整个屋子中弥漫，而递给吉奥瓦尼的则是一杯白水。

        “我知道你们的规定，不会接触酒精。”老杰克抿上一口加了冰块和薄荷叶的白兰地，打趣道。

        “哪怕我不碰酒精，也觉得你把这么珍贵的白兰地和薄荷混在一起是在暴殄天物。”吉奥瓦尼自然是不甘示弱、予以还击。

        见吉奥瓦尼如此随意，老杰克自然是放下心来。他哪里不知道，吉奥瓦尼上午的癫狂并不是自身原因。

        “杰克，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说的那些利害关系。可你是对我十分了解的，你知道我心中的理想与抱负，目前有如此良机我自然不可能放弃，你我争了这么多年，这次就看着我若何实现我的理想吧。”

        老杰克相信，吉奥瓦尼现在说的是真心话，可就看他那疲态尽显的脸庞，就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是多么空洞乏力了。

        杯中的白兰地几乎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如同吉奥瓦尼的软弱一般。

        “我当然知道你的抱负，但你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我们已经老了，倒不如看看后代能有什么作为。”

        听到这里，吉奥瓦尼不屑地反驳道：“就凭厨房里的那个毛头小子？”

        “怎么？你有更好的人选？”

        吉奥瓦尼点了点头，随后自信地说道：“今晚我会让她过来，接受你的教导，我相信你还不会在这方面耍小心思。作为回报，在你的徒弟触及我的利益时，我会给他一次豁免权，你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吉奥瓦尼杯中的白水也消失殆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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