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妙妙的心跳突然乱了几个节拍，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长长的睫毛，再抬眸时，已是云开雾散，展颜道：“阿启，你真好！”
原本飘忽不定的心绪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只要阿启在她身边，哪怕天大的事都不需要再去担心了。
妙妙心神一定，索性也不再窝在马车里，与萧启并肩坐在车架上，开开心心道：“一会儿，小哥说带咱们去文府，我们一起，去看看我娘亲长大的地方。”
“好。”
“还有，咱们得快去瞧瞧，后院那棵银杏树还救不救得活，不然，爹爹非打烂小哥的屁股不可！”
“好。”
“你今天看到我的剑法了吧，是不是很厉害，这可是我最厉害的一招了！你有没有被吓到？”妙妙此时终于有了炫耀的心情，想到方才自己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不由热血沸腾，一脸的兴奋。
萧启微笑点头，真心实意地夸奖道：“确实很厉害！”也真的吓到他了。
“嘿嘿，那可是林奚哥哥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剑招，你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哦！”
萧启笑容微敛，突然并不想那么真心实意了，他轻哼道：“好啊，用来翻地正合适。”
他在魂殿的凶兵谱上曾经读到过，七杀剑，乃大凶之刃，嗜血灭魂，妖邪无比，其剑气若以内劲御之，有平山破海之威，内力精深之人，仅任一柄七杀剑，瞬息之间横扫千军易如反掌。
妙妙剑招草草，内力也是平平，但是他早发现妙妙修习的应该是门极高深的特殊心法，内息延绵不绝，一枯一荣之间生生不息，简单说，只要人不死，内力不绝。
那林奚应该也是知道这心法的独特之处，才会教妙妙以全部内力聚于剑身，借七杀之力一剑破敌，虽然以她的内力，无法再使出第二招，但若遇生死之局，以她的轻功，借那一点点不息的内力脱困足矣，不至因为内息衰竭而任人宰割。
这应该便是教来让她保命用的。
简而言之，那林奚教她的剑招，不过是讨巧而已，没什么稀奇之处。
萧启冷哼，用来翻地正好！
妙妙愤怒的小拳头恨恨地敲上他的肩膀，抗议道：“小黑会生气的！”
女孩子娇嫩的嗓音一路叽叽喳喳响个不停，男人低沉的应好声夹杂其中，竟意外的有些和谐，其乐融融，羡煞旁人。
萧澄酸着牙撇了一眼后面的马车，“妙妙那丫头是不是忘了，这么近的距离，她声音压得再低，我们也是能听得到的？”
更何况，现在她的声音早忘了遮掩，大得能吵死人！
林奚并未回头，只将目光放在远远的城墙之上，轻哂，“妙妙只是性子单纯，对亲人向来没有防备罢了。”
她先前之所以特意压低声音，只是不想他听了为难。
“我说，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澄在马上拐了拐林奚的胳膊，一脸的警惕，“他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他是不太懂妙妙说的笑得假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京里这些人，笑起来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看得紧，没什么区别，可既然妙妙觉得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
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平安京了，过往可没见景德帝如此重视他这个文家外孙，怎么今天倒对妙妙这般感兴趣，事有异，必有妖！
“我也不知道，他那人……心思一向深，”林奚心头有些沉，他想得远比萧澄要深得多，“阿澄，等京中事了，你尽快带着妙妙回如意山庄吧。”
他本打算留妙妙在京中多住些时日，可今日的事一出，平安京只怕就要乱了，二哥已然生死未卜，七皇子一旦失势，京中那微妙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也无法预料，还是让阿澄他们尽早脱身的好。
萧澄皱眉，自从林奚回了平安京，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变得实在是太多了。
原本的林奚也是安静内敛的，可仍有着少年的意气与灵动，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当年兄弟结伴闯荡江湖时的那些豪情壮志仿佛也随着这三年的时间全部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却是一个心沉似海，连他都看不透的奚公子。
“兄弟，你该知道，如意山庄的大门永远都对你敞开着，”萧澄再次重复起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劝说，“若是不开心，回来吧。”
