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003
二十七楼的落地窗宽敞明亮，能看到整个小区的风景。
西边正在修建公园，除了栽树挖水还建造了水上乐园，二十米高的大滑梯，附近小孩整天吵着闹着要去玩。
卢浣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踢掉高跟鞋，她连灯也没开，手反转到后背解开内衣挂扣，衣服滑落地面，被捡起来扔到沙发上。
然后开灯，开空调，干燥的凉风吹拂到身体的每一处，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手机还在响，她没有搭理，关了浴室的磨砂玻璃门。
从镜子里看到后腰处已经变得青紫，在冷白光下显得格外吓人，卢浣用指尖戳了戳，下一秒疼得脸皱成团子。
她一边嘶气一边洗澡，过后涂抹身体乳再贴上买来的膏药，那种刺鼻的膏药味很重，好在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发烫，效果明显到可以让人忽略味道。
忙完之后她才有闲心去看手机，相亲男连着打了五次电话，大概没有打通又转而发微信。
[在吗？]
[看到请回复]
[别误会，是我妈让我给你打电话聊聊]
[？]
卢浣面无表情打字：[先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说]
话虽如此，睡前还是和朋友打了几把游戏，可惜连续两局都遇到喷子，第一次她忍了，第二次因为打野小姑娘的失误，那喷子直接上升性别歧视，并且污言秽语性骚扰，她憋了一天的火气趁势爆发，开麦不带脏字把对方喷了个狗血淋头。
现实中不起眼，只能在网上找存在感？
张嘴闭嘴黄色废料，怕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没有教养的人打什么游戏，赶快回工地搬砖吧。
格局小到有指甲盖长？
电流刺啦的麦里，女人声音冷静自持，如果忽略说话内容，还以为她在开什么网络会议，那喷子刚开始还打字回应，后面干脆掉线挂机。
朋友发了一句：“干得漂亮！”
呵呵。
卢浣表示这都是小意思。
不过因为内讧，这场游戏最终还是输了，下线前界面跳出来刚才打野小姑娘的组队邀约，卢浣点击拒绝，但答应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刚退出，杨雪雨便打电话过来：“卧槽姐妹，宝刀未老啊。”
卢浣震得耳膜疼，稍微将手机拿开点：“你深夜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事？”
“顺便问问你的相亲怎么样。”
答案自然是不怎么样。
卢浣都懒得抱怨了，简单说了几句两人的聊天，手机那头便只剩下杨雪雨的大笑。
“……”
也不知道她的邻居会不会报警。
都说朋友是臭味相投，杨雪雨这个万年母胎有着和卢浣一样的看法：“这年头男人总是这么普通又自信，前几天我们公司空降了一个销售总监，还没见面就在群里说自己比李x现鹿x晗好看吗，啧啧，笑得我白天打鸣，反正毕业工作后身边的男人就没一个能入眼的，尤其人到中年，肚子跟吹了气似的膨胀起来，不求五官端正，好歹收拾收拾别邋里邋遢。”
卢浣非常认同，所以什么时候男人才会身材内卷？
“你被相亲对象灌输了一番女人的良好品德，现在是把怒火转嫁到游戏里吧。”
也不单纯是，卢浣瞧不上自信男，更瞧不上猥琐男：“看他不顺眼罢了，欺负小姑娘算什么。”
“的确恶心，”杨雪雨点点头，话一转，“不过你确定打野是小姑娘吗？”
额……应该是吧。
卢浣回忆了下，打野id好像叫什么“小宇宙”，这种可爱文艺的起名风格，如果是个男人可太有意思了。
或许前一晚大喜大怒，第二天起床后有些胃疼。
卢浣看了一眼冰箱，里面剩下几颗煮面的青菜，她不想吃面，便换下衣服直接出门。
昨晚的膏药味道弥新，卢浣多喷了些香水，这下只要不是贴她腰上闻，肯定闻不出来。
林涛的电话打进来。
彼时卢浣刚走进电梯，有些小区隔着电梯半米就能屏蔽信号，可惜新小区完全没有这种问题，她看着满格的5g格，不得不接起来：
“林先生？”
“喂，卢小姐啊，吃过早饭了吗？昨天晚上我给你发消息，没想到你已经睡了，现在不熬夜有自制力的女生可少了，我妈说找对象就得……”
