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兰苑的西北角，有个不大的演武场，不过十丈见方的地方，是三年前林奚回京后修建的，制式与布置都与如意山庄中的一般无二，他平日无事时便喜欢待在这里练功。
这几个月萧澄早把兰苑混了个底儿熟，直接带着萧启跑来此处，誓要将这个放肆叫嚣的臭小子揍趴下。
萧澄与萧启一南一北相对而战，双方皆是赤手空拳，萧澄的看家功夫便是如意拳，自不需要借助兵器，而萧启，纯粹是懒得拿。
“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萧澄冲着演武场边上的兵器架扬了扬下巴，好心提醒萧启，“玩拳头你可不如我，选件趁手的，别说我欺负你！”
“阿启，我把小黑借你！”妙妙听到小哥的话，马上拎着小黑凑了过来。
萧澄：“……”
他脸色一垮，哀怨地望向变了心的妹妹，这小子的内力如此之强，若是真用七杀剑与自己对阵，他哪里还近得了身！
完了，妙妙再也不是那个贴心小棉袄了！
萧启却摇头拒绝了，“无需用剑，你在旁边等我便好。”
那口气，好似在说，等我揍完你哥，再来陪你玩。
萧澄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小子，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妙妙毫不在意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反而笑眯眯地蹲在场边观战，颇有种回到了如意山庄的熟悉感。
在家中，大大小小的演武场上，每日都能看到哥哥和师兄们切蹉的身影，打完了都少不了灰头土脸，鼻青脸肿更是家常便饭，可是他们在场上全力搏杀，下场后却能立马勾肩搭背，越打感情越好。
所以，让阿启融入如意山庄的第一步，从打架开始！
“阿启加油，小哥加油！”
妙妙的加油声仿佛是一道出弦的令箭，萧澄眼神瞬间冷凝，清啸一声，率先出了手。
他已与萧启交过两次手，深知对方实力并不在自己之下，这番对阵自是没了先前的试探与顾忌，一出手便是全力，凌厉的拳头当头挥下破风而出，手臂虚虚实实，已现残影，竟是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分。
他快，萧启更快。
萧启看似随意地轻侧身体，随后以左脚为轴，右腿旋身横扫，一记鞭腿凌空硬碰碰地迎向萧澄，拳脚相撞，战势轰然而起。
演武场上两人缠斗的身影快如闪电，稍有分离，转眼又斗在了一起，以妙妙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两道残影了。
哇！
妙妙眼睛瞪得溜圆，阿启这么厉害的吗？！
她以往常见小哥与别人比试，还从没见过这般激烈的对阵，她记得祖父有次同她一起在场边观战时，曾专门向她讲解过，小哥习的如意拳，刚猛暴烈，又变幻莫测，内劲延绵不绝，如浩瀚沧海气势磅礴，对阵者稍有气弱便会被其势所迫，只能陷入被动。
她当时听得颇有些茫茫然，倒是小哥听她复述后似有启发，还专门跑去沧澜海待了大半年，回来后拳法又精进了不少，总是压着师兄们打得他们叫苦连天，恨不得绕着他走，连林奚哥哥都不愿与他硬拼。
可阿启此刻却显得十分游刃有余，不仅干脆利落地接下了小哥所有的招式，始终不曾退让半步，而且配合着飘乎不定的身法，与小哥打得有来有往，完全没有被小哥的气势压倒。
她眼力有限，看不出太多门道，只知道，这场比试实在是太好看了！
妙妙的手都快拍红了，目光随着两人上下翻飞的身影眼花缭乱，却舍不得移开一寸，正看得聚精会神，身边忽地站定了一人，林奚温润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看到阿澄挨揍就这么开心吗？小心他闹你！”
“林奚哥哥，你回来啦！”妙妙仰头，欢快地招呼林奚一同观战，“你快看，小哥和阿启他们好厉害。”
林奚撩起衣摆，随性地盘膝坐在了地上，拄着下巴一同观战。
妙妙回正小脑袋又看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林奚哥哥，你刚刚说，小哥在挨揍？”
她仔细盯着两人缠斗的身影看了又看，怎么看都觉得是不分胜负啊……
林奚嘴角微勾，“阿澄算是碰到对手了……”妙妙看不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她武功只是草草，只能看个热闹，另一方面，那个叫萧启的男人出手过于诡秘，身法又快，近身之下妙妙看不出来也不奇怪。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阿澄能死扛……
萧澄的功夫其实并不是萧家小辈中最出色的，但他绝对是师兄弟切磋时最让人头疼的那一个，完全是个武疯子，堪称鬼见愁。
他不似萧清那般以内家功夫见长，虽然混元经练得也不错，但与他大哥还是差距不小，也不像自己这般善用兵器，凭的全是自己绝佳的根骨与远超一般武人的筋脉。
