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痛苦的何止你一个

那天下午，两个人聊的还算开心，随后创可贴又把照片发了过来，还真拍了不少，大部分是顾长青单人的，有两个人的也主要以她为主的照片，有她给林娜拍照片的，她低头翻看相机照片的，她整理头发的，她大笑的，她的背影，林娜走后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的……

        拍的的确不错，尤其她坐在长椅上的，看见这几张照片，她的心疼了一下，阳光里樱花垂下，椅子上地下洒满花瓣，穿着红裙的她歪着头眯着眼带着顽皮的笑容仰望天空，阳光从张开的手指间斜斜洒下……还有她身体前倾，用手肘支着下巴脸上自顾自地笑着，有她靠着长椅低头盯着地上的花瓣发呆的……那么美，可她看了为什么想流泪呢。

        那边见她半天没动静发来一个疑问的表情，她赶紧回过神说：“拍的真好，谢谢你啊！”

        创可贴说：“我认为这是我拍过的最好的照片！”

        他俩聊的正投机，顾长青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一看是“雅楠”，才反应过来已经聊了两小时了。果然，那头雅楠问顾长青怎么还没到？

        顾长青和同事好友雅楠每周三和周天要去瑜舍健身中心上瑜伽课，今天和创可贴一聊就给聊忘了。她说：“呀，我忘了，来不及了，要不我今天不去了好不好！”

        “不行，你忘了咱俩定的三项规定啦？当然，你要是实在不想来也行，自认受罚就行！”

        顾长青思忖了一下，说：“好吧好吧，我马上出门，大不了不做热身！”她赶紧给创可贴说了句有事要出门。

        那边就问：“什么事？”

        她皱了一下眉说：“和朋友约好的！”

        那人“哦”了一下问：“是男朋友吗？”

        她更觉不快，发了个“再见”的表情就退下线了。

        她边收拾，一边觉得略感失望，感觉自己对创可贴这个人过于乐观，只见了一面，聊了两小时，两人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没聊到，他就摆出这样的语气，不好。

        顾长青对异性的品格有天生的审美和挑剔，只是这一个细小的表现，就被她扑捉并在意了。

        她顾不上细想，匆匆出了门。

        顾长青到瑜舍的时候刚开始上课，她快速换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进去坐在最后，闭目调节呼吸的雅楠回头对着她一个鬼脸，意思是你等着，她嘟着嘴给雅楠一串飞吻。

        她盘腿坐好，调节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

        一个小时的课上完，雅楠凑来说：“什么情况？”

        顾长青说：“想撒懒了。”

        “切”雅楠白了她一眼说“这次可是我挽救了你，你得请我吃顿好的。”

        顾长青严肃地说：“那我多没道德啊，你救了我，我还要害你，我做不到。”

        两个人出了瑜伽教室，上了二楼的器械区，每人找了一个跑步机开始继续跑步。雅楠一边设置公里数一边说：“最近我又胖了，坚持锻炼也很难保持，今天多跑半小时！”顾长青说哪里啊，看不见胖到哪儿了，女人减肥是一种精神追求，动动嘴就行，这种终身事业，不能当真的！

        跑步机对面是整面的镜子墙，高处有壁挂式电视，顾长青和雅楠从镜子中打量自己，雅楠身材匀称高挑，上身穿着淡紫色吊带，腿上穿着深紫色瑜伽裤，显得身材玲珑修长，长发扎成马尾，帅气利落。

        顾长青也不是很矮，但比起雅楠显的单薄，她的头发很多很黑，松散地辫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白色飘逸的瑜伽服风情楚楚清雅脱俗。

        雅楠看着镜子里的顾长青摇头叹气，“可惜，真可惜，每次看到你的样子我就有一种暴敛天物的感觉！”

        顾长青知道她要说什么，这样的话，雅楠不止一遍地说过。雅楠长得很漂亮，身材好也会搭配着穿衣服，每次同事夸她的时候，雅楠都会说，再漂亮也是浪费，好东西闲置久了也就失去了价值意义。便会招来大家的一阵哄笑。

        雅楠的老公在下面的市局里工作，一直没有调上来，刚开始每周都会回来，慢慢的觉得累，就一个月回来一次。有时雅楠也会下去看他，时间长了，想想都累，还好没孩子，雅楠也想清楚了，他们两地分居的事不解决，她不会要孩子的。现在从下面调上来一个人得多难啊，局里像雅楠这样的情况也不少，很多人都盯着呢。到是雅楠去市局，要容易的多。但雅楠不甘心，她在局营销部工作，收入高又体面，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工作，让她做出牺牲追随他老公，她觉得太亏。两个人就这么两下扯着。

