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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兜兜转转


苏远程走了,随后季夏打听到消息,确定苏远程今年确实不会参加中考,但是还会继续回来念书。

        母亲生病花光了家中积蓄,姥姥又年迈,母亲已经去世,那些治病的捐款没道理继续放在手里,苏远程将剩下的部分捐了,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生活还得继续,懂事如他只能早早扛起来一切,学业已经耽搁了许多,剩下时间他要去打工,补贴家用、存高中的学费。

        只是一年而已,晚点没关系。

        季夏纵然有些怨气,但还是心疼这样的苏远程,这是她心中的男孩啊,永远这么优秀温柔,她没法不管他。

        季夏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只是陪伴他。

        苏远程卖画她就偷偷摸摸发动熟人买画,苏远程在餐厅当服务生季夏就经常去光顾那个餐厅,苏远程在小书店打钟点工,季夏就挑着苏远程在的时间去小书店消磨时间。

        总之,极尽耐心地陪伴。

        可是,苏远程却根本不领情,季夏以为是因为发生太多事,苏远程情绪低落,不愿意说话,所以她们才疏远了一些。

        可事实却比季夏想的更糟糕。一开始苏远程只是对季夏视而不见,后来实在被季夏磨得心烦,开口问她:“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季夏眨眨眼睛,笑:“我喜欢你呀!”

        告白突如其来,苏远程愣住,似被刺痛般回神,开口带上怒气:“你知不知羞啊?你难道就没事做了吗!天天缠着我烦不烦人!”

        丢下一句“以后别来烦我!”转身离开,季夏错愕地站在那里,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鼓足了勇气才说的,不接受也没必要这样凶啊!

        季夏消停了两天,生闷气,但又放不下苏远程,索性就不管不顾了——我想在哪里吃饭,想去哪里买书是我的自由。

        抱着这样的想法,继续每天出现在苏远程的视线里。

        夏天很快结束,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如果人的一生注定是一条河流,奔流的方向和形状依附于地势和河道,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然后被分割,分流奔走,唯一不变的只有时间,时间推着人流往前,不停往前。

        不能回头。

        季夏看着苏远程挺直的后背,他实在太瘦了,可以看见后背突出的肩胛骨,衣服腰身和下摆显得很宽大。

        男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可以传到耳朵里,季夏垂下眼睛,收敛起情绪,走过去,在苏远程身旁站住脚。

        下巴抬起来,嘴角扯开漂亮、恰到好处的弧度,开口说:“老师,我中考打算走艺术加分的线,每周要去课外班上两天美术课,一班节奏有些快,有点跟不上……

        “可以申请调班吗?”

        老师的表情有些惊讶:“季夏你的成绩完全可以不用考虑艺术生啊。”

        季夏仍然在微笑:“还是会怕又会发挥失常,保险起见嘛。”

        是了,发挥失常。中考落榜对外声称用的就是这个说法,很不错的借口。

        视线里老师点了点头,应下来。季夏道了声“那就麻烦老师您啦”,然后转身对着苏远程微笑:“苏同学,希望你在一班好好加油哦,和你做同学的日子虽然短暂,但是很开心。”

        她笑得很得体,指甲嵌入皮肉,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

        苏远程站着不说话,淡漠的神情看不出来丝毫情绪波动,季夏深深地盯了他一瞬,收回来视线,抬起下巴,转身就走。

        眼泪立马掉落下来,季夏眨了眨眼睛挺直了脊背走着,不敢有其他多余的动作,生怕让别人看出来。

        季夏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远程突然开始这样讨厌她了?如果说开学在教室里看到她的时候,苏远程脸上不满的表情,季夏还能解释成——对于自己这种死缠烂打行为的不耐烦。

        可苏远程要求调班的行为,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找到解释的理由。季夏自嘲地笑了笑,难不成,自己真的可以一直跟着苏远程,他调班后,她也跟着调班?

