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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章 发泄怨气(一)


  在李奇岩和玉花商量敲郑庆义一笔钱时,义和顺柜上也是议论纷纷。这次黄豆信托交易大落价,对义和顺打击太大了。吴善宝虽不知道亏了多少,但直觉肯定是亏大发了。郑庆义这些年所得份子钱,基本上都投到买卖上,个人实际开销很少,你瞅他家的饭菜,和柜上的伙食没法比。这也难怪玉花变心,一天吃的不是豆芽菜,就是拌豆腐,义和顺小餐厅隔三差五还改善改善,不是海鲜,就是大鱼大肉。郑庆义又从来不在柜上蹭饭,即使来客也极少陪,多数是吴善宝出头接待,或在义和顺餐厅,或去饭馆。这一点跟别的东家不一样。人们只用两个字形容:抠搜!那么大的买卖,吃啥都舍不得,你能不说他抠吗?
这天正好是十月十五,吴善宝心里始终放不下心来。于是说:“买大豆亏了这么多,咱还得合计合计。趁过五弄点好吃的。边喝边说着,哥几个怎样?”
别人能有啥说,郑庆义走了,吴善宝大事说了不算,小事还得听他的。所以,当中国街当铺那送来一半子猪肉和下水什么的,吴善宝就分咐厨房加几个菜。当然少不了海参、大虾,大鱼。买卖不管咋样,吃喝是不能少的。义和顺伙饭也是分等级的,象吴善宝他们几个大掌柜的,平常是四个菜,逢五那就是八碟八碗。吃劳金的是两个菜,年青的就一个菜了。都配有质量不同的汤菜。等级制度是森严的,这和别的商号没啥两样。义和顺、义和厚是两套系统,互不统属。义和厚是郑庆义独资经营的杂货铺,是另一集团公司,有自己的一套管理班子和核算系统。与义和顺互不干涉。
对义和顺来说是一个庞大的机构,吃饭的人多。如站内的钱庄、中国街的当铺、腰站的外栈,都有自己的餐厅,粮食是自己磨的,菜是自己种的。中国街当铺处还有专门的饲养场。养的猪平常存栏就是一万余头,还有一百多只羊,两千多只鸡。养猪在四平街新市场那是很有名的,饲养场隔三差五都要杀几头猪,按人头送到各个餐厅。
到了中午,几个大掌柜在小餐厅团团围坐,吴善宝对打杂的说:“去!把酒拿来!”
人称老面兜的朱瑞卿说:“喝酒?行吗?”
吴善宝横叨叨地说:“你把吗字去喽。多啥嘴,他也不在家,亏都亏了,这吃喝的还能少?”
林玉轩哈哈笑道:“朱老瑞,你太没眼力见了。看不出来老虎没在家?又没人管你,该喝点就喝点。”
朱瑞卿不吱声了,端起饭碗自己吃起来。
一会儿,朱瑞卿说:“好象郑庆恭来了,还没等我跟他打招呼,就钻进大餐厅。叫他来一块喝点吧。平常也吃不着啥。”
吴善宝叫好:“对对对,平时象耗子似的,现在猫没在家,叫过来整点。林老轩不说反正老虎没在家,我这猴子就称称大王,这样下去,明个不知咋样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怕啥。他也怪可怜的。干脆让年青的把他小舅子也叫来。”
朱瑞卿:“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就说那黑李吧,巴结玉花的样子,我看着都可怜。”
吴善宝:“那是想让玉花跟了他,装的可怜样。”
朱瑞卿:“我看玉花要是落在他的手里也没个好。”
年青的:“吴掌柜,您叫我?那边正忙着端菜呢。”
吴善宝:“去把郑庆恭、王玉祥找来。”
年青的惊讶地说:“大掌柜,真叫俩呀。东家烦这俩人烦的齁齁。象个秧子似的,一喝就多,别整出点事来。东家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发脾气呀。我可怕开了我。”
吴善宝:“说啥呢,你一个小年青,他能管到你头上?让你干哈你就干哈得了。能整啥事,大不了二两烟土就打发了。去去去都找来。”
朱瑞卿:“自个儿二哥都不待见他,和外栈院心伙计吃一锅饭。准是听说走了,让他来解解馋吧。”
吴善宝:“人哪,千万别贪不义之财,落到他这步还能当人吗?咱哥俩儿多好。等会儿来了,别提那个茬。”
年青的很快把郑庆恭领进小餐厅,见一桌丰富的酒菜,就嚷嚷说:“我还以为来啥贵客来呢,闹了归其是你们。”
朱瑞卿说:“要吃赶紧儿,不吃走人,嚷嚷啥。平常你能进这屋咋地。”
林玉轩也说:“行了,来也来了,想吃啥吃啥。没有的让厨子做。”
