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蜀中唐门
这番盟主府的船只受到冲撞,险些侧翻过去。若是平时,盟主府的人也就作罢了,偏生自家小姐这次也在船上。他们小姐千金之躯,怎么能受的如此惊吓,万一磕伤碰伤,他们又有几个脑袋可以谢罪?
“喂!你们哪的人?怎么不长眼睛?!”盟主府的侍卫率先跳到船头,昂首问对方。
颜司虞为人和善,从不摆小姐的谱,遑论盛气凌人的去质问别人。她见属下无礼,急急上前,拉住那侍卫。冲邻船矮身一福,连声致歉:“司虞管教下属不力,冲撞了贵船,还望船主勿怪。司虞代为致歉。”
颜司虞一派和蔼可亲,恭敬有礼的模样。识相的自然顺着她这个台阶下来,何况是自家船撞到别人家的,少说也该有些歉疚。偏偏有人不长眼,把旁人的礼仪家教,当做柔善可欺。
比如一下跳到盟主府船上的这位小子,他趾高气昂道:“瓜婆娘,你的船撞了老子的船!还敢对老子粗声恶气?礼貌咧?!瓜老汉啷个教你的?”
颜司虞听着一口川音,愣了一瞬。
那个小子见对方没反应,以为把她吓傻了,忙问道:“爪?”
“好可爱啊……”颜司虞轻声惊叹。
一船人笑声震天。
“……老子跟你嗦!你严肃点哈!老子超凶!你怕一哈!!!锅!里莫拦老子!老子要敲碎她脑壳!!!”
一记爆栗过后,世界安静了下来。
身着墨蓝相间的男子,按着自家小弟的脑壳,面无表情的说:“瓜娃子不懂事,小姐不要见怪。无罅,过来给盟主府大小姐道歉。”
唐无罅听到“盟主府”三个字后,顿时安静了,也不再挣扎了。他被兄长按着头,声音十分低沉:“唐无罅,给颜姑娘道歉。”
这句话,仍然夹杂着浓厚的蜀地方言,听起来怪怪的。
颜司虞从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她连声笑道:“这位少侠言重了,快放开您的弟弟吧。我没事的,倒是旁边的小虹姑娘,撞到了船帮子,受了惊吓。”
男子猛拍自家小弟后辈,声音十分冷淡:“去,给小虹宫主道歉。”
唐无罅听罢,抬起了头,正对上虹以歌似笑非笑的双眼。他诧异道:“这就是长虹冰魄的闺女?我晓得辽!当年荒原上,在世家子中,只排了末流的那个玉蟾宫主!我老汉提起过的!我锅锅也提起过的!我锅锅是当年的魁首!你晓得不?”
听见“荒原上”“末流”等字眼,虹以歌的笑容,慢慢僵硬在了脸上。
随着天下承平,武林安宁。江湖上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情,更缺少可以试炼小辈的机会。然而,总不能让自家就此没落。所以,有好事者提议,每三年搞一次荒原行。把小辈们扔在极北荒原,让他们经历种种考验。以此来锻炼小辈,同时宣扬自家门派的威名。
这个提议一出,得到了许多门派的支持。二十余年来,这个活动办得越来越出色,江湖上也渐渐流传开来世家子弟的排名,有不少武林新秀,都以进入排行榜前排的门派为荣。是以这个“荒原之行”的影响力,从北方诸门扩散到了整个武林。
不过七剑从来不参加,早年间是因为七剑新一代的传人们,年纪尚小。后来是,旋风剑主欢欢,是个不世出的少年英雄,有“剑斩浮云”之称。是公认的,武林新秀中的当世第一人。他没必要再去荒原证明什么。
说来说去,七剑其实没必要也无所谓去参加什么荒原之行。
因为很多时候,七剑就高高的,站在了神坛上,俯视着底下无数人。
而让七剑从神坛跌落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七剑之首,长虹冰魄的独女,虹以歌。
这姑娘在两年前颠颠儿的去参加了荒原行,确实闯出了一番名气——皆是恶名罢了。
江湖上流传着的,如今的七剑之首嚣张跋扈,纨绔不堪,小肚鸡肠,不好相处。等等等等,这些名声,几乎都是这姑娘在荒原闯下的。
若是恶名之下,能有个好名次让人刮目相看,也便罢了。
偏偏虹以歌在荒原行里的名次,排在了末流。
这下子,世人都道,如今的七剑之首,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
虹以歌再如何厚脸皮,在自家地盘上,被人直戳肺管子,她也是要心塞的。
她勉强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不想让这个笑垮掉。
在虹以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唐无罅脑壳上又挨了一记爆栗。
他兄长的声音冷的出奇:“你过去给人道歉。”
唐无罅连连挨打,他觉得自己面子上挂不住,面红耳赤的和兄长争执道:“我说的是事实!又没有撒谎!她既然丢不起那个脸,当年干嘛要去出丑?如今被人拿来说说,也说不得了吗?”