        她高傲惯了,做不到这种程度。

        就这样,苏远程留在了一班,季夏跑去了三班。

        季夏每周前三天去学校,后两天去画室画画,周末学习舞蹈,时间安排得很满,小书店渐渐不再去,学校和校外都失去了和苏远程频繁见面的机会。季夏课间不去再去“偶遇”苏远程,偶尔也会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发呆。

        原来的班主任询问她去三班还是四班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选了三班。初一新生入驻了旧的初三原来的班级教室,这间三班教室不是苏远程待过的那间,季夏只是爱屋及乌也毫无缘由地喜欢三这个数字而已。

        季夏将头埋在胳膊里,突然无比怀念上一个夏天。

        一年时间飞快流逝,季夏再次面临中考,季夏打定了主意要和苏远程念同一所高中。艺术加分再加上本就不赖的成绩,不管苏远程成绩有多逆天,季夏掰着指头算了算,她也可以赶上苏远程。

        可是苏远程骗了她。

        他告诉她,他会去x中,重点中学,离家近。

        季夏丝毫没怀疑,志愿同苏远程填了一样的。

        苏远程确实在志愿书上填写了x中,却在中考前,悄悄参加了a中的自主招生考试。

        八月开学季,季夏在x中门口张贴的花名单里挨个搜寻,看了七八遍才终于死心。她意外的冷静,风风火火地买车票,坐着大巴摇摇晃晃两个多小时到达省会城市。

        a中门口挤满了前来报道的新生和家长,季夏挤在围在花名单周围的人群里,视线扫着那些名字,仔细确认了确实没有苏远程的名字,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从人群中出来,抬头,她站在那里,就看着了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身侧的行李十分明了,他确实在这里。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苏远程,汗水把刘海黏在额头上,她顾不得狼狈,开口问他:“为什么……骗我?”

        苏远程看着季夏,黑黑的眸子注视着她,有些歉意地开口:“季夏,到此为止吧。”

        正午的阳光太过炫目,季夏捂住眼睛,那种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最终她只能干涩地开口:“苏远程,这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苏远程不再说话,转身干净利落。

        季夏看着少年的后脑勺,一瞬间委屈铺天盖地地袭涌而来,她忍受不住,大声问他:“苏远程!为什么?”

        声音透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她视线里的苏远程闻声脚步轻微一滞,也只是轻微一滞,而后拖着行李箱坚定不移地迈步走远。

        他不肯给她回应,也不愿意告诉她个中缘由。

        季夏直视前方,头也不回地同我说:“两个人之前,男男女女之间,最残忍的不是你得不到他的爱,而是你以为你可以得到他的爱。”

        她顿了顿,抓住我的手腕,低下头去,嘴唇抵着我的手,轻轻动起来:“就这一点渺茫希望,让人怎么也不甘心放手。”

        叹息般的语气里裹着浓浓的自嘲。

        公交巴士在前方转了一个弯,季夏倾了倾身子,霓虹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飞快地掠过去,她喃喃:“这件事情怎么能这么折磨人呢?”

        我垂下眼睫,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这句话,我不能赞同更多。

        这么多年,我看着季夏从青稚少女长成飒爽青年,一路跌跌撞撞追随着苏远程的脚步奋力奔跑,从未停歇。

        飞蛾扑火般的孤勇,一头扎进去,被那火光灼伤了眼睛,烧断了翅膀,重重地落在地上,仍旧扑扇着翅膀要靠近。

        事到如今,所有的结局都已明了,一切故事都已尘埃落定。我和她都知道落幕后的舞台上摆放着什么。

        是一颗歌唱的夜莺遗失了的扑通扑通跳动的心,是一颗落泪的心。

        这么多年,季夏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爬上那年约定好去爬却未成行的山顶,她看见壮丽的日暮景色,大河在山脚下奔腾向东去,她笑着回头张嘴去唤,才发现她身后空无一人。

        梦转头成空,一切都成笑话,她只好先大声地笑自己。

        笑着笑着便落泪。那年十几岁一起相伴的那些人,那羞涩埋首于少年背上的往日时光,都如烟散去。

        她花了十年去爱一个人。

        原来都已经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我只是想要一个原因,就是一个原因。”

        我拢住季夏的肩膀,额头抵住她的后脑勺,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步入高中的季夏变得平易近人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成长了一些,或者是因为感到寂寞。

        少女季夏穿漂亮的红裙子,张扬肆意,身边围满了追求者。

        季夏不拒绝所有好意,全盘接受,似乎在拼命地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可是,苏远程依旧不爱她。

        季夏聪明、漂亮、有才华。苏远程看不见。

        第一年的夏天,季夏喝醉酒跑来学校找我,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一定要帮我盯紧了苏远程!”

