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唐门弟子
“子灵小兄弟，你的意思是，这岳阳城早有爆发瘟疫的隐患？”柳颉之用只有他和子灵能听到的声音问。
子灵点点头，默认了。
柳颉之确认了眼前的状况，心中拿定了主意。
他走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大人借一步说话可否？”
太守警惕的看着柳颉之，问：“你是何人？”
“草民柳颉之。”
太守神色微动，眼中骤然明亮了起来。显然，太守也听说过柳颉之的名号，他忙招呼道：“小公子，请！”
子灵微微诧异，他知道柳颉之这个名字好用，但没想到这么好用。
这个意外之喜将他心中阴霾一扫而光，子灵也跟着太守、柳颉之进到了太守的书房中。
“小公子有何高见？还望给誊某指点一二。”誊太守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焦急地询问着。
柳颉之摆摆手：“‘高见’称不上，大人只要把该做的都做了，这就可以了。”
誊太守听罢，脸上浮现出进退两难的神色。
他明白，柳颉之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颉之所说的，无非就是亟命疏浚，使民得爽垲而居。再招募僧侣，道人等，掩埋尸体于漏泽园，兼之隔离病患于官府六疾馆。派官兵日夜消毒，严查商贩旅客之往来，轻易不得进出岳阳城。
如是而已。
只是，这个誊太守，是今年才走马上任。若他初来乍到，没好看的成绩倒也罢了，还出了这样的天灾，出了这样的祸端，他以后可就不要再想官场走下去了。
其实他知道，瘟疫是可控的，但他总听人说，荆楚之地，多瘴气密林，气候与中原不同。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或有暴风疾雨，雾露不散，淤泥恶水，停蓄弗流，则春秋之交，蒸为疠疫。
如今，他誊太守是二者皆遇上了，这叫他如何不怕？
子灵点头附和：“太守大人，小公子说的是。当初我便希望，令公子能到六疾馆去，和众人一同诊治，这样也很方便。若现在大人下道政令，举城防灾，能及时控制疫病范围，就能及时治好瘟疫。”
子灵揣着一颗热忱的心，只看到医者看到的东西。他以为，誊太守迟迟不肯让自家儿子入六疾馆，是对他的医术抱有怀疑的心，哪里能想到，对方更担心的，其实是自己的仕途呢？
誊太守不敢让自己孩子去六疾馆，就是不想让上面知道，除却水患，岳阳城还要闹疫病了。
上面随便叱责几句，自己便不知要贬往那里了。
柳颉之这人精的跟狐狸似的，加上久久周旋在武林盟和各大门派之间，誊太守想的是什么，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看不惯这样的做派，可也不想拂了誊太守的面子。
柳颉之遂微微一笑，奉承了起来：“太守大人只要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严格遵守本朝律法。等到疫情消失，这便是大人新官上任后，第一道功绩。若大人稍晚一步，病情指不定发展成什么样。如果到了不可控的地步，这疫病就算退了，朝廷上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若是疫情彻底失去控制，那大人前途如何，便未可知了。”
“这……”誊太守仍然犹豫不决。
柳颉之便再添一把柴火，塞了誊太守一嘴的定心丸：“苍天降灾，干君何事？”
弦外之意是：又不是你投毒下药，朝臣若是弹劾你，你直接甩锅老天爷。皇帝不会惩罚你，反而会夸奖你事情办得利索。
“大人无作为，才是真的罪过。”柳颉之在煽风点火上，很有一手；而他于威逼利诱之途，则更加熟练。
“好。”太守欣然应允。
“大人请。”
柳颉之谈妥后，也不给对方回神的机会，盯着他下了政令。
太守依着华朝律法，一条条写着即将颁布的政令，额心手掌都是汗水。
子灵一直旁观着二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他见柳颉之三言两语改变了誊太守的想法，佩服之余，他若有所思，悄咪咪踱到了一边儿。将柳颉之的话，在肚子中咀嚼了几番。沉思良久之后，子灵恍然大悟。
他再看柳颉之的眼神中，敌意消退了几分。
柳颉之察觉到子灵的目光，报之以温和而谦虚的笑容。
子灵本还在心底暗暗赞佩这盟主府的小公子，可再看到他令人春风拂面的笑容，他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他的虹以歌小虹姐姐，天生暴脾气，这几年浮夸做派，将玉蟾宫的名声败坏的一塌糊涂。也不知他小虹姐姐这纨绔中的纨绔，能不能玩得过这两幅面孔的小公子柳颉之。
哎，我的小虹姐姐啊，你可快些从盟主府的分舵出来吧！