林奚眼底一热，却不敢看向萧澄，他也想回去，可是有些责任是他必须背负的，有些债也总归是要他来还的，在那之前，他不能让阿澄他们看见这里面的脏污人心，更不想让与世无争的如意山庄也卷进这糟乱局之中。
“阿澄，谢谢你，等我处理好京中的一切，我会回去的，”林奚眨去眼中的湿意，笑着回望萧澄，保证道：“你信我，我会回去的。”
当有一天，他不用再背负这些的时候，他会再次做回林奚，干干净净的回家。
萧澄无法，心下却盘算着将他强绑回如意山庄的可能性有多大。
“阿澄，萧启这人……你感觉如何？”林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努力忽视心下的涩然，沉声道：“你可问过妙妙他的来历，这人不太像寻常武人。”
“而且……”想到刚才他与妙妙的对话，林奚的面色有些难看，“你不觉得，这人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吗？”
萧澄不以为意，“问过，说是山里捡来的，我还挺中意他的，对我胃口！”
林奚无语，凡是能陪着你打架的，都对你胃口！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妙妙，见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人，心中除了酸涩，更多的却是担心。
这人来历不明，行事又如此极端狠辣，也不知待在妙妙身边，究竟是福是祸。
萧澄难得敏锐一回，伸手拍了拍忧心忡忡的林奚，“不用担心，妙妙虽然呆了些，可她识人的本事可比你我都强，再说……”
他咧嘴一笑，眉眼间竟升腾起一抹重重的邪气，“杀气重，也没什么不好的。”
萧家，虽然归隐百年，可祖上，也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萧家祖训第一条，以战止战，以杀止杀，可不是白写的！
能得到萧家认同的，可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要看——你够不够强！
“那小子只要能护好妙妙，杀便杀了，又有何妨？”
林奚闻言，不再出声，只是缓缓收紧了手中的缰绳，但愿吧！
妙妙正说到要找个机会去探望一下柳烟罗，便见萧启忽地挑起嘴角，笑了笑，不由奇怪道：“阿启，你笑什么？”他不是一向不喜欢柳柳的吗？
“没什么，”萧启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妙妙，我会护好你的。”
“哦，谢谢……”妙妙习惯性地点头应下，随后却有些莫名，不过是要去看柳柳，难道还有什么生命危险不成吗？
文府暗沉沉的朱漆大门前，妙妙四人并肩而立，一时无言。
这是妙妙第二次站到文府的大门前，第一次是夜半时分，那时只觉得这诺大的文府尽数掩于黑暗之中，满目苍凉，让人不忍细看。
而这一次，朗朗晴空之下，文府全貌一览无遗，却比黑暗中更显凄清与悲凉，沉沉的窒息感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难以喘息。
妙妙突然有些不敢抬脚，她即想进，又不敢进。
萧澄轻轻揽过妹妹，轻声道：“别怕，里面……早都清理干净了。”
没有七零八落的残尸、没有四处喷溅的血迹、亦没有想像中的残垣断壁，一切看起来都是完好的，一切又似乎满目疮痍。
只有那无处不在的的死寂，充斥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如有实质。
“变故那日，大多数人都是在前院遇害的……火也是从这里烧起来的，现在这处，是后来重建的。”
萧澄领着妙妙一路穿过前院，不想让她在那处停留太久，那里太过阴晦，也早没了旧日的痕迹，又何必久留。
到了后宅处，萧澄的脚步才渐渐放缓，怀念的目光在阵旧的屋舍上滑过，“这些地方，才是娘儿时的家，幸好，那场大火并未把这里烧光，倒保留了大半。”
“小哥，我四处看看。”
妙妙心下难过，留萧澄与林奚在空地处准备香案，自己则带着萧启越过荒芜的后花园，依着娘亲的描述，一路向东，终于找到了一座精致的院子。
院门上的大锁早已锈迹斑斑，门上的清芷二字却仍清晰可辨，只是多了几分尘色。
妙妙轻声道：“这里便是我娘亲少时住的清芷院了。”
她不愿打破这里的宁静，故而也并未破坏那把大锁，只与阿启纵身越过院墙，轻轻地落在院内。
院中的花园水榭终年无人打理，早已灰败，倒仍能看出这院中一亭一角都极具巧思，显是主人家极为重视此处。
“我娘亲是文家唯一的女孩，自小便极受父母宠爱，连住的院子都是府中最好的。”妙妙轻轻推开正房的门，出乎意料的，这屋内并未多少灰尘，也并无凌乱的痕迹，应是后来有人整理过了。
妙妙站在门口，努力将眼前的一切与娘亲的回忆一一重叠，“哪怕娘亲远嫁之后，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当初的样子。”
萧启只静静地陪在她身边，良久，才问道：“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妙妙看了许久，终于再次缓缓合上了那扇门。
就让它沉睡在旧日的时光里，静静地等着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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