        然后,她蹲在马路牙子上哭起来。

        哭得梨花带雨。

        哭得满天繁星变色。

        哭得人来人往的男男女女纷纷侧目。

        然后她又满血复活,好好地过着她精彩的高中生活,时不时翘掉一整天的课,往返于两座城市之间,只为了看苏远程一眼。

        而我和季夏,在之后的两年里,渐渐不再联系,慢慢开始疏离。

        听闻初中时追求过她的温恒和她一个学校,自季夏入学开始就孜孜不倦地充当护花使者,明晃晃地向众人宣告爱意,厚着脸皮同季夏做姐妹。

        季夏高三毕业的夏天,温恒声势浩大地向季夏表白,手里捧着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单膝跪地,周围挂满了气球,草地上堆放着毛绒玩具和蜡烛,他穿着看起来有些怪异的燕尾服,仰起头看她,像童话故事里一样给了季夏一个梦幻般的告白。

        季夏心底涩涩的,注视着温恒的眼睛:“温恒,你可以不必这样。”

        温恒眨了眨眼睛,嘴角挂着他一贯看起来有些贱贱的笑容:“季夏,你值得。”

        目光坚定,语气也难得这样正经。

        季夏将手放进温恒的手心里,这一举动像打开了温恒的某个开关,他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上去,站起来抱住季夏的腰举起来,高呼“万岁”,转圈。

        待到放下季夏,他自己转得有些晕,傻呵呵地站在原地笑,平时鬼精鬼精的人,像个憨厚的大熊一样。

        或许是因为那一瞬,季夏透过温恒的眼睛,看见了同样固执地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开口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他们开始正式交往起来。

        毕业的大暑假季夏还在往返于补习班和家之间,她无事可做,就带了两个学生做家教。

        温恒开学时间早于季夏,要出发前往大学的前一夜,约朋友出来聚会,季夏作为女朋友自然也得出席。高三生的生活并不轻松,黑眼圈不知何时悄悄爬上眼眶,即便毕业了,也没法消退,季夏化了个淡妆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差。

        到了约好的地方,她一眼就看见了苏远程,依旧高高瘦瘦的模样,后脑勺的头发有些不听话的翘起来,背对着她站着。

        她看着那个背景一瞬间心跳得猛快,脚下似有千斤绊住她,她带着犹疑和惊喜慢慢朝着他走过去。

        她并不惊讶苏远程会在这里,温恒同他关系好这件事季夏早就知道,甚至她和温恒交好多多少少也有这个原因。她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温恒偏过头来,看见了季夏,唤了她一声,跑过来,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苏远程也转过身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季夏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击中,低下头去,温恒跑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包,拉住她的手:“就等你一个人了,饿了没?先吃点儿东西。”语气这样温柔,季夏鼻子有点酸。

        一众人开始起哄,捂着肚子,说温恒,哥几个也好饿啊,饿得眼冒金星。

        温恒笑骂他们:“就你们机灵,真做作!我请客,先去吃饭。”说罢转过头来,对着季夏笑,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牙齿。

        饭桌上苏远程坐在季夏斜对面,季夏一抬眼睛就能看见他,他正偏头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

        温恒也在同她说些什么,她什么都没听进去。

        一群人起哄向温恒敬酒,非说温恒独守空房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要多喝几杯。温恒笑着骂,明天还要赶飞机。即使这样说着还是举着杯子,眼里带笑地一杯接一杯。

        季夏不敢抬头看,只悄悄扫了一眼,苏远程也在举着杯子敬酒的人里面。她垂下眼睫,看着桌上她面前那金黄的一杯啤酒,眼睛涨得难受,心口也涨得难受,举起杯来,仰头灌下。

        她并不是很喜欢啤酒的味道,苦涩带着酸味,没有红酒的醇厚回甘,也没有白酒的清爽绵柔。

        除了苦只有苦。

        季夏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饭后她离席想先回家去。温恒静静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头同众人打了个招呼,先送季夏回家。

        他们仍旧起哄,温恒似是有些醉意,眨着眼睛叫他们起开:“我如花似玉的夏夏,我得亲眼看着,叫人拐跑了我得哭半个月。”

        8月末夜风正温柔,温恒走在季夏左侧,巷道里有小孩追逐着打闹,还有少年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后座上坐着女孩抓紧了少年的腰,风里只剩下女孩的骂声:“啊!你骑慢点……”

