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醉酒(上)
这样支离破碎的喜欢他不稀罕, 较之于性命,康健,情爱之于他, 是最把握不住的东西, 也是最不该去触碰的。
谢相迎在回廊吹了一晌午的风, 待到凌琅醒来也没去见人。一直到凌琅走后,谢相迎才把红玉叫过来, 问她谢府的境况。
当年受到牵连最大的是的谢恒云,这会儿大家回来的回来,进京的进京, 唯独谢恒云没了官位, 还在守塔。
“他在何方守着?”
红玉道:“八重宝塔,二公子打三年前被打发去,就没有再进过谢府, 冬日里也在那塔里睡着。一日三餐府上有人来送便吃些,若是忘记送,就饿着。”
“怎会如此。”
这人被关外竟胜尚能活下来,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红玉道:“二公子是与您最要好的, 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要与公子同享。公子身死二公子顷刻间没了骨头一般, 一个人只围着棺椁哭, 后来棺椁都被带走了, 整个人的魂也都被抽走了。陛下原是去看过一次, 打算给二公子官复原职,无奈二公子口中满是大不敬的话, 这官也就复不了了。”
“苦了他。”
谢恒云原是在军营做参军的, 这人心气儿高的很, 对凌琅向来不敬。那股子宁折不弯的劲儿比他还厉害,这会子指不定落魄成什么样子。
“过些日子,咱们去看看他。”
“好,若是二公子知道您回来,必然高兴。
“嗯。”
谢相迎应了一声,心下却并不怎么欢喜。若是被谢恒云知道自己又到凌琅身侧,不知又要如何。
二人在回廊坐了许久,晚间凌琅不曾回来,谢相迎用过晚膳便一个人睡下了。
朦胧间感觉有人进帐来,睡在身侧,谢相迎实在困得厉害也就没去瞧。
这几日凌琅夙兴夜寐的也不知在忙什么,谢相迎白日见不着,晚间更是见不着。
一直到某日醒来,算算日子,这十日居然已经过去大半。原以为两个人朝夕相对,凌琅必然忍不住,没成想凌琅干脆不回通幽殿了。如此这十日就算混过去了,得想个法子来。
天气在三两日内逐渐暖和起来。
午间谢相迎一个人用过膳,正要去晒晒太阳,就见凌琅穿着一身朝服回来。
里三层外三层的朝服,端正的朝靴,显得整个人不怒自威。
“帝师!”
他见到谢相迎后,冷厉的眸中带了些笑,想去拉谢相迎的手,忽又想起什么,便只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道:“今明两日长公主在北苑组了场马球,你可要看?”
“马球?”
谢相迎原来做摄政王时,见周晏打过,局势紧张刺激确实好看。
凌琅见谢相迎眸中有向往之意,也知道这人在通幽殿闷坏了,便道:“歇息片刻换了衣裳就能往北苑去,几个公主王爷和世家公子都来。”
“定和公主也过来么?”
这丫头谢相迎许久未见了,当年是揣着肚子里那个嫁过去的,也不知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
凌琅听见谢相迎问这个,只道:“会的,有场好戏。”
“好戏?”