这也是为什么萧澄是萧家小辈中将如意拳学得最为通透的那一个。
如意拳的精髓其实并不是它势不可挡的刚猛，而是其意由心生，如影随性的万般变幻，对阵之时令人防不胜防，若非实力远胜于他者，否则只能被动地陷入他的节奏中去，一旦失了先手只能被压着打。
变幻莫测的拳法配合混元经浑厚扎实的内力，再加上他绝佳的身体素质，还有悍不畏强，打死不退的性子，拳头硬，骨头更硬，便是落了下风也照样虎虎生风，像是根本不知道疼一般，越是不敌越是斗志高昂，被他缠上，不趴下一个是绝脱不了身的。
此时场上的情形便是如此，乍看之下，两人斗得难解难分，实则萧启已稳稳占了上风，之所以能拖到现在，不过是阿澄仗着皮糙肉厚又有混元内力托底，硬杠罢了。
而且……
萧启并未下死手，到底是留了几分。
林奚看得清楚，这人的武功路数颇有些奇特，一招一式并无一般武学的套路与连招，很是莫测，而且与阿澄虚实并济的拳法不同，他的每一式都是实招，全是冲着人体的致命之处和关节而去，若是打实了，不死也得半残。
眼下，他明显是已经收了劲，也算是点到为止，饶是如此……也够阿澄喝一壶的了。
此时阿澄的拳势已经现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滞，他身上叠加的痛已经影响到了他出拳的速度，而且对方的眼里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只怕不出十招，他便要败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几招过后，萧启回旋侧身，抬臂架住萧澄袭来的拳风，而后整个人随即一晃而过，转身瞬间对着萧澄邪气地勾起嘴角，利用身形变幻的力道狠狠地以手肘击中了他肋下的空门。
这一次萧启不再似之前一般放水，反而有意加重了力道，毫不留情地将萧澄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萧澄高大的身子砸起一片灰尘，他一只手捂住受创的肋下，半晌都没能站起来，很是狼狈。
尘埃落定，胜负已分！
“你输了。”
萧启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说过的，你打不过我。”
“哇，阿启赢啦……哎呀！”
妙妙猛地起身，不想方才蹲的太久了，脚有些麻，身子一歪便倒向了地面，林奚刚要伸手扶住她，便见眼前一花，原本还在场中的人已经鬼魅般闪了过来，一把捞起了妙妙。
萧启冷冷地扫了一眼林奚伸出的手，扶正妙妙的身子，低声道：“小心些。”
妙妙顾不上这些，扯着他的袖子便是一边串的夸奖，“阿启阿启，你好厉害，居然能打赢我小哥！”
“我都不知道你功夫这么好，真是太棒了！”
林奚的脸色僵了僵，收回手，缓缓起身，走向场中，蹲下身问候还趴在地上脸朝下的萧澄，“怎么样，还起得来吗，需要我帮忙吗？”
“废话！”萧澄灰头土脸的勉强抬起头，瞪向明显是在看热闹的倒霉兄弟，“老子肋骨八成都断了，你还说风凉话，是不是人！”
他弓着身子死狗一般被林奚从地上拖起，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不由嘶声抱怨，“轻点轻点，哎哟我的骨头都要散了，”他活动了一下有些松动的下巴，呲牙咧嘴道：“这架打得痛快！靠，这小子可以啊，骨头够硬，对我胃口！”
真是太久没打过这般酣畅淋漓的架了，自家大哥成亲后成日装稳重，轻易不肯再下场，师兄弟们见了他就跑，林奚这小子又滑不溜手，打个架和捉迷藏似的，实在没意思。
林奚冷哼，故意在他背上重重一拍，在他的怒目中毫不同情地讽道：“活该！”
不自量力，自讨苦吃，还有心情叫好，不是活该是什么？
萧澄夸张地捂着伤处哀嚎，抱怨着冷血的林奚，转头见自家妹妹居然还在围着萧启猛夸，只觉自己脆弱的小心灵又被捅了一刀，不由悲从中来，“妙妙这个小没良心的，白疼她了！”
林奚无语地拖着他走到场边，萧澄耍赖般一把抢过妹妹，半死不活地靠在她身上，“妙妙，小哥好痛啊，你都不关心我。”
妙妙好笑地扶住耍赖的萧澄，“小哥，不是你说的嘛，比武场上，只需要对强者的赞扬，只有弱者才需要同情。”
她搬出过往萧澄把师兄们揍飞后趾高气昂的嚣张论调，见小哥一脸呆滞，只好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脸，“小哥，你要努力哦！”
萧澄傻眼，原来在妹妹眼里，自己已经成了弱者了吗？？
呜呜～～
林奚摇头，真是没眼看。
他转身正对萧启，面上有些莫测，“萧公子，真是好身手……”
“没错，”萧澄一肩撞开话未说完的林奚，接过他的话头，两眼放光，大咧咧地一掌拍向萧启的肩膀，大声宣布道：“你小子不错，交个朋友吧！”
男人之间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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