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打架

　　聊得差不多后，贺老又嘱咐一遍边婼好好招待颜珩，就离开了，亭子只剩下心思深沉但表面功夫一流的两人。

　　“听闻侯爷鲜少出门，怎么这次倒有兴致从京都来到千里之外的香宁？”边婼故作好奇地问。

　　颜珩似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试探之意，坦言道：“永宁王五十大寿在即，我来贺寿，顺便拜访老师。”

　　这话倒是与宁叔的消息差不多，只是不知真假。

　　边婼笑了笑，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老师让英好好招待侯爷，不如英就带侯爷参加一下白鹤学院吧。”

　　颜珩颔首，“那就麻烦阿英了。”

　　说罢将轮椅一转，轮椅把手正对向边婼。

　　边婼：……

　　这颜大爷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啊！

　　为了老师的嘱托。

　　她忍！

　　顾勇看到这一情景，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主子看着温和，但其实性子十分冷淡，从不轻易亲近他人，现在竟让沈英推轮椅，当真是稀奇。

　　随后转念一想，这沈英才华横溢，性格坦荡，主子出于欣赏想结交也说不定。

　　这样也好，主子亲近的人寥寥无几，若真心想与沈英交往，倒是一件好事。

　　想通这点后，顾勇心情愉快了不少，故意慢吞吞地跟在边婼和颜珩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是学院创始人周熹微的石像，传闻他光风霁月，热心教育，将毕生精力都用在了学院上，后人感念他的贡献，故立了此石像来纪念。”

　　边婼望着周熹微石像，心里佩服不已。

　　听说白鹤学院最开始仅是一座私立小学院，周熹微为了扩大学院，四处奔走，花重金请来香宁一带的名师，还减免了学费，才让学院崭露头角。

　　一个企业的兴起必然引来同行的打压，学院亦然。

　　那时香宁最大的学院是一座官方督办的公立学院，见白鹤学院声名鹊起，自己生源流失惨重，便屡次设法陷害，使得白鹤学院立足艰难。

　　后来还是周熹微利用人脉去斡旋，与官府达成交易，由周熹微和官府共同管理学院，才化解了危机。

　　自那以后，白鹤学院一直实行双院长制，一位院长从老师中产生，另一位院长由官府委派。双院长制很好地平衡了公立与私立的矛盾，大大促进了学院发展。

　　如今百年过去，周熹微早已亡故，但白鹤学院却声名在外，屹立不倒，周熹微实是一个有大德的人。

　　“阿英似乎对这周熹微颇为推崇。”颜珩虽用了“似乎”二字，但语气却十分肯定，显然很笃定自己的判断。

　　边婼也不扭捏，直接说了对周熹微的看法。

　　“周熹微创办学院，能从中获得什么呢？名？利？皆不是，只是为了想创办学院罢了。我推崇他不是因为他贡献巨大，而是他对自己的理想，抱以最大的热忱，举毕生精力，只无怨无悔地投入一件事而已。”

　　颜珩“望”向她，温声问：“你想成为这样的人吗？”

　　微风轻拂，带来一阵清淡的花香，周围一片静谧，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细微的人语。两人四目相对，却都没有说话，一切仿佛定格。

　　她想成为这样的人吗？边婼问自己。

　　心中一块隐秘的地方蠢蠢欲动，仿佛镇压许久的野兽，随着这句“咒语”突然解封，从前被压制的想法瞬间喷薄而出。

　　前世她每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心里却总有一股不甘，觉得自己不该封闭起来，要走出去做点什么。

　　可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去时，却突然收到癌症晚期的通知书，一切勇气都化作了泡沫，只剩下遗憾和不甘。

　　她想成为像周熹微那样的人吗？

　　想的。

　　重来一世，她太知道生命的短暂和可贵，一个人浑浑噩噩是一生，尽情施展抱负也是一生，那她为何不选择后者呢？

　　这十年以来，她看了太多冤假错案，也看了太多人命如草芥的事，不忍、愤怒、无力，种种情绪都堆积在胸口，没有地方宣泄。

　　前世她不能做点什么，那今生总该有所不同。既然她看不惯这世界悲苦，那何不成为那个改变世界的人呢？

　　短短一瞬间，一切想法如冲出牢笼的野兽般，涌上边婼的心头，让她心绪杂乱不已。

　　不过，伪装的本能终究促使她没露出丝毫破绽，在颜珩看来，她只不过恍惚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未提及方才的话题，重新参观起学院来。