        所以雅楠有大把的时间和顾长青混在一起，但顾长青和雅楠不一样，她喜欢一个人呆着，要么宅在家里上网写东西要么看书做手工，或者参加俱乐部去爬山骑车。她不怕一个人，甚至很享受一个人的时候。雅楠不同，她害怕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有人陪才不孤独寂寞心里才踏实。可是身边的同事和她同龄的都有家有孩子，正是奔波生活的时候，谁会时时陪她打发日子呢？

        顾长青倒是单身，但感觉她反而很忙，起初雅楠以为她在装作忙碌的样子来掩饰自己大龄未嫁的尴尬，主动热情带着探究的心追随了她一阵，发现她还真的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在雅楠看来漫长无聊的时间是顾长青最惬意的时候，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样子，雅楠纳闷地问：“您老人家确定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吗？您确定您没记错年龄吗？你这么淡然超脱的样子不是应该七老八十才有的状态吗？”

        顾长青笑着推开雅楠故作神秘地说：“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心里有另一个广阔天地！”

        “那是个什么天地？也带我领略一番？”

        “哈哈哈哈”

        雅楠是顾长青的同事，而且和她不是一个精神领域的人，顾长青很难和她一起分享自己的精神世界。在一起吃吃饭逛逛街，随便玩笑几句。这是顾长青的这一面，顾长青还有另一面，很少有人看到。

        雅楠喜欢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喜欢有人陪。而顾长青恰恰相反，她在人多繁乱的地方反而容易寂寞更加孤独。

        她的心里有另一片天地，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也不能分享，尤其是和身边的同事。

        跑完步冲凉的时候，雅楠问她晚上干嘛？要不要去零点？她说太闹不去，回家睡觉，昨晚没睡好，瞌睡了，明天周一事多，晚上得早点睡！

        雅楠说：“真受不了你！每天按时回家按时睡觉，规范的作息，知道的人知道你是单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家里藏着个男人等着你呢！”

        顾长青大笑着说我家里没准还真藏着一个可以来去无踪的猪八戒呢！

        雅楠说：“我知道南门外新开了一家烧烤，味道很不错，咱们去给鉴定一下？”顾长青白了她一眼说：“谁刚才还说自己胖了要减肥的？这会儿的一顿烤肉，几天的运动都白费，忍忍吧啊！”

        雅楠说：“我这不是为了打发时间嘛？这么早回去干嘛？没有人气冷冰冰的房子！”

        顾长青忽然心里也一酸，说：“走吧，去我那，我给咱们下面条！”

        雅楠好像被忽然涌上心头的情绪击中，挣扎着笑了一下，“不用了，我还是回吧，刚好还有几件衣服要洗。”

        “走吧，走吧，我陪你去吃烤肉！”顾长青安慰似的挽起雅楠的胳膊。

        雅楠还在笑：“有你这样当‘纪检主任’的吗？我的身材还指望你给把关呢！”

        顾长青点头认错：“是是是，是我不对，接受群众的监督批评！”随机又假装嗔怒：“刚才是谁要引诱我的？谁要以牺牲我的身材拉我下水的？”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顾长青和雅楠都自认为是意志不够坚强的，比如说的上瑜伽课，说好的锻炼身体说好的节食控制体重，都是坚持不了几天，去年健身中心的年卡没去几次就过期作废了，两人平常一起吃饭说好了要吃清淡有营养的，可经常一个提议吃顿硬菜，另一个拍手响应，吃完又后悔埋怨，说好了去了商场多看不买，可每次出来都超出预算一大截……这样次数多了，两个人常常为自己冲动的购买欲和软弱无能的自我管理能力后悔不跌，于是两个人商量好，当一个人意志薄弱时另一个一定要及时敲打力挽狂澜，一个人动摇经不住诱惑的时候，另一个一定要坚持坚定威武不屈！

        可是有时候，女人的物质表现和精神需求分不开，比如女人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买衣服，会在难过的时候吃东西，会在孤单的时候找人陪…..

        她非常理解雅楠的心情，甚至很心疼。心疼，她想到这个词时苦笑了一下，自己也同是天涯沦落人，还哪里来的心去疼别人！说是心疼雅楠，不如说是在心疼自己。

        她现在能正常的生活工作，能一个人平静地独处，能这样强悍不催，谁又能知道她是经历了多少痛不欲生的日夜煎熬，百蚁嗜心般的疼痛？每一个成长的背后都有不可示人的苦楚，每一个坚强微笑的脸颊都经过泪水的泛滥冲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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