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些路终究要一个人走
六月的早晨，天早早就大亮，成都是一个几乎没有温差的城市，大清早起来就开始冒汗，顾长青冲了凉，去酒店二楼吃了早餐，在早市买了点新鲜的水果，赶早出发。今天晚上要赶到新都桥，三百多公里路。
据说从雅江开始到康定这一段在修路，单向放行。
赶在上班高峰开始前顾长青已经出了城，顺利上了成雅高速，顾长青心里觉得有些戚戚然，成都是自己和陆扬初次见面又开始的地方，但自己却要从这里开始结束。
是的，是“开始结束”。结束，对于爱情来说，从来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无论从形式还是情感，有时候是形式上已经结束，而感情上却愈加缠绵；有时候感情上已经结束，但形式却还在延续。但终究都会结束，尤其像自己和陆扬这样的感情，就像北方冬天窗户上的冰花，是见不得阳光的，无论它有多么美，无论你多么留恋不舍，在你开始拥有的时候，你就在走向结束。
在雅安下了高速，骤雨初歇，路况开始泥泞颠簸，公路两旁密密匝匝的竹林裹着水雾缓缓升腾。
一个人的川藏线，上了路，才明白，还可以这样生活！
氲氤的气氛让她再次恍惚，她似乎感受到和陆扬并肩做在一起时的心潮澎湃和偶尔眼神相遇时的心神荡漾。
出了雅安城，道路越来越颠簸，需要小心驾驶。帅气的牧马人给了她足够的信心。
从雅安到二郎山，天一直是阴的，云层有些厚，把天空压的很低，感觉天空不堪重负，随时就要塌下来一样，甚至在二郎山隧道前还滴了几点雨。
很多骑行318的人，在二郎山隧道前都会休整一下，旁边有一个很大的服务站，有村民卖土特产，树下横七竖八无所顾忌地躺着疲惫的骑行者。隧道前的大石碑上刻着《歌唱二郎山》的曲谱，石碑前围着一群人，在一起合唱，这几乎是川藏线上的一个固定节目。
这么多人为了自己的梦想或者什么原因，用自己的方式走上318，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
很多人开始轮番站在石碑前拍照留念，这是318线上第一个重要节点，过了隧道，就是藏区了。顾长青找人拍了一张照片，同样的地方，那一年，他们也一起歌唱二郎山，陆扬给她拍了照片。
一出隧道，感觉忽然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湛蓝湛蓝的天空，棉花糖似的白云悬在头顶，阳光透彻的有些刺眼。
她打开窗户，窗外空气都和隧道那头的明显不同，顾长青贪心地呼吸着她想念的藏区的味道。
从飞仙关开始，路上自驾的、骑行的、徒步的，以各种方式进藏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在天涯论坛上看到一个帖子，说当代新三俗：辞职去西藏，在某古镇开客栈，骑行川藏线。这简直就是为自己专门定制的。自己只是把骑行变成了自驾。但依然占尽了三俗。哈哈，索性让自己一俗到底。俗到极致便是大雅。
顾长青驾着自己心爱的小红马，行驶在自己向往的川藏路上，蓝天白云这样纯粹透彻，看着路上那么多去追寻梦想，勇敢坚定的人，她忽然心情大好，觉得自己的决定多么英明，那么多的顾忌，那么多不舍，忽然转换成了一种力量，去实现自己梦想的勇气。
天马行空的生涯，我的心了无牵挂
办公室里的那些蝇营狗苟，人性的丑陋贪婪滋生出来的心灵霉菌，在这样的蓝天白云，这样的纯粹透撤的空气中瞬间烟消云散。此时音响里传出许巍的《蓝莲花》符合了她此刻的心情。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我（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我（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的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我（你）低头的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蓝莲花
……
顾长青无比轻松坚定，她打开车窗向从身边骑行的勇士喊“嗨！”说：“加油！”路上骑行徒步的人也热情地回应。顾长青顿时被一种力量感染，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状态。俗也罢，这才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状态。
中午时分，到了泸定，顾长青凭着记忆找见了泸定桥对面三年前他们去过的那家“眼镜哥饭馆”，店面装修设施依旧是当年的样子，她还是坐在路边树下的位置，点了一份盐煎肉，一份素炒凤尾。炒菜的是一个敦实的中年人，当年斯文白净的眼镜哥已经专职做起了老板。
