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然而值得等待
dear陈在野：
最近家里住进了一个小女孩，很有自己的想法，远看是顺毛的绵羊，近看是防备的刺猬。很有趣，我以为我多多少少需要在她住进来后约束自己的行为，但是很明显她并不会被我影响到。“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你以前还年轻的时候写给我的信里的这句话我一直记着，值得的是什么呢？有时候，命运不公。我就会想我现在在等待些什么。
或许我在等待的是和自己的和解吧。
——2020年7月21日宋至礼致上
她和元智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三天了。
宋至礼没有当过天才，但是大概有所耳闻，天才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怪癖的。元智有时会做一天的数学练习，远远超过梁钦注所安排的练习数量。有时候，又会在一楼书店看一整天的书。
但这一切她都没什么意见。
奶奶觉得实在是不好意思拜托素不相识的宋至礼，但是回去新彩元智又要跟着回去，于是便住进了徐溪的弟弟家中。
元智的舅公，前年伴侣去世子女外出工作，如今留下一人独守房子，对于姐姐来访当然万般乐意。于是，她接过梁钦注手中的行李，伸手要和元智相握。
“元智别害怕，虽然我说要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你可能短时间内也做不到。不要紧的，你把这里当酒店就好啦，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
小姑娘的眼神有点躲闪和畏惧，仪态却是大方的。她挥手送别梁钦注，然后浅浅拥抱着女孩,“行啦，和你梁老师说再见吧，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梁钦注今天穿着简单白色t恤和一件深蓝水洗牛仔，整个人挺拔而俊秀，让人觉得不过是个刚出社会的小青年而已。他拿着文件夹的双手背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见转过身的宋至礼，在身上比了一个ok的手势才离开。
到一楼书店时，他将事先准备好的护手霜放在台面上。
前天风大，小叶揽仁落叶飘满地。宋至礼打扫庭院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新换的护手霜质地太润吸收不了，味道也太浓郁。
于是去商场时，他在柜台寻寻觅觅好一段时间，找到一款符合宋至礼要求的护手霜。可惜，当时话题一时间聊得过于沉重，忘记了护手霜的事情。
小话唠很快和寄宿的小姑娘打成一片，从书店各个角落找出自己的藏书给元智。
毕竟二楼时宋至礼的起居室，梁钦注有什么事都是在书店交谈，并未主动上去过二楼。那天，线上任教的学生普遍反映都在考试周，于是他便把教学工作和周六的对调。突然清闲下来，反倒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提着家里所有水果站在了书店门口。
梁钦注望着手上的东西，还有出门前临了更换的衣服，颇为头疼的揉揉眉心，然而叹口气还是推开了玻璃门。
晚饭时间段，书店内除了迎接他的一阵风铃声便是空空如也。他站在楼梯口喊了两人名字，毫无回音。踌躇着，二楼传来一阵尖叫。
梁钦注立刻扔下手上东西，三步并作一步走，急速的赶上二楼。然而，在诺大的客厅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可以让他心脏骤停的画面。
只有两个带着vr眼镜的女生在客厅中像是盲人摸象一样，伸长了手臂。时不时还蹲下仿佛在躲避些什么，过后脸上还露出劫后重生的表情。
好吧，也算是万幸了。
他站了有一会，退到门边的元智撞到他的手臂，后知后觉取下眼镜，惊愕的看着梁钦注。而被看的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元智别说话。
“元智！快来这里有东西！”
宋至礼激动喊着，然后转身想要离开。不出所料的，和迎上前的梁钦注撞了个满怀，可她一时没察觉以为抱着的人是元智，于是更加大胆的揽着了对方的腰。
想要示弱说，要不别玩了她实在害怕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被她环着的这个手感似乎不太对。不是少女柔弱的身躯，是摸得到肌肉脉络的男生的模样。
惊慌的摘下vr眼镜，就看到梁钦注看着她似笑非笑。宋至礼刚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的时候，就发现躲在门框处几乎要和门融为一体的元智，于是顿时找到了转移话题的理由。
“元智，你不义气！说好要一起摘眼镜的！”
“小阿姨，我和你一样，也是撞到梁老师才摘眼镜的”
宋至礼此刻怀疑她可能有某种医生检查不出来的疾病，不然她现在为什么觉得呼吸困难。她向元智飞去一把眼刀，示意这位祖宗别说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钦注看着眼前人的小动作，伸手拍了拍至礼落在肩上的卷发发尾，留下一句等我，就回楼下拿被他遗忘在半途的水果。跟着下来想要关店的宋至礼，看着散落一地的生果，犹疑的问，“你刚才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捡着释迦的梁钦注闻言，哭笑不得回头看着女生，“是啊，摔得可能这辈子都玩不了vr的程度。”