眼看又要谈到他妈语录，卢浣打断，“林先生有事吗，我还要开车上班，如果没事就先挂了。”
林涛停顿，“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妈说男人得主动，想问问你明天有空吗，一起去看电影。”
“不好意思，明天我要值班。”
电梯陆陆续续上来不少人，卢浣被挤到最后面，挂断电话后她抬头看了几眼，没有看到二十六楼的男生。
到达公司正好上午九点钟，大伙吃着早餐聊聊天，办公室四处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同事看见卢浣，打招呼：“卢编吃过饭了吗？”
“嗯，吃过了。”她提醒，“记得开窗通风，别让老板抓住。”
“好勒，您放心！”
进办公室时，卢浣听到身后的同事小声议论：“还是卢编厉害，我早上根本没时间吃早饭，总是感觉睡不够。”
有人哈哈笑：“听说年纪越大觉越少，你以后也会这样。”
屁的年纪越大觉越少，卢浣差点没把玻璃门给掰下来一块，就你们这没自制力的样子，八十岁照样起不来！
因为这一茬，卢浣整天的心情都阴云密布，加之下班时老板突然过来开会，让她想去俱乐部运动的计划泡汤，心情变得更加遭殃。
没办法，打工人能有什么人权呢。
卢浣拿着纸笔，听台上的老板侃侃奇谈，心思却渐渐飞到其他地方。
她的确不太合群，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得太清楚，作为一个小领导，她还得时刻保持着上司的威严——之前设计部有个女领导便是太好说话，反而让手下的员工松松散散。
卢浣一直以她为警戒。
然而到头来，反而是支持徐雅的人比较多。
老板：“让你们找的场地和演员怎么样了？”
卢浣回过神，在心里快速过了一下内容——就那点预算，十八线网红也不接：“其实短视频对演技要求不高，我想着干脆找公司员工自己拍。”
老板思索：“不管如何，颜值得要高，否则没有人愿意点开。”
话虽如此，倒是多给预算啊！
然而作为资本家的老板当然不会多给预算，他转而问徐雅：“场所呢？”
“已经选好。”
选好？什么时候的事？
卢浣眯起眼睛，老板却没怀疑，满意地夸赞了徐雅一番，并催促卢浣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
-
[你是没见到她高兴的嘴脸，我真的小刀划屁股——开了眼。]
杨雪雨：[靠之，听描述的确很白莲！]
何止白莲！卢浣敷着面膜抱怨：[早知道我也说找到人了。]
杨雪雨感叹：[小友啊，看来你的道行还是太浅，你那同事一看就是修炼五千年成精的白莲花，你才五百年，拿什么和她比啊！]
卢浣：[阿弥陀佛，可问大师，五百年是什么精？]
杨雪雨：[牡丹精]
卢浣：[滚！]
杨雪雨：[你们老板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我看看能不能推荐？]
卢浣重归感动，为了工作，噼里啪啦打字给对方：[高颜值，最好身材强壮有腹肌，价格控制在一千以下]
杨雪雨那边沉默了会儿，回复：[算了，你还是自己找吧]
“……”
第二天照旧不想吃面条。
这次卢浣没有选择饿着，她开车去了路边的包子铺。
此时距离上班时间只剩十五分钟，十五分钟，足够买完早餐后狂飙去公司。
卢浣深呼吸，下一秒像个战士一样踩着高跟鞋挤进大妈大爷中间。
她穿着藕粉色西装，内搭雾蓝色雪纺衫，披散的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尾端微卷，在后脑勺晃来晃去，扫着洁白的颈。
——林宗远遛完狗回来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闹市的清晨，精英打扮的女人融于人群，她正伸手接过塑料袋，包子热气腾腾模糊了她的侧脸，隐约还能看到绷紧的嘴角。
比之第一次见面，她坐于车中语气嘲讽喊他弟弟来得要烟火气。
林宗远默默看了会儿，忽然觉得奇怪，他居然只看背景就认出她来了。
少爷伸着舌头往包子摊那儿努力挣，大有饿死狗投胎的样子，林宗远握紧牵引绳，不可置信：“不是吧，别忘了早上你已经吃过狗粮！”
“汪！”
“不行，你现在的身体不健康，医生说得控制饮食。”
“汪汪！”
眼看着女人买完包子要走，林宗远也不知是和谁妥协，自暴自弃道：“算了算了，只能吃一个。”
