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甲方的契约精神

dear陈在野：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没有那些寄宿生活，现在的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我？在转瞬即逝的青春时代，我居然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寄宿中。付出并不是虚无缥缈，我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付出都可以实实在在拿出一杆秤衡量多少，尽管明白却还是会做一些不符合理智的事情。

        或许要谢谢那些人吧，那些没有当着我的面将秤拎出来的人。若你不说交易，那我们之间就算是有爱的。我并不介意带有互利性质的爱，尽管很多人说那样太功利，但是真爱本来就是充满芥蒂与不易。

        ——2014年4月13日宋至礼致上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并且信誓旦旦说了个豪言壮志的那天晚上，宋慧如不知为何破天荒给宋至礼打了个电话。

        向来之后她主动问候母亲安康的份，倒是没有她母亲关心女儿死活的时候。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吧。电话接通时，她正在阳台浇花，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洒下没几滴水，明显心不在焉。

        “所以，你要接两个人来家里住？”

        “算是吧，住到九月份开学就好啦！”

        “我真是有时候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认识人家吗？林幼来来家里住我没意见，这不是知根知底嘛，你别干这种吃力不太好的事。”

        宋慧如那边的摄像头对着天花板很明显又是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和她聊天，但好在她这边也是。

        “这不叫吃力不讨好，这叫行善积德。”至礼很耐心的，任由对面语气不屑也温声细语的说。事实上，她没有完全和宋慧如交底。

        这件事要真是算起来，也能说是吃力不讨好。因为梁钦注也没同意。

        “不行。”

        “为什么不行？元智是女孩子，住在你这里不方便，我工作时间自由，而且家里空房间也多。”

        梁钦注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随后轻叹一口气直起身，对上宋至礼眼睛。“走吧，我送你回家。”

        两个人沉默的走在路上，临分别宋至礼还是忍不住说，“梁钦注，这件事要是我不知道我可以袖手旁观。但是如果我知道，我有解决方法却不提出来，我过不了我自己心里这关。”

        对方不搭腔，眼睑微微低垂，连意图不明的视线交汇都没有。一双看不出情绪的双眼，无法心照不宣的事情。

        “咸柑桔好像很有用，我过几天再还给你。”

        “随便你。”宋至礼摊手，现在说什么咸柑桔？奇怪的人。

        “所以，你要帮的那个人是不是男的。”

        “什么？”

        宋至礼撇开水壶，凑到手机屏幕前，另一端的宋慧如在准备着腌黄瓜。听见她的反问，又停下手头上事情，看着摄像头。

        “我说，你要帮的那个人是男的吗？”

        “不是和你说了吗？高中同学啊。”

        “噢，那就是男的。行吧，接来家里住吧。”

        脑子一转就明白宋慧如打的什么主意，很是无语的宋至礼终于得到一个人的支持之后，却发现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我要接人回来住，又不是因为他！”

        “那你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这是你画的？”

        美术老师小心翼翼的捧起宋至礼桌上的画纸，简单的课堂作业临摹一朵花，还没干透的纸面更加显得这朵花娇艳欲滴。

        她点点头，老师端详一阵之后将课堂作业放下。“真不错，学校的课后培训班你在吗？”

        “没在。”

        “那你以后来上课，可以吗？”

        十三岁的宋至礼和硬糖一样，很甜但也很犟。非常开心时也只是挑挑眉，说“好啊。”

        故事的后来证明，续集也确实不值得她有太多的表情。学校的课后培训班是免费的，但倘若要深入不花钱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时她家境拮据，艺术这条路想要走好始终不是一条好路，宋慧如沉默的回应下，她就像当初答应老师那样轻易。

        两手一摊，“老师，我不学了。我不是很喜欢画画。”

        事到如今，宋至礼就像那位仲永，提起画笔也画不出什么。想来大概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天赋，也不过五十多人班级能够被选中的程度。

        但是好可惜啊。

        那晚夜风习习的凉亭，惶恐不安的元智在看到宋至礼只穿了短袖短裤之后，向亭子外挪了挪。将有柱子挡风的地方让给宋至礼后，用细微的声音，低着头和她说，“这里风小。”