大骗子。
嘟囔着，顺楼梯往下和梁钦注一起捡。捡到最后一个苹果，宋至礼跳着下楼将它放进梁钦注手里提的袋子中。
然而对方站在楼梯口，他不让宋至礼便只有等待的份，不明所以的她抬起头，却发现梁钦注神色认真的看着她。
“刚才进门听到你的尖叫，很害怕你出了什么事，一着急就觉得不拿水果可能更快点。”
在狭窄的楼道口，因为快要关店而只开了一盏灯的一楼。他们间的距离，似乎近的，刚才炙热的体感温度还在她手上灼烧。
她想起joey的那首《烟霞》，“若你敢挨得极紧，原谅我不敢去忍。”
心脏在这些时刻会漏拍，然后无论多少次，她都会呼吸错乱。
好像。
好像那个蝉鸣的夏天，梁钦注抱着一大叠厚厚历史辅导书的那晚。
在高三一轮复习之前，作为老周的历史课代表。定课外辅导资料的任务就交给了宋至礼，她全权负责联系书店相谈价格。
资料到的那天，晚修十分钟的课间，她将班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都叫上去搬书。老板喜欢亲力亲为，清点完教材然后开始算钱。她在一旁颇为着急，因为晚修第二节课是要点名记考勤的。想着自己死，也不能拖别人死，于是她回头让一帮等着的男生先上去。
“你不走吗？”
男生你看我，我看你最终都走了。等了一会，梁钦注还抱着书站在原地。
“等你。”说完，梁钦注抿着嘴唇，不苟言笑的将宋至礼手上教材接过。眼睛盯着不远处三三两两并行的人。
那时候学校在翻修，有不少工人住在宿舍。有传闻说，里面有个工人很喜欢上下打量女学生。因为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传闻也只是被当成传闻。
宋至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在心里祈祷叔叔把钱算错，再算一遍。
希望落空，教室在五楼。当他们走到三楼时，铃声响起，梁钦注步伐明显加快不少，她跟得有些吃力，对方回头望一眼，似有若无叹一口气又在人潮汹涌的廊道中放慢脚步。
回到教室，讲台处点名的陈蕴周惊讶望向梁钦注，对方放下书便跑出教室。
“怎么了？”
“这周是我们班点名，他负责一教啊”
一教，距离他们教学楼最近的那栋。
夜晚，入睡的二楼从满室闹腾中重新恢复安静。
“怎么了？”宋至礼放下手上正在看的书，伸手打开卧室主灯。门口，元智抱着看上去极其柔软的枕头，露出一颗小脑袋，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小阿姨，我想和你睡可以吗？”
宋至礼笑着，露出显得孩子气的一颗小虎牙。然后，拎起自己枕头往左边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今天玩恐怖游戏不是说不怕吗？”
女孩跳上床，其实她是不怕的，抱着枕头过来是为了八卦的。
说完那番话后，两人间沉默几秒，梁钦注便打破僵局。把水果递给宋至礼，又细细叮嘱楼下店面还没关就在楼上玩vr的行为有多危险。
她低着头领教，耳根不知为何开始烧起来。等对方走远了，宋至礼一抬头就看见楼上探出个脑袋的元智正捂着嘴笑。
“小阿姨，你喜欢梁老师吗？”元智双手捏着被子的边角，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口。高一的年纪，早就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什么情情爱爱她即使自己没试过也看过听过。梁老师是个顶个的大好人，整个新彩中学都知道。
但是，她的小阿姨也是和梁老师一样的好人。好人就应该和好人在一起，见宋至礼不说话，元智秉持着朴素的爱情观继续发力。
“梁老师肯定喜欢你。小阿姨，你看，梁老师昨天给你送护手霜，今天又送水果。以前学校里的赵老师要和梁老师说话，梁老师总是说忙，他现在比以前还忙，还是天天找你说两句话。”
“送东西和说话就是喜欢啦？那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给你送东西”
“不是。”
“是啊，不是的嘛。你梁老师送护手霜、送水果是因为我帮他找到你，还让你在我这里住。天天来书店，是怕你和我没什么关系，住得不自在。你梁老师是个好老师，至于他喜不喜欢我，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元智，无论是17岁也好27岁也好，喜欢都是一件即简单又复杂的事情。简单在于你要了解这个人通过时间、通过接触。复杂在于，无论了解的怎么样你都要心动，那才是喜欢。”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小阿姨我赌你们会在一起。”
她翻身捏了捏元智鼻头，“我开始以为你是内向内敛，现在才发现你是巧舌如簧啊！还拿我的爱情来赌啦！”
女孩笑着避开，用手捂着脸。
“小阿姨，不如我帮你吧！我帮你们互相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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