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魏宝华夫妻间细情我是头一回听说,我一边听着一边和我知道的情况互相参照。
日本投降的那年,也就是魏长生逃跑之后半年左右,家乡有人找到我的部队,要我证明魏长生与我们合作的事。证明材料写完后,我们闲谈,他告诉我下边的事:
魏长生跑了,工作队到他家去搜查,气势汹汹地找小鳗要人。小鳗说:“人是叫你们抓走的,是活是死得有个下落,我还找你们要人呢!”来搜查的都是青年人,阶级感情强烈得很,哪能容一个反革命家属这般猖狂,就连推带搡把小鳗带到区政府去,要吓吓她。谁知小鳗是个犟种,到了区政府更加大哭大叫:“日本鬼子没抓我你们倒抓我啦!早怎么不抓?俺顶着鬼子刺刀伺候你们伤号,那时候你们上哪儿去了?我不信这是毛**的政策……”这叫声惊动了在上房办公的一个领导干部。他出来看看,见是个女人哭叫,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就问:“啥事这么个叫法?”工作队员诉说情况,小鳗就争辩。那领导听了几句就说:“有话好好说,你叫喊啥?进来,上屋里说。”到屋里领导给她倒了一杯水,把几个开会的干部也叫过来听她讲。她就把当初掩护郭排长的事说了一通。她说:“俺公公有啥事你们找他说,我没对不起八路军的地方,凭啥抓俺?”开会的也有当地干部,跟那领导悄悄说了几句话,那位领导就对小鳗说:“好了你先回去,我们要调查。你说的属实,我们当然按毛**的政策办事。查出来你是撒谎,要加重办!”小鳗说:“你查去,要是查出我一句瞎话,不用你办,我自己跳井。”
战争期间外调谈何容易。找了半年才找到一两个人,还没找到当事人郭排长。
我也一直没见过郭排长。如果不是有人来外调我连那档子事都不曾想起过。
一九五〇年我当记者,去广西采访一个庆功会,在会餐的时候,同桌有位军官,紫膛脸,浓眉大眼,看着有点面熟,等他一张口说话,我发现和当年那位郭排长有许多相似之处。我找了个机会向他问道:“贵姓同志?”他身边一个人说:“这是我们后勤部郭处长。”我觉得有点把握了,就对这郭处长说:“同志,我跟你打听个人你可认识?”“谁?”“郭宏远,当年在鲁北地区战斗过,还负过伤。”他盯着我看了半天,喊道:“老天!你是那个交通员吧?”我冲他一笑,他就过来抱着我左看右看说:“成了大人了,这叫我上哪儿认去。”他就向在座的介绍我们相识的过程。有个年纪更大点的军官听完说:“噢,我明白了,这位记者还是你的媒人哪!”郭宏远脸红了说:“怎么哪把不开提哪把?”我听着奇怪,郭冲我使个眼色,我就没往下问。到了晚上,老郭把我找到他屋里去,说道:“这真叫千里有缘来相会。组织上刚批了我的结婚申请,你瞧。”他从皮包里掏出个信封,抽出那盖了红章的申请书给我看,上边写的是:“……如今魏宝华已随敌军逃往台湾,小鳗同志与其划清界线,由政府批准离婚。我俩自愿结为夫妻,请求组织批准。”我说:“小鳗在你这里?”他说:“哪会呢,这不是刚批准吗?我得结了婚才能接她。”我说:“你们总算有了个结局。这些年她不易!”他说:“我也不易,我在她身上犯了错误,隐瞒了好几年,心里老看不起自己。对人做思想工作时我总自问,你还有脸教育别人,你对革命忠实吗?一九四七年‘三查三整’我再也憋不住了,就老老实实写了份坦白材料。组织上为此给了我个处分,我心里这才踏实。”我说:“如今一切都圆满解决,你该痛快办喜事了。”他说:“说话要开始剿匪战斗,这时候哪能请假去结婚,我只把这消息写信告诉小鳗,叫她放心就行了。以前七八年我跟她都没有联系,以后要常写写信,多关心她。”
我问:“以前你们一直没联系过?”
他说:“我犯了错误,责备我自己还来不及,怎能联系呢?”
“现在怎么又联系上了呢?”
“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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