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格桑花

　　殇州的极西处有一道由九座雪峰组成的天池山脉，山脉一路向南延绵，最南端化为冰炎地海内的火山，夸父的沿河城就建筑在冰山和火山脚下。

　　它的东南面是茂密的森林，正南方向面对大海，海边是高达千尺的悬崖峭壁，彻底杜绝了任何海上交通的可能。殇州流量最大的河流冉河穿过沿河城，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沿河城是夸父族政治、文化、宗教的中心，每年一度的兽牙大会在此举行，除去夸父名义上的领袖大酋长，夸父文化的维系和传播者高阶萨满团也居住于此。

　　殇州气候多变，他们一路行来，下雨下雪完全没个定数，不过行程倒还顺利，毕竟殇州地广人稀，他们一行人也没有往那些热门的淘金点靠近。

　　牧赤和阿贡嫌弃一路过来太过平坦，除了几路牦牛群，都没见到什么离奇妖兽，也没碰到什么有名的淘金队伍，现在连沿河城见不到了。

　　“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小不点，老夫早就找淘金队去玩了，”巴尔召蒙嗤笑了声，“就你们这几个，若是碰到强大的妖兽，谁能应付？若是碰到那种心怀鬼胎的淘金队，你们又能应付几个？殇州，不是我带着你们几个毛崽子，起码要像他，破了三星才有资格去真正见识见识。”

　　他随手一指雅加，两人瞬间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走吧，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静错湖了，那边的热闹够让你们大开眼界了，”巴尔召蒙呼噜了下牧赤的头，“虽然沿河城戒严了，不过为了不让你们觉得白来，前面可还有个惊喜，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场盛典。”

　　静错湖位于天池山脉的雪峰之间，原本是夸父眼里的世外仙境，如今也因为逐利的外来者染上了红尘喧嚣。

　　湖畔的交易点并不大，就在湖边的一处避风口，放眼望去不过十几个牛皮帐篷和一座石楼，但来来去去的人物和交易的物品确让一众小辈大开眼界。

　　大部分人都三五成群，身披斗篷，背着各式各样的刀剑斧戟，来去匆匆，偶尔几个华丽风流的，看那身后的森冷护卫，一看就知是来这殇州观光的。

　　兽头兽骨，冰珠红玉，药草矿石，小辈们大都不认识，但是听巴尔召蒙随口指点，这小小的交易点内，或许一出手便是上千金铢的出入。

　　小家伙惊叹之余，三三两两进了据点，在那几个帐篷内进进出出，买不起，就当开开眼界了，而且说不定可以捡漏。

　　“这儿原来是不归盟的一个据点，后来才热闹起来的，鱼龙混杂的，你别离我太远。”

　　唯有乌乐依，被巴尔召蒙要求跟着他寸步不离，不能进入据点。

　　她不满地瞪向他，“大叔！”

　　不归盟的属性黑白不明，是由几十个流派组织建立起来的灰色联盟，徽记为九婴，意为成员众多。

　　说它灰色是因为盟里组织从事的大多是地底下的脏活，拐卖人口自然是其中之一，只是看着入口处进出的人流，乌乐依觉得巴尔召蒙有点谨慎过头了。

　　两年时间她的身量已经赶上了塔雅，加上被刻意拉低的帽檐，露出来的只有一点莹莹下巴，人群里其实一点都不显眼，最重要的是，乌乐依觉得自己还值得不归盟用破坏这个交易点的代价拐人。

　　巴尔召蒙摇了摇头，“把你弄丢了，牡丹得要我的命。”

　　乌乐依默默叹了口气，不再争辩，她和巴尔召蒙相交数年，此人向来自信爆棚，既然此地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自己还是老实听话吧。

　　她只能在入口处的小摊边晃悠，小摊上货物不多，就那么三四件，幸而巴尔召蒙不仅实力强大，年轻时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在他的指点讲解下，系统里的资料库到底具化了一些奇物异种，总算弥补了些许乌乐依的遗憾。