郑庆恭赶紧把话拉回来说:“哪里,哪里,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比我二哥强多了。”双手抱拳:“谢谢诸位大掌柜。”
吴善宝:“吃吧,喝两盅也行。这一阵子东家没在,吃点喝点没人管你。这一阵子,你要是没事就过来整两口。”
朱瑞卿:“别说了,来来,干一盅。”
林玉轩:“来!我跟你干一盅。要是平常你在这儿,东家不在也不能找你,乱了规矩。今天是吴大掌柜特意叫你来的。”
郑庆恭:“我知道各位掌柜对我的好。谁让我好这口了,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供不上溜了,慢慢就得戒了。”
这时,王玉祥进来:“老八,要戒烟了。我是戒不了啦。现在除了这口,啥意思都没了。大掌柜们,你们好。谢谢你们请我过来。”
林玉轩:“别说那么多了,来来,蔫巴登坐下喝酒。啥谢不谢的。只是别欠儿登似的到处胡咧咧。”
吴善宝指着郑庆恭说:“我得说你,你三哥的拉脚行整的不错吗。老疙瘩在人家铺子里干得也挺好。你看看你,一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谁不烦你。算了,今个儿是让你来喝一口,说这些干啥。来来,喝酒。”
桌上的人都举起盅“嗞”一口都干了。
朱瑞卿更进一步说:“你这样吊儿郎当,游手好闲,谁会用你呀。你那几个兄弟给人当伙计,干的也不错。他们都没指着你二哥。”
郑庆恭夹起一大块肉放到嘴里,咀嚼一会儿说:“真香啊。”
吴善宝说:“瞧你这没出息样。”又给郑庆恭夹过两块肉说:“吃吧,吃吧,今儿叫你来管够。”
林玉轩给王玉祥也夹两块肉。王玉祥低声说:“谢谢啊,我现在是吃啥都没味,只两样,抽大烟,喝小酒。”
朱瑞卿:“没找点活干呀。”
郑庆恭:“能干啥?体力活干不了,别的活也没人用我。”
吴善宝:“你还年青,这样混下去不完了吗?”
郑庆恭:“这好二哥,一点也不顾兄弟情义。他这么处理我,谁还敢用我?”说完扬脖又干一盅,低下头流出了泪水,放下筷子用手擦擦眼睛。
王玉祥小声说:“你算个啥呀,这大烟抽的我连家都败了。我都没脸回家了,老婆死了,孩子没了。见到我姐说啥呀。”
在坐的人都挺心酸的。吴善宝见状忙说:“来,再干一个,庆恭、玉祥来喝酒的事儿,谁也别往外说,要不该说咱这儿没规矩啦。”
朱瑞卿:“谁能欠儿登似的。”
吴善宝又说:“喂,别抹眼泪蒿子,我可告诉你,要是让他知道了,有你好瞧的。你没见玉花都给撵出去了。”
郑庆恭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说:“我就这样了,还能咋地。反正他说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
朱瑞卿和事佬似地说:“算了,喝酒吧。”
林玉轩:“吴老善也是,别老哪壶不开提哪壶,过去的事不要提了。今个儿不是喝酒吗?说点高兴的。”
吴善宝说:“林老轩说的对,平常看你蔫吃蔫吃的,今个儿说话挺赶劲儿。来!都满上。哥几个平时不是挨骂就是挨剋。谁让咱没能水来着。常骂我那个什么——。”
朱瑞卿嘿嘿笑。吴善宝喊到:“笑啥,不就是说我吗?”听这一说,桌上的人全笑了,连在一旁伺候的年青的都捂嘴笑。
吴善宝敲敲桌子说:“笑啥!你们谁没听着方明瑞骂他。”
众人笑声更大了。吴善宝敲敲桌子说:“你朱瑞卿也一样。”学郑庆义的声音说:“义和顺的高粱米籽把你喂得象个猪似的。”
朱瑞卿涨红了脸,郑庆义骂他时,感觉还挺自然,可这话从吴善宝嘴里出来就不是那个调,于是说:“你这人说他干啥?”
郑庆恭:“你们还不知足呀。我从来就没你们哥几个的待遇。”
王玉祥苦笑道:“我都不知道你们大掌柜还有这个待遇。现在,连大餐厅的饭都吃不上了。让我跟院心伙计同吃同住。能跟这儿大餐厅比吗?”
林玉轩:“想想也是,你要是把烟戒了。再跟你姐夫说点小话,不就回来了吗?”
王玉祥长叹一声:“唉——。”
吴善宝接过话头说:“不说那个了,跟你俩说,哪个商号不是这样的,要不就乱了规矩。想当初我们也是跟着你哥,从一菜一汤开始,吃到四菜一汤的。你以为那么容易就吃了。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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