　　“哟，这不是在学堂大出风头的沈公子吗？怎么跑到这里当起瘸子的侍从来了？”

　　一个嚣张的嘲讽声传来，边婼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富家公子带着几个小弟，正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脸上满是讥笑。

　　这富家公子名叫肖越，是香宁富商肖家的公子，跟边婼同年入学，但一直未通过学院分级考试，故年年留级，始终在最低年级。

　　肖家属于香宁新贵，从前只是普通富商，然而自几年前肖家一位嫡小姐入宫当了后妃，一切就大变样了。

　　那肖小姐是个有手段的，刚入宫时仅是末品采女，后来诞下皇子，令龙心大悦，连升三级，一跃成为正五品才人，听说前不久又诞下一位公主，被封为了正三品婕妤。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肖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时常打着肖婕妤的旗号仗势欺人，百姓有苦难言。

　　这肖越长相倒不俗，颇有几分俊俏佳公子的模样，只是因为性格恶劣，眉宇间总透着些许猥琐之气，硬生生破坏了一副好相貌。

　　作为肖家嫡系子孙，肖越本就被宠得嚣张顽劣，自肖婕妤得宠后，更是无法无天，收小弟、打群架、收保护费、欺负穷苦学生，俨然一个校霸。

　　说来边婼跟肖越倒也没什么大过节，不过在他欺负同窗时出手阻挡了几次。

　　可肖越心胸狭窄，因此便有些嫉恨边婼，每回看到她总要冷不丁地刺几句，但碍于她背后的易家，并未做太过分的事。

　　如今肖家权势愈大，肖越的顾忌也小了不少，对边婼的态度愈发嚣张了。

　　方才肖越远远看到边婼推着一个轮椅，以为她在交好一个腿脚不便的人，便迫不及待上来找茬了。

　　“肖公子到底也是读书人，怎么不懂得尊敬他人呢？”边婼淡淡地说。

　　边婼很不满肖越称颜珩“瘸子”，虽然颜珩腿脚好得很，只是因为目盲行动不便，但到底身体有疾，听到别人如此不屑的称呼，心里难免难过。

　　坐在轮椅上的颜珩眉头微挑，他竟从一个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那里感到了维护，这沈英若没问题，他倒真想深交。

　　“尊敬？你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子，也配跟我谈尊敬！”肖越嚣张道。

　　他早就看不惯边婼了，同是出身于商人之家，他从小就要讨好那些官家的孩子，而边婼却好命地有易家撑腰，随意出入香宁上流阶级，凭什么！

　　更可气的是，边婼还整天摆着一副善良正义的模样，屡次坏他的好事。若不是看在易家的面子，他早就想教训她了。

　　边婼想反驳肖越说他也是商人之子，但见他摆明存心找事，不想多说，留下一句“英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便直接推转轮椅，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边婼并非惹不起，只是若与肖越发生冲突，难免牵扯易家，给易重夫妇添麻烦。

　　为了息事宁人，她退让一步，又有何妨？

　　谁知肖越却得寸进尺，很不满边婼的冷淡态度，对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就快步冲到边婼面前拦住她。

　　“本公子还未发话，你怎么敢走！沈英，别以为易家看重你，你就可以在本公子面前耍威风，休想！”肖越说着吩咐那几人，“把沈英押过来。”

　　那几人顿时抓住边婼的胳膊，边婼挣扎了几下，惹得肖越愈发不满，出手就要揍边婼。

　　边婼见躲不过，只好还击。

　　肖越被打，更是生气，冲其他人喊道：“一起上！”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朝边婼袭来。

　　这些人都出身富商之家，养尊处优惯了，并没有武功，出手毫无章法，胡打乱踢，边婼一拳打一人，几拳就搞定了。

　　肖越见状，顿时慌了神，留下一句“我要告诉副院长”，就捂着伤带人急匆匆跑了，那落荒而逃的模样，让边婼忍俊不禁。

　　“阿英身手不错。”颜珩漫不经心地说。

　　边婼整理衣服的手一顿，随后笑了笑，“不过跟身边侍卫学了两招，别的不行，对付这些草包还是够的。”

　　颜珩挑眉，“你就不怕他们倒打一耙？”

　　边婼不以为意，“我不过自卫罢了，难不成只准别人打我，却不准我打回去？古往今来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倒也是。”颜珩轻笑。

　　两人都没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继续参观起学院来，却没想到一刻钟后，一个同窗急匆匆地跑来。

　　“沈英，副院长叫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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