买包子的人很多，卢浣用了十分钟排队，中间还要和熟悉的人唠嗑，她买了两个巴掌大的包子，一个白菜猪肉馅，一个韭菜鸡蛋馅，刚挤出来就被一条白毛大狗挡住。
“汪汪汪！”
卢浣下意识停步，先是看到熟悉的狗，一抬眼果然看到另外一张熟悉的笑脸：“好巧啊姐姐，你也来买包子？”
“……替同事买的。”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一个美女会吃这种气味大的食物。
林宗远夸张地“哇”了一声，然后自来熟推荐：“那你一定要尝一尝，这家包子很好吃，老板特别实在，皮薄肉多，咬一口汁水炸裂……”
他很健谈，普通的包子都让他说的堪比大餐，卢浣在外人面前向来端着，此刻也只想赶快逃离：“有机会会尝试。”
聊天的空隙，萨摩耶绕到身侧，装包子的塑料袋敞着口，凑近了那股子香气更明显，等卢浣察觉到的时候，她的包子已经进了狗嘴。
卢浣：“……”
林宗远瞪大眼睛，男孩有着一副偏长的丹凤眼，瞳孔清澈，看到自家狗惹了祸，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少爷，松嘴！”一想，即便松嘴包子也不能给人吃了，又连忙对卢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赔给你！双倍！”
说话间便要去包子摊挤，卢浣瞥了一眼手表，皱眉：“算了，不用。”
“不能算。”林宗远见她不高兴的样子，抿了抿唇，他把牵狗绳递给卢浣，认真道，“你在这等着。”
可卢浣真没有多少时间，所以并未接他的狗绳，“我要去上班，来不及。”
马尾荡起秋千，错身而过时林宗远又闻到了那股子香柠檬味儿，这次还带着点儿棉花糖的甜。
他眼巴巴望着卢浣背影离开，细高跟在水泥地上踩出哒哒的交响乐，车子点燃，车身嗡嗡作响，他咬咬牙，忽然大声喊：“那我下次还给你！”
-
训练场，绿色的圆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砸到地上又砰砰作响。
林宗远踩着点进来。
孟郸没有对手，正在对着墙练习发球，看见他后跟看见亲娘似的：“哎哟祖宗，这边呢！”
林宗远听见了，迈着大步子跨过半个训练场，路过的甭管男生女生，都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尤其女生，喜爱都表现在脸上：“林宗远，明天去和英语系联谊，你可千万得守住男德，不能便宜了英语系的那群女生！”
“怎么不嘱咐我们？”有男生不满问。
女生翻白眼：“就你们那贞操，人家英语系女生也得看得上啊！”
训练场掀起一片哄然大笑。
林宗远在大笑中走到网球区，孟郸远远看见他受欢迎的样子，酸的牙疼，一把夺过手中的包子：“快快快，我饿死了。”
食堂的包子又小又难吃，什么奇奇怪怪的馅都有，所以孟郸每天都让人带饭，见林宗远一声不吭放下背包拿出拍子，高大的背影写满垂头丧气：“怎么了，被车拱屁股了？”
林宗远原地活动手脚：“没有。”
“屁，你看你脸跟车碾了似的，也就那群女生眼瞎。”
“她们是眼光好。”
孟郸简直呵呵，眼睛一转想起什么：“哎，你是不是也听说薛定恩的事情？那傻逼不好好训练跑去参加什么综艺节目，现在被淘汰又要回来，真当我们这是垃圾场呢。”
薛定恩曾经是教练的得以门生，在他们进安大不久后就转行去当什么训练生，与他们接触不多。
林宗远听到这名字就烦：“爱回不回，让教练去头疼吧。”此刻，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思绪，他深深吸气，好似将训练场的空气全部吸引肺里。
而后双手拍了拍脸，转头盯着孟郸：“你说我要是把你包子打到地上，你会怎么样？”
孟郸用看禽兽的目光看他，赶紧把手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鼓囊着破口大骂：“他妈的老子才吃一个呢，你要是敢动老子和你拼命！”
才吃一个啊……
要是一个也没有吃呢？
林宗远肩膀塌下，忽然丧气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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