        温恒不开口说话,季夏也沉默着。

        拐过弯,走到大路上,等车的间隙,季夏唤了温恒一声。

        “温恒……”

        “嘘,你听。”温恒打断了她。眼神里裹着碎芒,带着醉酒的湿意。

        季夏看着他,看他把食指从嘴唇上移下来,看他目光直视前方,静静开口。

        “我从前心情不好,就去河边,夏日河水声还有蛙鸣,那声音极好听。”

        “白塔山在河北岸,小时候觉得它很高,我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爬上去,但值得,山顶景色很漂亮,能看见整座城市,大河穿城而过,河岸高山起伏连绵,那水流就像是从山与天的的缝隙流淌出来的。黄昏时太阳就挂在西边,远处河流都染成橙红色,天幕的色彩艳得惊人。”

        他仍旧不看她,只定定注视着前方:“我觉得很漂亮,一直想让你也看看。”

        “等国庆放假,我回来,我再带你去看看吧……”

        “温恒。”季夏有些难过。

        温恒好似知道季夏要说些什么,借着酒劲,他截断季夏的话头,一股脑地将心底话全倾倒出来,带着些急切。

        宣告爱意的由来同当初宣告爱意一般,同样被动且夹杂着对失去的恐惧。

        ——来不及了。

        ——如果现在不说出来,以后都没机会了。

        “季夏,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远比你知道我还要早。我妈在宣传部工作,那时候没有人照看我,我经常被她带去工作单位。会展中心一有文艺汇演我就会看见你。

        “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时候,你躲在道具室哭,因为你的节目只得了个二等奖,但我已经觉得很厉害了,毕竟你年纪那么小。

        “后来我每次都能看见你,穿白色纱裙,跳双人舞,后来又跳独舞,我那时候就在想,这个小女孩长得真好看啊!我每次都举着相机拍你,但是那会儿太小了,不太会用相机,基本上都拍花了。”

        他嘴角上扬,勾出一个苦涩的笑。他后来学了很久的摄像,可以拍出结构光线很好的照片,却还没来得及拍一张她心爱的女孩的照片。

        “知道你和我在一个中学,我高兴坏了,我觉得这可能就是缘分。你很快就成为男生宿舍里讨论的重点对象,喜欢你的人一抓一大把,我又自豪又紧张。

        “初二第一次给你写情书,天知道我有多紧张,我这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我憋了很久才写了几行,我看别人的情书都能写满满一页,那写给你的情书也不能少过别人,我东拼西凑地好不容易凑了好几页。”

        他语速飞快,好似如果不这样,心底的难过就遮挡不住,要崩涌而出,要淹没他。

        “可是我的字太难看了,我一笔一划地写上去也不好看,我就托了人帮我誊抄了一份,但是开口称呼和落款是我练了好久自己写上去的。

        “你给我回信我特别高兴!本来我也没指望你回应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

        “虽然我也确实很想你也对我有意思……”

        可还是忍不住,酒气染上了喉咙,说出的话也带了湿漉漉的潮意。

        “夏夏……”温恒茫然地伸出手,抓了抓,“你总是这样,离我这么远。”

        季夏听得越来越难过,抓住温恒的袖子:“对不起。”

        温恒倔强地咬住嘴唇,转身拉住季夏的手腕:“这边好像不太好打车,我们再往前走走。”

        “温恒,算了吧。”尽管难以开口,还是说了出来。

        温恒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拉着季夏往前走。

        季夏又重复了一遍:“温恒,到此为止吧,我心里其实一直……”

        温恒停下脚步,打断了她:“夏夏!”

        他转过头来,眼睛通红,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全部消失不见,那朦胧的醉意都散了精光,他的眼神灼灼,深深地凝视着季夏。

        “季夏,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季夏!你别说给我听。”他有些痛苦地抓住季夏的肩膀。

        “那天我是真的很开心,我以为你是真的能接纳我。我以为我可以不求回报只要一直看着你就足够了,但我也是个俗人,也会贪心,看见了就想拥有,拥有就想握紧。”

        一辆辆车从马路上驶过,鸣笛声混着温恒低沉的声音,无端叫季夏难过,她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对不起,温恒,是我做错了。”

        “季夏,你别和我说对不起,我最讨厌你和我说对不起。”他的声音里带着发泄过后压抑的情绪。

        季夏甚至看见有眼泪从温恒眼眶里滚下来,但只来得及看那一眼,温恒就已经转过了身去,招手拦车:“走吧,季夏,我送你回家。”

        季夏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她喜欢的人不是温恒呢,如果是温恒,大家都会称心如意,大家都会心满意足,都会各自幸福。

        可是,哪儿那么多如果。

        早遇见晚遇见,兜兜回回都是那个人。没有苏远程,她就会喜欢温恒吗?被拒绝,就能转而再喜欢上别人吗?