　　离开静错湖后，他们又在山里走了四五天，终于在天池九峰其中一座的半山腰上看到了巴尔召蒙给他们的惊喜。

　　那里居然能远观夸父族的沿河城，虽然隔得很远，只在云雾缭绕里依稀看到了这座由巨石组成的雄城，但那壁立千尺的城墙，顶天立地的雕像，连绵不绝的石堡，还是让人叹为观止，不虚此行。

　　到达这个落脚点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于是大家便决定在此地过夜。

　　连日爬山，大家都有点疲累，就着一锅肉汤草草搞定烤饼，便在平地上铺好兽皮，待巴尔在周遭撒下驱赶野兽的药粉，把身上的斗篷一裹，就直接躺下了，此行既是游玩，亦是苦修，自是没太多讲究。

　　虽然这山间的气候已经零下，但蛮族的兽武师肉身强横，不惧严寒，乌乐依的祭师袍则自带防御符阵，抗暑防寒，亦是冬暖夏凉。

　　“嗷！”

　　半夜，睡梦正酣，一道如山石炸裂的吼哮骤然响彻天际，猛地闯入了这宁静的雪峰。

　　“谁？”

　　几人瞬间起身，手中的刀剑下意识地摆出防御的姿态。

　　“轰！”

　　又是一道天地撞击的巨响，天上似乎有道恐怖的强光直射而下，瞬间穿透了这半边天空。

　　包括乌乐依在内的几人不由得合眼，光线实在太刺眼了，唯有巴尔虎目圆睁，凝视着那强光落下的地方。

　　“这是……星降术！”他喃喃道。

　　“能认出我族如此古老的仪式，前辈好见识。”恰好，从他们落脚点的西边慢慢走出了一道人影，他赞叹道。

　　众人豁地回头，阿贡下意识地取箭便射。

　　箭几如道闪电般撞上了那道黑影，发出金铁相撞的清脆响声。

　　而来者也终于在篝火的暗光里显出高大的身形，来者是一个夸父。

　　他看起来比一般的夸父还有高半个头，脖子上带一条粗制的骨链，光着的上半身上有道道神奇纹案，左手提着一柄足有大半个普通人高的长盾，右手则握着根装饰着兽毛的长枪，眉目粗豪，整个人血气之旺盛，气势之凶悍，浑似从这雪山里走出的异血凶兽。

　　他朝着众人微微低头，“抱歉，虎牙吓到你们了。”一开口倒是颇为纯正的东陆官话。

　　巴尔提步上前，呼噜了下阿贡的头，抬头看向他，道，“你是夸父的守山战士吧？这小家伙有点冒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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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相对，那夸父战士虎牙谦恭地弯了弯身子，道，“是的，今日我族在此有祈祷仪式，所以派我来此守卫，惊扰到诸位了。”

　　“无妨，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巴尔回头看向乌乐依几个，“把行礼收拾下，我们这便下山。”

　　虎牙连忙弯腰，顺手一指来时的路，那影影绰绰的，仿佛是兽状的黑影。

　　“多谢前辈体谅，来者俱是客，今日是我族失礼了，这三头六角牦牛是虎牙为诸位准备的驼兽，请收下这份赔罪。”

　　“也罢。”

　　巴尔点了点头，当先向下山的路走去，收好行礼的几个人连忙跟上他。

　　当乌乐依走过那高大的夸父战士身侧，他忽然朝着她伸出一只手，掌心放着一朵极美的花儿。

　　“瀚州的彤云之月，请留步，这朵格桑花送给你，愿蛮古的天神永远珍爱你的美丽。”乌乐依抬头看向他，夸父战士的声音不觉放轻了几分。

　　彤云之月？

　　乌乐依呆了呆，“多谢。”

　　她拿起那朵花，走到一脸警惕的塔雅身边。

　　“再会！”

　　前方雅加，阿贡和牧赤分别牵起驼兽的引绳，一行人趁着雪色头也不回的向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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