子灵皱起眉头，忧心不已。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虹以歌已收拾掉了潜伏在盟主府的细作，与盟主府的千金颜司虞，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两人月下对饮，举杯邀长风，好不快活。
至此，一夜无话。
子灵和柳颉之，当晚就宿在了太守府。
——当然，太守之子高烧不退，让子灵折腾了大半宿，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只是，子灵这人精力充沛，天才微微亮，便拉着柳颉之奔赴郊外——挖草药。
小屁孩儿子灵举着一本医书，啃着鸡腿，惬意地靠在古树上，时不时瞜一眼柳颉之，装模作样地批评两句：“你可不要偷懒啊~我看着你呢~”
“是是是，知道了。”柳颉之敷衍道。
子灵非常满意。
柳颉之一边挖草药，一边问子灵：“小神医，这次治疗瘟疫的草药很珍贵吗？昨日我打翻了你一碗药，你就说自个儿要喝西北风了。敢问这碗药，价值几何？”
“药倒是普通的药，”子灵从树上跳下来，拍掉自己衣服上面的灰尘，毫不犹豫的说“我收了太守十两诊金罢了。”
“哇！”柳颉之倒吸一口凉气，他收了药锄，去看子灵“那，我若想解毒，要给小神医多少诊金呀？”
子灵眼珠一转，比了个“五”。
“五两啊，感谢感谢！小神医医者仁心，颉之感佩莫名！”说着柳颉之就要掏钱。
“哎哎哎？我说的可是五百两——黄金！”子灵翻了个白眼。
柳颉之：“你咋不去抢呢？”
子灵：“我也想啊。”
柳颉之：“……”
两人沉默半天后，柳颉之问子灵：“咱们何仇何怨？”
“对啊，咱们何仇何怨，你抓我们小虹作甚？”子灵反问道。
柳颉之脸上绽开笑容：“原来小神医介意的是这个？”
“不然呢？我像是那么小器的人吗？”子灵瞪着柳颉之。
柳颉之很想点头，但他不敢，只得苦笑：“等小虹宫主来了，在下再与小神医解释。”
子灵双手叉腰，不情不愿道：“也行。只是，你最好祈祷小虹姐姐来的时候，欢欢哥哥还没来。不然，他这人护短，指不定要揍你。”
“三绝居士欢欢少侠……吗？”
同一时间，洞庭湖的码头前，来来往往的船只已将码头堵住。很多船被迫漂浮在水面上，进退两难。
盟主府的船只停在最外围，盟主府的守卫已然探完消息了，回来冲着颜司虞复命道：“岳阳城里闹瘟疫了，现在太守下令，不让人轻易入城，水路更是封了大半。司虞小姐，恐怕我们进不去了。”
“闹瘟疫？怎么会闹瘟疫呢？”颜司虞皱起了眉头“就算闹疫病，也不会这么快啊……”
颜司虞眼珠一转，将目光落在了虹以歌身上。她拉住虹以歌的手腕，声音柔柔的，还带着丝儿小小的胆怯：“小虹，我兄长还在城里，会不会有什么事呀？”
虹以歌指着眼前开阔的洞庭湖，镇定说道：“洞庭依长江、纳三湘四水。岳阳更是长江畔重要的水路中转站，如今也封了水路，怕是岳阳的瘟疫动静不小。”
说到一半，虹以歌发现颜司虞脸上的愁容越来越明显了，忙宽慰道：“小公子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如果虞儿不放心，我这就付书一封，让神医逗逗的徒儿子灵，让他和小公子联系一下。”
“哎？神医的徒儿？”颜司虞眼神明亮了起来“他在岳阳吗？”
虹以歌连忙解释道：“我从绣衣镇回到天门山前，绕路去了趟六奇阁。神医说，他放子灵下山了，让他四处历练历练。说我若有什么事情，用灵鸽给他传信就是。如今岳阳城出了这样的疾病，我想，他应该会来吧。”
颜司虞欣喜万分：“那，就麻烦小虹宫主了！”
“小事。”虹以歌摆摆手，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虞儿，让他们调转船头，咱们往北去。我玉蟾宫在岳阳城边边上还有一座庄子，我瞧着分舵离岳阳城略远，这阵子就来我们庄子上住吧？”
“好啊。”颜司虞挽住小虹的胳膊，喜笑颜开。
两人再甲板上还没走几步，脚下船身猛地一颤，几乎被撞的侧翻过去！
虹以歌走在外围，“咣唧”就撞上了船帮上，颜司虞又将全身重量压在了她身上。这一下子，虹以歌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强忍着没哭出来。
一咬牙，她忍着右臂剧烈的疼痛，若无其事的站好。顺带把身娇体柔的颜司虞扶正，这才算是定下来。
盟主府的护卫们见自家小姐跌着了，一个个骂骂咧咧的就冲着旁边和自己撞上的船去了。
虹以歌眼尖，看到旁边桅杆上挂着深蓝色的旗帜，旗子上用银线绣着竹月家徽。
“蜀中，唐门？”虹以歌低声喃喃。
与此同时，对面的船上，有一双眼睛也落在了虹以歌身上：“虹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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