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二重唱（五）
后面的几天准备时间里, 郑智雍没有想别的事情, 精力都放在了排练上。景利恩写的词他看了, 没有什么意见, 郑智雍胜在内容，辞藻方面的功力只是一般，景利恩记得《二重唱歌谣祭》是什么性质的节目，没有像在地下那样走黄暴路线，那就没有问题了。
“REG唱不黄暴的词, 值得期待”, 虽然被景利恩diss过，地下圈的diss那么多，zico早已习以为常, 所以录制开始前依然能自然地说笑，“节目播出以后会有很多人贡献收视率的”。
景利恩淡定地翘起了二郎腿，脚上的黑色长皮靴在待机室的明亮灯光下折射着硬朗的质感：“根据我的表现思考下次我去地下的时候怎么收拾我？”
“被diss的经验很丰富。”郑智雍评价。
“需要向你学习”，景利恩这话可半点没有嘲讽的意思, “一直在diss与反diss，后来觉得有点无趣了”。
“像我这样提出新的主张，也只是开启一个新的diss与反diss的话题而已。”
郑智雍淡淡地说。
主攻摇滚和抒情ballad、对hip-hop则处在很有兴趣的阶段的郑俊英的好奇心估计是在场的人里面最强烈的一位：“那你们今天要做什么，diss吗？”
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兴致勃勃让郑智雍非常无语：“很抱歉, 春节不diss。”
“那你们要唱什么？现在录制都要开始了, 我们知道也没有影响。可以说一下吗？”
郑智雍看了景利恩一眼。
景利恩（平静）：“《毒气》。”
众人：……
“这就是不能找rapper做女朋友的原因啊。”这时zico的手机里似乎来了信息, 他低下头用双手在界面上输入, 同时感叹道。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不用把责任推到女rapper身上。”也许是因为场合，景利恩的气场依然不弱，却不像在地下时那样侵略性十足，甚至一直带着微笑，口气也软了不少。
可如果说话的内容依然直接刁钻切中肯綮，即使披上礼貌亲切的表象，呛人的效果也不会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这一点在郑智雍那里，早已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录制开始前透露一些信息的确不会影响到比赛本身，但是可以为正式唱歌前的谈话环节提供吐槽用素材。放完了剪辑过的、各位参赛歌手寻找素人合作者的影像，郑智雍便成为了被盘问的重灾区。
《二重唱歌谣祭》的主持人有成时京和刘世允两个，也许是因为刘世允有酒驾的黑历史——虽然他酒驾以后又去自首让毒舌的韩国网民都无力吐槽，对郑智雍的问话主要是成时京在做。
“thinker，和利恩小姐之前认识吗？”
“见过两次面，她在blank工作的事是录制时才知道的，zico——”
要死不能一个人死，这时候不用zico什么时候用？
zico干咳了一声：“我见到利恩xi的次数更多一些，她在地下活动过一段时间。”
卖队友的郑俊英：“在后台聊天的时候听说zico被她diss过。”
全场起哄，而zico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
最后还是郑智雍说了句公道话：“在地下活动的频率低的rapper有名气，基本都需要很会吵架，比如利恩xi，还有我，争议更容易带来关注。”他说完还眨了下眼睛，争议和关注的相关性，这可是郑智雍的经验之谈。
“在地下活动过的rapper不犯规吗？”
《二重唱歌谣祭》效仿《蒙面歌王》，引入了艺人评审团的制度，这时说话的就是坐在对面评审团席位的defconn，郑智雍灯参赛歌手在另一边坐成一排。
“就是犯规，REG……哦不，利恩xi她应该去《unpretty rapstar》的。”zico急于挖坑，一不留神就把景利恩在地下活动时用的艺名说出来了。郑智雍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可不知道景利恩在diss这件事上的具体原则，所以zico你自求多福吧。
“她说了不会出道，那就当素人看”，话是这么说，选择景利恩会带来争议，这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不选择她的话太遗憾了”。
“这是心声啊心声”，郑俊英说，“在合作曲中thinker都没有唱几句……”
“禁止剧透！”
“是。”郑俊英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
“真是让我们对接下来的舞台格外期待呢”，关于素人的爆料目前已经足够，成时京适时地转移话题，“thinker，你希望第几个出场呢？”
“不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就好吧，我们选的曲目还是稍微有点沉重了，在中间比较合适。”郑智雍说。
然而有句话叫做“怕什么来什么”。
参赛歌手的头像在屏幕上循环，滚动的速度由快变慢，最后缓缓停下，赫然是郑智雍那张好看的不像话的脸。
“第一位好像有点不利”，成时京强忍着笑说，“thinker有什么想说的吗？”
“景利恩xi，来吧。”郑智雍面对着镜头，说。