虹以歌定定地看着唐无罅,缓缓地说:“我见唐少侠,着急起来,官话说的便利落了。唐无缺,你弟弟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个草包,不必苛责。人说两句真话,没什么的。”
被唤作唐无缺的男人冲小虹抱拳:“当年荒原上,与宫主同行,我要益良多。唐某至今仍欠小宫主一个人情,一条人命。如今让小虹宫主平白受辱,我代无罅道歉。”
颜司虞听罢,十分好奇,与虹以歌咬耳朵道:“原来你当年救过他呀?”
“荒原上我跟他一组,有一次雪崩,是我把他从雪里刨出来的。”虹以歌低声解释说。而后她扬声音说道:“你可别说什么致谢了,若不是我鬼迷心窍了,非要背你出雪山,我也不至于排到末流,让你平白捡了个魁首。如今还带着弟弟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专戳人肺管子。唐门好礼数。呵呵。”
虹以歌这番话,是对唐无罅说,你哥哥的这个魁首没啥了不起,若是没有本姑奶奶,你哥哥早就该嗝屁了。现在你敢在我面前跳,戳我心窝子,打我的脸,休怪我也要撕破你的脸。最后还嘲讽了整个唐门。
不得不说,她说的这一大段,极尽尖酸刻薄。
惹得唐无罅几乎跳起来,要打这个小肚鸡肠的女子。
“啪!”
唐无缺挨了今天的第三记爆栗。
声音很大,虹以歌听着十分舒心。
虹以歌心情好时,人也爽快,她瞅着岳阳城进不去,水路行不通。便大手一挥,连带着唐门也去了自己玉蟾宫的庄子。
唐门参加三台阁大比的人并不多,算上替补也就八人。
而伺候这些少爷小姐的却不少,是以唐门这次的队伍,达到了三十七人。
不过,玉蟾宫家大业大,连下面的庄子也不小。东厢西厢二厢,就足够这一行人住下了。
而让颜司虞比较惊讶的是,虹以歌常年不来岳阳,而这庄子仍然干净如新,不染尘埃。
因着这次来庄子上住的人,一个是盟主府的千金,一个是前去三台阁大比的唐门新秀。两路人马都举足轻重,虹以歌便派遣灵鸽送信,召回阿沁,庄子上只留了几个眼熟的老人。近几年才入了庄子的和前阵子才来的,都被虹以歌用放假的名义遣回去了。
仆人虽然少,但都能将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
半天下来,大伙都在庄子上安顿了下来,就连唐门的船和盟主府的船也都停在了港口,在官府那里留名造册。
且说忙了这大半天,天色擦黑,众人肚子都有些饿了。
虹以歌本想叫宫人去做一锅好饭,给大家填填肚子。而唐无缺在这时拉住了她,神秘兮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要请你吃‘古董羹’?”
“古董羹?”虹以歌望了回天“好像记得……不过之前在荒原,我也吃过了呀。毕竟这是从北方传来的……”
唐无缺听到虹以歌这样说,他天生一张冰块脸,也绷不住了。他俊秀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嫌弃的神情,声音中终于带了感情:“北方的古董羹,能叫古董羹吗?啊?不行,必须吃。宫主叫人在院中摆桌子就是!”
也不待虹以歌答应,唐无缺头也不回地去了西厢,招呼师弟师妹们,把锅子搬出来。他很有反客为主的自觉,一点都不见外。
唐无缺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可他的嘴巴一直在说话,片刻都没停。
一口川音就这样飘荡在岳阳城的夜空里。
颜司虞在一旁看着,觉得很新奇,凑过去问虹以歌道:“唐少侠看上去冷冰冰的,却和小虹有这么多话可说呢。不过,他说的古董羹,和我在洛阳吃的,有什么不同吗?”
虹以歌挽住她的手臂,歪歪脑袋:“唐无缺这人,也就看上去冷冰冰的。实际上,他,是个话痨。”
“真……真的吗?”颜司虞震惊了。
虽然颜司虞的武功不大济,但她跟在爹爹和柳颉之身边,时间一久,对各门各派都略有了解。现在和她们一起住的蜀中唐门,以暗器闻名江湖。门下弟子擅长□□,晓机括。唐门弟子,擅长暗夜刺杀,多为杀手。
颜司虞在盟主府也见过一些唐门弟子,这些弟子大多沉默寡言,周身散发着一股子的“生人勿近”的气息,不要太拒人千里之外。
现在,虹以歌反而告诉她,唐门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居然是个话痨!
还是个面无表情的话痨!
这是何等的……卧……
……卧槽……
生平第一次,颜司虞有口出秽言的冲动。
她将自己那份冲动压下去,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到处走走,多见见世面。
虹以歌对颜司虞的一番心理纠葛全然不知,她看着天边悬着的弦月,默默放松了下来,准备迎接今天的晚餐。
也是这时,她右手手臂传来锥心的疼痛。
这疼痛使得她手臂一阵痉挛,她几乎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
是了,狠狠地撞到了船帮子上,怎么会不痛呢?
可是呢,上次在洞庭湖上,她也在船上摔倒了。但那个时候,她的确是不痛的。
因为那个时候,有个光风霁月的小公子,悄悄的把她护在了怀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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