“嗯。”凌琅唇角勾了勾,没说什么,只坐在谢相迎对面,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喝。
“凉了。”谢相迎提醒他。
凌琅看着道:“秀色可餐,便是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少贫了,你吃的要是粗茶淡饭,百姓吃的又是什么。”
谢相迎没搭理他,一个人起了身往内殿换衣裳。
红玉给谢相迎挑了件浅蓝的的短褂。谢相迎看了看,想着这马球都是几个小孩儿打的,他算是长辈,穿的这样清浅不太合适,便另换了件玄青色的窄袖袍子。
谢相迎不太会打马球,但观战也要穿的利索,除了换下平日里繁琐的锦衣,另穿了双到小腿的靴子。谢相迎的腿原本便好看,被那靴子一包,小腿更显得修长。
红玉用腰带谢相迎的腰勒的紧紧的,另用镶了明珠的银冠子,给谢相迎束了条高高的马尾。这么一身打扮走出内殿时,凌琅都愣了一愣。
要说谢相迎这人,身上是书卷气更多些,但若真打扮起来,倒也端的是飒爽英姿,俊俏不凡。
凌琅的目光落在谢相迎的腰上,还不曾多欣赏,红玉便给谢相迎披了件鸦青色的斗篷,挡住了那勾人身段。
没什么看的人,这才起了身去里屋换衣裳。
二人乘马车去北苑。
凌琅的马车宽敞的很,坐着的地方也软和。
谢相迎不动声色四下看了看,又掀开那帘子往马车后看,见夹道守卫的马匹中间还跟着一辆马车,便问凌琅道:“那后头的马车上坐的什么人?”
“你身子差,不能打球,自然是帮手。”凌琅没有抬眸子,只继续看手中的书卷。
谢相迎“哦”了一声,也没在意,他见凌琅低头看书,忽然想起来,这是打赌的第七日了。要是接下来凌琅还这么着,那他必定输了。
人坐端正坐在马车上,脑子飞速转着。
等到马车停在北苑大门外,谢相迎还是没什么头绪。
凌琅透过窗子看了一眼马车外的景象,回身嘱咐谢相迎道:“帝师这贵君的身份,还没有对外头言说,等朕下了马车再叫小冯领着你过去。记得站在看台上,躲在珠帘后,远远看着就好,万万不要出头。”
“我知道,我只看你打马球。”
这人叮嘱的这样仔细,是多怕他做出头鸟。
凌琅看谢相迎答应的快,眉眼间带了些笑意,低低道了一声“乖”,才起身下了马车。
等凌琅下去,谢相迎才出马车来。小冯应候在马车下,离小冯几步远的地方是穿着身常服的云子寒。
云子寒这人样貌好,今日换了这一身衣裳,倒觉得像个世家公子。
“你怎么来了。”这人平日里总是催赶着才做事,今日不用他说,倒是很勤快。
云子寒看了那后头的马车一眼,道:“看戏。”
“看戏……”
又是看戏,这些个人一个个话都只说一半,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谢相迎扶着小冯的胳膊落了地,跟着往北苑看台上去。
看台上坐着的是几个女眷,除了几个王府家的小姐夫人,谢相迎一眼看到了凌蔷。
凌蔷的目光落在谢相迎身上时滞了一滞。
小冯把谢相迎领到另一处看台,二人擦肩而过,并没有说话。
到了地方,谢相迎坐在软垫上,拿了碟小食,靠着矮桌往底下看。
打马球的场地宽阔的很,几个公子都已经准备好上了马。
马额头上挂着青红二色的装饰,将几人分成了两队。谢相迎看赵王与一名女子在两队马中间犹豫了片刻,才上了那带着青缨的马,便估摸这队是现组的,事先都没商量。
周宜珠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裳,毫不犹豫与赵王一队。
那头慕轻州居然带着个穿绿衫子的女子,上了带有红缨的马。
这是什么情况,夫妻二人,居然变成了对家。谢相迎直了脖子去看,心想这不会就是凌琅说的好戏吧。
云子寒看着那绿衫子的人,幽幽启唇道:“都说驸马府上宠妾灭妻,看来是真的。”
这人是慕轻州的小妾?这还了得,长公主不得活劈了他。
谢相迎知道这门亲事是奉子成婚,但没想到,短短三年慕轻州就纳妾了。周旋就给自家闺女,选了这么个女婿么。
云子寒缓声道:“叫什么林月芝,是沈太后的外侄女。”
原来是沈氏的外侄女,怪不得长成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这沈氏家的基因,还挺强大。