        虽然宋至礼不再像高中时一样，明明喜欢着梁钦注却佯装不在意。但，最近发生的事确确实实都不是因为对方她才选择了伸手。

        放弃画画的那天，宋至礼破天荒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去肯德基买了一支甜筒给自己。可吃着吃着就忍不住委屈，你看，钱是那么的重要。

        这场伤仲永的收尾，她还要花钱哄自己不难过。

        “因为小孩子不会分天赋有多难得，我们大人就要竭尽全力呵护他们一直到她们可以自己选择。我自己没天分了，我还不能帮他们完成梦想吗？”

        宋慧如这下是真的不继续腌黄瓜了，眼角带笑的甩了甩手上的剁辣椒碎。

        咸柑桔男第二天下午拎着两张a4纸来书店找宋至礼。没有什么寒暄，单刀直入的将合同纸摊开在桌上。

        宋至礼翻来覆去看了一下，忍俊不禁，“怎么？这么苛刻的条款，还要甲方上赶着找我签名吗？”

        合同立得简直离谱。

        首先是元智和奶奶这一个月的生活花销全部由他承担，这一条倒也正常，毕竟她要是连花销都一并承担下来。那别说是宋慧如了，宋至礼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心要钓咸柑桔男。

        “但是，家里的食材和购物用品，甚至水电费为什么也要你负责呢？”

        “你照顾她们已经很不容易了，水电费”

        “就当是员工费？”宋至礼屈起的几根手指在桌上快速敲着，潇洒的在a4纸上签下自己的英文名。“行了，就这样吧。我也不是什么天使，等元智她们过来该你负责的你当然负责。其余的，一个奶奶一个小姑娘，难不成还能累死我？”

        她说着，注意到对方正看着自己不安分的手，于是将纤细白皙的手指摊开，停止敲打。梁钦注这才抬起头，两人对视着明明都是不想让对方吃亏，目光中却有了战火的意味。

        “宋至礼。”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梁钦注想他最好还是把话吞进去的比较好。

        大二时，他上着公选课。极其无聊的课，老师车轱辘一样来来回回上的四周也没讲什么东西，仿佛是一个纪录片放映课。

        无聊的时候，微信蹦出一个好友验证。

        宋至礼。

        没有多想他就通过了验证。虽然和对方似乎整个高中都没有怎么交流，但是非常不好意思的是，他单方面听了很多她的事。

        那时候晚修上课前，宋至礼和同桌陈蕴周会提前半小时到教室，然后两个人一来一回像说相声一样，会花上个十分钟聊天。

        聊天内容天马行空，什么都有，一下子吐槽食堂的饭菜，一下子吐槽科任老师的上课方式。但是无论主题内容是什么，两个人都会说的妙趣横生。

        他们是尖子班，放学之后的食堂拥挤于是很多人都会自习一段时间再离开。导致，六点半这个时间段的教室通常只有寥寥几个人。他总是会背抵在椅子上，装作看书的样子偷听两个人对话。

        虽然，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礼貌作风。但是让他改掉这个习惯却很难，毕竟那个时候他的生活只有学习，实在是过于枯燥了。

        两个人加了微信之后，并没有怎么聊天。对方说加微信是因为写稿子要了解不同专业的人大学生活怎么样。

        梁钦注相信的，于是宋至礼问他就答。但是，没过多久对方就再也没有问过她问题了。

        倒不是梁钦注自夸，但他确实很清楚女生都喜欢他什么。好看的皮囊，优秀的成绩。但他现在都没有了，他现在只是一个28岁一事无成的补习社老师。

        高中时，那一抽屉的情书里都没有宋至礼的那一封。看来，对方也不至于现在喜欢上他。

        所以他及时刹车，“那行，我明天去新彩接元智和奶奶。即使说了很多次谢谢，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之后，因为照顾她们让你的工作受到了困扰，你就随时和我说。”

        梁钦注语气太和善，让宋至礼想如何也没了脾气，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摆手让对方离开。

        大约晚间五点半时，宋至礼做完手头上工作，伸着懒腰活动筋骨，正打算上二楼准备晚饭。她的甲方突然出现在窗外，看着因为他意外到来而被吓得哈欠打到一半止住的宋至礼，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男孩。

        “干什么？”

        “你现在有空吗？方不方便列一个清单给我，我去买东西。”

        她将没打完的哈欠打完，才慢悠悠的接话，“我和你一起去方便吗？我想吃煎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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