除了登台表演和表演后的采访，素人是不在录影棚中出镜的，但是郑智雍知道，正在准备登台的景利恩绝对听得到他说的话。
“很镇定啊”，成时京感慨，“让我们期待thinker和景利恩带来的舞台——这次的舞台有什么看点，现在可以说一下了吗？”
“这次的舞台由景利恩xi主导，我少唱一些最好，是那样的舞台。”
还有一句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排到了第一位，总不能因为排位不理想，就不好好做吧。
两位表演者站在台上的同时，观众们听到了很熟悉的前奏。
“我从这个像沟渠一样的人生中醒来，实现我想要的这样活着，我一点点地醒来，醒来。”
是leessang的名曲《毒气》。
景利恩基于自身对rap词进行了修改，主旨上并没有本质的反转或便宜，涉及旋律的部分她保留了原样，并交给郑智雍来演绎，特别是在开头——论在第一时间抓住听众的耳朵，郑智雍的功力远远强于景利恩。
而完成了“抓耳”这个使命后，郑智雍放下了话筒，侧身注视着景利恩，状似倾听。他一身黑衣，气场则内敛到了极致，即使镜头里同时容纳了两个人，左边的郑智雍看上去也仿佛站在影子里一样。
镜头右边那个暗紫色的身影，才是这个舞台的中心。
景利恩上身穿着长风衣，下面是黑色的裤子和皮靴，这样的形象比起她平时作为rapper活动的时候少了些不管不顾的锐利多了些克制乃至优雅，骨子里的强硬倒没有丝毫变化。
景利恩今天过来不是为了与人撕逼干仗，这样的外在形象是很合适的。
“与多数人无休止的争辩，是我的爱好，一直到沉默，总有些事他们不知道，轻蔑目光下炽热的坚持，但偶尔会恐惧地想，什么是我真正的得到。”
“浩瀚的时间压缩在课本，我得意洋洋地炫耀的，本质也不过是浅薄。我在做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我是有着怎样的向往，心甘情愿将时间和热情燃烧。”
与iron在《show me the money》半决赛的那一版经典的重新填词相比，景利恩重填的《毒气》在基调上更贴近leessang的原版。iron在《毒气》中表达了对金钱的思考，不乏愤世嫉俗的讽刺，leessang在《毒气》里回顾了十年来追寻音乐的艰难和喜悦，传递了即使辛苦也会坚定不移的决心，景利恩的《毒气》则是她的自我反思和自我剖析，她选择了怎样的人生，又为什么这样选择，在选择过后她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如果要简单地概括的话，这一版的《毒气》讲的是一位业余地下女rapper的心路历程。
对hip-hop的兴趣与日俱增、对rapper的印象却还停留在一个简单粗暴的阶段的观众们会喜欢的。
“hip-hop是我的另一条声带，嚣张强硬的rapper，才能解开彬彬有礼的镣铐。写在歌词里的那些被称赞为尖锐刁钻的话，再文雅地说出来，也有人谴责不礼貌。”
景利恩此刻的flow是平铺直叙，然而前后又有不同，开始的回想她的声音还有一种平淡的放松，到了后面却能听出着意的克制。清晰且契合节奏的rap已经完整地将内容传达，个中微妙情感，也可自己体会。
并不浓烈但是格外具有渗透力的回味在空气中萦绕，郑智雍已经悄无声息地重新抬起了他的话筒。
“在人生的沼泽里，在人生的沼泽里，我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小心地确定着事实，不止我一个人，也不止thinker会说‘I want to say’。规则与潜规则充斥在人心与社会，心中频繁响起的一种声音是‘这不对’。将它转化成恶评是卑鄙的懦弱，我能改变几个人的思维，或者纠正自己，关于是非。渺小的动作，看不到的意义，不要等到多年以后，现在就有人断言是对生命的浪费。”
郑智雍在《show me the money》演绎的那首《I want to say》深入人心，景利恩表达的内容与《I want to say》有相近之处，此刻的引用恰到好处。紧接着便是对自己的心的层层剖析，拉着人一步步走入更深的领域。通过旋律直接被感染的感觉很好，通过歌词领会到深刻而独特的东西感觉也不坏，歌词、旋律还有景利恩的演绎结合在一起，深入而浅出，那就更好了。
“可是啊什么才是珍视了时间，履行身为人的责任之后，恋爱结婚还是去赚更多的钱？我要懂得的更多，传达得更多，交互得更多，那是我享受的身为人的快乐。”
人的需求是多种多样的，肉体需求，精神需求，情感需求，等等等等，每个人的需求也各不相同，而景利恩是更侧重于精神需求，认为思想才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的东西。
有精神需求的人其实不少，但是需求像她这么高的人真的不多。所幸《毒气》作为名曲感染力非同一般，景利恩的水准也无愧于zico和郑智雍在舞台开始前的称赞。
“我从这个像沟渠一样的人生中醒来，实现我想要的这样活着，我一点一点地醒来，醒来。”
郑智雍的低沉得如同叹息一般的歌声里，观众们回味着他们所听到的rap，感受到了这位无名的素人rapper的快乐，坚定，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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