“不管怎么说,定和公主都是正妻,带着小妾打马球,实在是……”
谢相迎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见一身玄色窄袖锦衣的凌琅,带着个穿紫袍的男子入了场。
这男子,正是当日嘱咐阿召送入宫中的莲生。
谢相迎沉默了,上行下效,他突然觉得自己再说慕轻州有些不合适。
云子寒见到莲生,不由挑眉道:“这宠妾灭妻怕不是豪门贵族的传统,也不知道这莲生有什么手段,叫皇帝神魂颠倒的。”
“陛下很宠爱莲生么?”谢相迎问了一句。
云子寒道:“对呀,之前打仗都带着,每逢宴会之类的场合也都带着,把玄婳气坏了。”
“怪不得要杖毙了。”
玄婳向来不喜欢这样的,也难怪她知道了莲生的住处,便急着要来处置,人在宫里不好动手,在宫外死了正好。也不知玄婳知不知道那莲生就是张念汝,若是知道,只怕没那么容易放过。
青红二队慢慢壮大起来。待到最后居然是凌琅,周宜珠,莲生,等人一队。慕轻州,林月之,周晏,卓萤,薛祺等人一队。
谢相迎看卓萤尚且能上场,便已明白凌琅必然是将当日庆元殿的事隐瞒了,也不知又派了何人维系那摄政王府。今日把卓萤放出来,也是为了让众人看看摄政王府的人尚且活跃着。
几人正看着,只听一声震耳的锣声响起,身为皇帝的凌琅便开了球。
那球跃起又落下马下,凌琅一道箭似的策马追了过去,动作很是利落,引得看台上几个官家小姐赞叹连连。
这凌朗还没立后,只怕不少人盯着那位置。
场上几个人手持球杆,围着一个马球追逐。
谢相迎正看着马场上的几人,蓦地,有北苑的内侍端着个木制的方形盘子走过来。
“公子可要押注?”
押注。
谢相迎看那盘子中写着“青”,“红”二字,顷刻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这内侍一准是把自己认成官家公子,让他赌球来了。
谢相迎看场上凌琅追那球追的紧,也知道这些官家弟为了仕途,大半是要对凌琅放水的,最后赢的肯定是青缨那一队。
想来这看台上的人,押凌琅的多。谢相迎思量片刻,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放在红色那一半,继续看球去。
“押……驸马爷那一队么?”内侍又问了一句。
“对。”
谢相迎报以微笑,没再说什么。
内侍看着那木盘子,眉头蹙了一蹙,十分不解。
不只那内侍不解,小冯和云子寒也不明白。
小冯蹙着眉不敢问,云子却口无遮拦:“你押摄政王,不怕皇帝生气么?”
谢相迎笃定道:“不会有人知道的,到时候赢的是陛下,哪里有人管输的一队,只顾着为陛下喝彩罢了。”
“也是。”
这么说,这人是做了赔本的打算。
几人说完话,又去观战。
刚开始还挺正常,越往后看,谢相迎越觉得不对。慕轻州的球杆一开始还在球上,再到后来,便只追着莲生去。
那林月芝见自家夫君跟莲生较劲儿便,便也策马去帮忙拦着。莲生一开始还能摸着球,再往后就只能被二人堵着,算是寸步难行。
卓萤那边消极怠工,跟薛祺两人在人群外头溜马。其余几个官家公子上头似的,在凌琅马后穷追不舍。
这气氛越看越不对劲,这哪里是打球,分明打人。
正想着,那边锣生一响,却是一个模样十分英俊的少年进了一球。
谢相迎一看那马头上的佩缨,居然是红队。
“那进球的少年是哪家府上的?”谢相迎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冯的眉头紧皱着,道:“李太尉,李大人府上的小公子李沐风。”
小冯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的看台上,传来很大一声杯盏落地的声音。
“逆子!”
几个看台被竹帘子各自隔着,看不到对方。听这动静,是李太尉府上的家眷。
作者有话要说:
李沐风:爹,我厉害吗!
李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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