有些事情，虽然表面上依旧如昨，但有些方面，早已不同。
吃过饭，顾长青信步走到了对面的泸定桥，她进了检票口，却犹豫起来，看着摇摇晃晃的铁索桥，看着桥下奔流的河水，她有些眼晕。她是恐高的，虽说桥面上铺设着木板，对于胆大不恐高的人如履平地，但她连走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三年前，她同样站在桥头犹豫了好半天，好容易鼓足勇气抓住桥侧的铁链一点一点的挪，身边有人走过，桥面轻微晃动，她的身体马上停下身体僵硬，心缩成一团，等人过去了再继续挪步。
泸定桥是318上有名的景点，好不好的，东来西往的人都会进来看看，所以熙熙攘攘根本没有人少的时候。
顾长青硬着头皮走到了十几米，来往的人更多，很多人在桥上摆姿势拍照片，桥面晃动的更厉害，她死死地抓住铁链，连头也不敢转动，她感觉桥开始飘起来，在河面上快速的飘起来，她知道这是流动的河水引起的错觉，但越来越明显快速飘动的错觉让顾长青头都晕了，她闭上眼睛，原地站住，不敢再挪步。
“别怕，我在这儿呢。”是陆扬，说着把顾长青背着的相机缓缓卸下，握紧顾长青的手说：“眼晴朝前看，别朝下看。”
桥面中间的木板铺的密实，两侧的疏漏一些，陆扬让顾长青走在中间，自己拉着她走在边上，顾长青紧靠着陆扬，依照陆扬教的眼晴看前方，身边有人靠近时，陆扬就停下，把顾长青揽近身侧，等人过去了再拉着她慢慢地走。
顾长青的头不是恐高的晕了，而是被另一种眩晕替代。
那么长的泸定桥，感觉瞬间就走完，在桥的那头，陆扬把她搀扶着放在桥边的铁链边，然后轻轻走远，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她尽管紧张的小腿发颤，但依然笑颜如花……
而此刻，顾长青站在桥头，看着桥面和桥下湍急的河水，触目惊心。她没有勇气踏上去，更没有信心能独自走完。
她犹豫着，尝试着克服内心的恐惧，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就要靠自己了，这样的路上，没有陆扬，没有那双给自己勇气和爱的陆扬的手了。
顾长青深吸一口气，咬牙迈步走上桥面，她没有抓桥侧的铁链子，而是走在桥中心的板子上，她跟在行人的身后，眼晴看着他们的后背，遇到桥身晃动时，她放慢脚步身体也随着桥身缓缓晃动，保持着和它同样的频率。
当她终于独自走到桥对面的时候，早都已经泪流满面！
陆扬，我可以一个人走过泸定桥，我可以克服恐高，我克服没有你的陪护可以一个人走了。可是陆扬，我多么想有你陪着永远不要这样的勇气啊！
顾长青在同样的地方，请人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pose大致相同，表情依旧灿烂，但她知道其实是不同的。
从桥的那头往回走的时候，顾长青的心里已经坦然了很多，很多恐惧和障碍其实是自己内心的魔障，一旦穿透，便不复存在。
她回到车上，靠着座椅又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然后配上刚才的照片发了一条微博：
“有时候，有些路，一个人也可以走！我在这里，我很好。”
当红马再次上路的时候，顾长青的心又轻松了许多，每走过一段路，每流过一次泪，每重温一次和陆扬的过往，就每放下一些过去。
顾长青的心路上被一个叫陆扬的病毒侵袭，生出了一溜的疱疹，要想治愈，必须逐个刺破，挤出脓血。这个过程是痛了一些，但只有这样，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天气一直很好，天蓝的让人沉醉，从泸定到康定，路况也好了许多，快到康定的时候，遇上了一队军车，排着长长的队，匀速前进，没法超车，只能跟在后面慢慢地走。好容易捱到康定，看见车队并没有到站停下的意思，继续沿着318西行了，顾长青想这么跟下去会很憋屈。
顾长青正在寻思着怎么超过车队走到前面，忽然看到路牌上“跑马山风景区”，顾长青心头一动一把方向开了过去。
跑马山，因为一首《康定情歌》而闻名天下，引多少痴情男女慕名而来。三年前他们一行路过山下，心澜嫂子本想着上山看看，但据说跑马山上就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一块人工硬化了的场地，上去会终生后悔的。有些美景，只能听只能想象。陆扬和顾长青对这样成熟的名声在外通缆车收门票的景区，是排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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