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相公
谢相迎看了凌琅一眼, 突然被气笑了.他是生气,任谁面对这样一个人都会生气的。他不明白,他也不理解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都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这会儿还来缠着他做什么。
谢相迎没了再继续争辩的心思, 索性躺在那驴车上,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这费力气不讨好的事, 他不愿去做,凌琅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
凌琅见谢相迎脸上带了疲态,也不再去打扰。
驴车往昌平街去, 凌琅说不回去就真的没往驿馆去。
谢相迎打了会儿盹, 一睁眼见到满是人的昌平大街,愣了一愣。
“你当真不回去?”这人不是还要忙着银票的事么。
“我说过了,并不是玩笑话。”他眉眼中带着笑意, 看人时眸中便只有对方的倒映。
谢相迎躲了躲凌琅的目光,下了车拉着那驴车往昨夜雇车的店铺去。
掌柜的把玉佩拿出来,凌琅看了一眼,将一锭银子从怀中取出放在桌上。
“你这是……”谢相迎抬头看了凌琅一眼。
凌琅道:“种田卖货, 少不得来回奔波,不如买下这车。”
这人倒是思虑周全。
这驴子是头瘦弱的花斑驴, 那老板见有人愿意用这么些钱买这驴车, 脸上不由带了些喜色:“二位公子爽快, 我这儿赠你们几袋新收的小米, 用来熬粥最是不错。”
“如此,多谢。”凌琅笑了笑, 端的一副明朗少年之态。
这人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吧, 笑起来还如十七八似的, 这老天爷怎么总是厚待他一般。谢相迎看着凌琅,心下不禁也有些羡艳。
两人从店铺出来,凌琅将那两袋子小米放在车上,问他道:“还要买什么?”
“你出银子?”谢相迎问他。
“自然。”
若是这银子能博谢相迎一笑,一掷千金又何尝不可。
谢相迎见凌琅答应的爽快,脸上带了凉凉的笑意。银子这种凌琅最不缺的东西,眼下却变成了自己最需要的,真是造化弄人。
“买些米面和肉吧,快过除夕了。”
谢相迎往车上一坐,瞥了一眼垂在一边的缰绳。
“除夕。”
凌琅想到除夕,凌琅拿起缰绳,眉眼不觉弯了一弯。他拉过驴车,穿过人群带着往肉铺去。
两人在昌平街逛了一大圈,买了米面,肉,还有些点心。
驴车停在粮店外,凌琅见对面摊子上围了好些人,走过去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小丫头在卖荷包,那荷包的颜色清丽,绣工也很精细。
凌琅拿起两个绣着梨花的荷包,问她道:“这个怎么卖。”
“六个铜板。”
凌琅往摊子上扔了颗碎银子,那小丫头神色微变:“这个,我怎么找你呢。”
“不必了。”凌琅说罢,带着那两只荷包往粮店去。
谢相迎见他手里拿着女儿家的东西,问他道:“路上买的?”
凌琅点了点头,把其中一个塞进谢相迎手里。
“我要这个干什么,我连银子都没多少。”
谢相迎说罢,凌琅即刻将那荷包拿回来,在里头塞了几颗金粒子,又放进谢相迎手里。
“收好。”他道了两个字。
谢相迎看凌琅那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心道这人还挺幼稚。
两人把东西都拿上车,牵着驴车往外去。
临近除夕的日子,不少人出来置办年货,两人牵着驴车,在水泄不通的地方,几乎是寸步难行。谢相迎一开始在驴车上坐着,见车不好走,便也下来与凌琅同行。
等快走到街口时,谢相迎才明白这昌平街为什么这么堵。
写着“名宴楼”的酒楼前,几辆阔气的马车随意停在街上,将路堵了个严实。
“你上车,我把那马车牵走。”凌琅道了一句。
谢相迎闻言,即刻坐回了驴车上。
凌琅走过去,正要牵那马车的缰绳,楼里突然走出个小厮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家公子的马车你也敢动。”
凌琅闻言,放下手里缰绳看了那小厮一眼。
小厮见凌琅浑身上下没件贵重东西,又是用布带子束发,便没把这人当回事。
“麻溜的滚远些吧,得罪了我们家公子,你可担待不起。”
“你们家公子是何人?”凌琅问了一句。
那小厮见凌琅这么问,不由笑道:“我家少爷是何人,与你这穷酸书生没什么关系,乖乖回家去,别让你大爷我动手。”
这还是头一个敢做凌琅大爷的人,谢相迎坐在车上,静静看戏。
凌琅也没恼,只看着楼门口的几辆马车道:“这马车挡着街口的路,适才要挪开。”
“挡着就绕道,哪来这么多废话。”
那小厮见凌琅是个执拗人,从石阶上下来,刚要上手,一把被凌琅擒住胳膊,整个人掉了个向。
“唉哟,好汉饶命!”