        从来都没得到,就会一直耿耿于怀。

        说到底,她和温恒,其实都一样。她和苏远程,也说不上谁比谁更伤人心。

        爱与不爱,终究无关善良。

        出租车开到路口,下了车,温恒送季夏步行进去。

        季夏有意开解温恒,没说几句,温恒打断了她:“季夏,别这样,这样更让人难受。”

        他看着她,淡淡地开口:“我真的没事。”

        季夏也明白,可是她真的觉得:“不值得,温恒。”

        “值得。”他很固执。

        “不值得。”季夏更固执。

        温恒站住脚,掰过来季夏的肩膀,冲着她第一次这样大声:“我说,值得!”

        季夏呆愣住,眼泪滚下来,爬满面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是觉得难受。

        温恒颓然地放下手,将季夏拥入怀中:“季夏,别哭了,我最见不得你哭了,你一哭我比你更难受。”

        他单手压住季夏的脑袋,不让她动,头低下去,嗅见季夏发间环绕的洗发水清香,他脸颊蹭了蹭,清醒地开口:“季夏啊,我们是同一类人,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从来不过问你心里那个人,你也别再劝说我放弃。”

        “放弃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放弃,谁来劝都不行,如果能放弃,我早就放弃了。说不定下次回来,我就放弃你了,在那之前,就先纵容着吧。”声音渐渐低下去。

        有液体顺着季夏的后脖颈滑入衣服内。

        “就这么短短的半个夏天。”

        温恒放开她,毫不留恋转身大步离开,头也不回地招招手:“回去吧,我走了!”

        季夏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身慢吞吞地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跑步追上来,她转身,被拉扯着撞进来人的怀抱里。

        如同他炙热的情感一样,他的胸膛温度一贯都这样火热。

        他唤她:“夏夏。”放开她,叹息着自嘲。

        “对你,我一直都这样没出息。”他笑得温柔又勉强,“还是看着你安全到家了,我才能放心。”

        “温恒…”

        温恒抬手擦了擦季夏脸上的眼泪,还有心思开玩笑:“别这样,你这样我可就舍不得放你走了。”说罢冲她摆了摆手,“没事,走吧,我看着你。”

        那天的风会记得,那天的星星与灯光也会记得,那天路过的行人会看见,街头微风里站着一个男孩,喊了一声:“季夏!”

        已经转身的女孩回过头来,男孩笑着按下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这张丑照我就保存了!”男孩笑得没心没肺。

        奇怪的是,女孩也不生气。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笑着。

        他们应该是情侣吧——或许行人会这样猜测。

        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合适,金童玉女。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开学,季夏如愿追随苏远程的脚步也来了帝都,如果没在一个城市,我们或许会一直疏远下去。

        大二开学一同前往火车站,季夏如同很久之前一样温柔地对我笑:“阿朽,我那时很孤单。有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你们,我们一起出去玩,你和苏远程走在前面,我摔了一跤,我很害怕,我拼命地喊你们,可你们却不回头。我站起来使劲地追你们,可怎么都追不到你们。我大喊着你们的名字,然后就惊醒了。”

        季夏哭得叫人心疼,她拉着我的袖子,孩子般委屈地控诉我:“你们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我伸手拥抱住她。

        她不依不饶:“以后,绝对绝对不许再丢下我!我不要一个人!”

        记忆扑面而来,车厢里,季夏的后脑勺对着我,我难过得不得了。

        我以为我会忘记的。那些年少时的喜欢和嫉妒,也终将会在年年岁岁的成长里慢慢消失殆尽。

        我如此喜欢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又如此痛恨着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只因她像万丈光芒一般照亮了我的世界,同时,也越发凸显出我所存身的阴影。

        如此肮脏且混乱不堪。

        我永远都没有办法拥有她。

        我也永远无法忘记她。忘记你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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