那人痛叫了一声,凌琅十分平静地看着他,道:“把马车挪开。”
这人穿上衣裳看着不像个练武之人,唯有在动手之时,才能显露出那久经沙场的力量与狠厉。
凌琅把手里的人松开,那酒楼走出个少年来。
“平日里都将你们惯坏了,怎么出来查看马车也这样磨叽。”
那人一身织金锦袍,目光落在凌琅身上。
冤家路窄,居然是凌清河。
凌清河从小长在椒兰郡,没怎么上过盛京,他看了一眼凌琅身上那少有的衣裳料子,只道:“哪里来的人,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督察院的人已经走了,他不信这椒兰郡能跳出第二个周晏来。
凌琅定睛看着眼前的人,半晌笑了笑没有说话。
按辈分凌清河得叫凌琅一声堂兄才是,谢相迎看这两兄弟对面不识的场景,想起凌琅这次是悄悄过来的,遂下了驴车往近处走了走。他低低咳了一声,凌琅闻声往这边看了看,二人目光相对,凌琅心下便知晓谢相迎是什么意思。
凌清河见凌琅往人群里看,目光也寻这那方向过去,这一看便在人群里发现了谢相迎。
是他。
凌清河走下石阶,绕过凌琅停在谢相迎面前。
正打算回驴车上的人,蓦地被凌清河拽住了腕子。
“周晏回去的时候,没把你带走吗?”
凌清河看着谢相迎,目光中带着赤.裸.裸的审视。眼下天寒地冻的,这一席素白衣裳倒衬得这人比从前更加俏致,难怪周晏也忍不住出手相救。这样风流儿身段,想来春宵红帐里,滋味必定销魂的很。
“三公子,你这样不大合适。”
“不合适,你从前纠缠我的时候就合适吗,眼下怎么突然傲起来,睡的人多了,心也高了不成。”
凌清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人一副无辜的样子让人生厌。明明前些日子还围在他身后打转,这会儿就又勾搭上这么多人,算是怎么回事。
凌清河正要动手,突然被人攥住了腕子。
“你又是什么东西。”凌清河见是凌琅,颇为不屑地道了一句。这椒兰郡,敢与他作对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凌琅脸上带了些冷冷的笑意,道:“这位公子平白无故拉住我家小君的手,好像不大合适。”
“你家小君?”凌清河瞪着谢相迎问他道,“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夫郎。”
这人可当真是人尽可夫,凌清河想到此处,一时怒从中来。他这辈子最讨厌自己不要的东西被他人染指,谢相逢喜欢他,他早已经把这人看成是自己东西。眼下这人轮流着把自己往别人身子底下送,是在侮辱他吗。
“谢相逢,跟我回府。”凌清河厉声道了一句。
“我既递了辞呈,便与成王府再无瓜葛,三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不要为成王殿下添麻烦。”
谢相迎不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听齐凤池说,凌清河之前对谢相迎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怎么如今他不去纠缠凌清河,凌清河反倒过来纠缠他。
凌琅冷眼看着凌清河,他不理解向来稳重的成王,怎么教出这么个莽撞东西来。
三人僵持在酒楼前,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眼看着路就要被堵死,天色也暗了下来。谢相迎的胳膊被凌清河攥的生疼,心一横,仰头看了凌琅一眼,温声道:“相公,他扯得我好疼。”
这一句撒娇似的往人心里挠,凌琅回望了一眼谢相迎,当即用力将凌清河提溜起来。
没想到凌琅力气这样大,被提溜起来的人脸色骤变。凌清河脾气上来,干脆先动了手,两人都是年轻气盛,打起来一点力气没攒着。
“看着干嘛,打呀!”
石阶上几个小厮看得愣了神,被凌清河嚷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一群人扭打在一起,街口乱得厉害。
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凌琅还受了伤。谢相迎正担忧着,那头凌琅已经从缠斗的人群中走了出来。原是一群人打红了眼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凌琅把外袍一解开,随手搭在一个小厮身上便趁乱脱了身。
“拉紧了。”
凌琅拉过谢相迎手,拨开面前的人把谢相迎带上车,两人坐着驴车从几辆马车间穿了过去。
等那街口的人反应过来,才发现手上只剩凌琅的外袍,人早已经远去。
小道上,挥鞭驾车的人嘴角噙着些笑意。
“你笑什么?”谢相迎不懂这人怎么还能笑出来,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打架。
“你猜猜。”
凌琅看着谢相迎,想起方才那一声“相公”,只觉得心下甜的厉害。
“我才不猜呢。”
凌琅这深重的心思,即便是住在他肚子里的蛔虫也猜不到一二,他才不费力气去猜。
“你身上那伤没事吧,那小子用的蛮力,别把伤口挣开了。”
凌琅见谢相迎关心他,往人身边凑了凑,对他道:“是有些疼,不过,你若再唤一声‘相公’,我便不痛了。”
“做梦吧你!”
谢相迎又给了凌琅一拳,凌琅乖乖受着,也没说什么。谢相迎到底是个文人,这一下不算轻,却也痛不到哪里,比起怪罪倒更像是调.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朗子的自我攻略一向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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