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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后来(一)


两年后的春天,南迦巴瓦山下索松村的一家藏式院子里,一个女子正忙着打理院子里的花。一件红色格子衬衣,一条肥肥大大的牛仔背带裤,一双半旧的棕红色马丁靴,被她穿得自然飒爽,头发编成一个随意的麻花辫,手上戴着橡胶园艺手套,正准备把长出新叶子的欧月缠绕固定在木栅栏上,欧月的刺不少,得小心点,橡胶手套很厚,但一不小心还会伤着自己,回头跑看见了又免不了一顿唠叨。

        初春气温乍暖还寒,前两天还下了一场春雪,把刚冒牙的欧月差点冻死,天一晴,太阳出来晒了两天才缓过来。

        前一年秋天,林娜给她寄来了几十棵欧月苗。说桃花节过后,初夏时节她客栈院子的栅栏上爬满粉色的欧月的感觉她想想都很美,跑说在西藏雪山脚下种欧月,有点不那么靠谱,沾满市侩气息的欧月不适合大峡谷自然自在的风格。

        早晨的温度还是有些低,但顾长青的鼻尖却渗出汗来,她站起身捶了捶腰,真是老了,女人一过三十,就开始要走下坡路,才做了点活儿,就觉得腰酸背痛直冒虚汗。

        顾长青抬头看看南迦巴瓦,雄壮冷峻,绝世而立在天地间,一缕缕的云带轻轻缠绕,隐隐泛着红色的桃花蓄积着美丽含苞待放,青稞苗青翠娇嫩。大峡谷最美的季节来了,就要开始忙了,顾长青擦了擦汗,继续弯下腰身打理花枝。

        忽然门口的加布和梅朵叫起来,跑说今天要去林芝机场接人,这才几点,不会这么早就回来吧?有车停下,有人说话,谁呢?顾长青喝住加布和梅朵,只见丁旭辉拎着一个大包进来,后面跟着面若桃花的白玛。

        “丁旭辉,白玛,你们怎么来了?你们是去拉萨还是回鲁朗?”

        丁旭辉摸了摸加布的头,对顾长青说:“是从林芝过来,准备回鲁朗,白玛说好久没见你了,就进来看看你。”

        “哦?跑早上才去的林芝他去机场接人了,也不说是谁,神秘兮兮的。”

        “我们在路上见到了。”丁旭辉笑笑说。白玛和加布、梅朵玩了一会儿说:“长青姐姐,阿妈让我们给你带了腊肉米肠还有奶渣酸奶。我们现在没事了,可以在你这儿住几天吗?我已经想了好久了!”

        “当然可以,前两年到了假期你还会来我这儿帮几天忙,现在有了你的旭辉哥哥,就疏远了我这个姐姐了!”

        “哪里呀,白玛一辈子都不会疏远姐姐。”白玛红着脸说。

        顾长青赶紧把他们让进屋里,丁旭辉把手里的袋子放进厨房,又出去打开大门,把一辆丰田皮卡车开进来,车上装着几个大木箱子,用绳索捆的牢固,顾长青问道:“这一批医疗仪器花了不少钱吧!”

        “嗯,倾其所有还不够,阿爸阿妈的养老钱都搭进去了!”

        “估计还有白玛的嫁妆吧!”顾长青看着又红了脸的白玛,丁旭辉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差不多!”

        顾长青搂着白玛的肩头说:“不用担心,你的嫁妆有我呢,我给你备着一份最丰厚的嫁妆!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啊?”

        白玛瞄了一眼丁旭辉,丁旭辉看着白玛说:“等医院理顺了就办!”白玛两眼泛着光彩,害羞地跑开去找咖啡豆。

        顾长青轻声对丁旭辉说:“你和小任离婚,几乎净身出户,又买医疗仪器药材,你拿什么娶白玛呀?”

        丁旭辉也无比歉意地说:“是呀,虽然白玛和阿爸阿妈都不在乎,但我总得差不多才行,可是这两年在藏区几乎都是在义诊,并没有积蓄,我也怕委屈了白玛,所以迟迟不肯办事。”

        “其实丁旭辉,一个女孩真爱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在乎他的眼前,只要这个男人具备给她幸福的能力,眼前一时的困顿都不算什么!你别让她等凉了心。反正婚后,你肯定是要和阿爸阿妈住在鲁朗的,生活用品要不了多少,你需要多少钱从我这儿先拿着,就当我提前在你这儿预存了一比医疗费。”

        “谢谢你,长青,但暂时还不需要,你这么大的一个摊子,用钱的地方也多,你留着吧。”然后看着顾长青的脸说:“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累,气色不是很好,我给你看看。”

        “可能是累着了,没事,你一看谁都像有病的!”说着两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都笑了。

        中午的时候,门口有车停下,加布和梅朵已经呜咽着冲出去了,顾长青知道跑回来了,刚一出屋,就看见院子的甬道上走进一个女人,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头发挽起,露出白天鹅似的美丽的脖子:“啊!”顾长青大叫一声,冲了出去:“林娜!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吗?妮儿呢?你怎么把妮儿放在家你来了?”

        “可不是我一个人嘛,看见你成天在微博里发你的客栈照片,给我馋的呀,去年我坐月子没赶上,今年开年之时,我怎么都得占这头一住!妮儿在家,她奶奶和刘奔看着呢!我最近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刘奔被我作怕了,就放我出来了。”

        林娜比两年前更加丰满了些,许是生完孩子还没恢复的原因,林娜抓着顾长青的手说:“你怎么比前年更瘦了些,看你的下巴都尖成锥子了,而且脸色也不好。”说着,林娜转过头对着跑说:“苏唯安,怎么回事啊?我们长青交到你手上的时候可是娇艳动人活力四射的,这才多久,就香消玉减,形销骨立的?”

        跑委屈道:“南迦巴瓦峰为证,她有多难喂养,我成天给她羊肚菌拌松茸,蜂王浆煮人生果也养不胖她啊!她吃的少干的多,得了一个不干活儿浑身不舒服的病,无药可治,哎,丁旭辉,刚好你今儿在,给她治治!”

        林娜白一眼跑说:“顾长青,你男人啥时候变得这么贫嘴的,管教不严啊!”

        “我也是一时眼晕,大意了,大意了啊!”大家哈哈大笑,跑说:“我说,咱能不能进屋再讨伐我?你们干站着,让我在这儿练臂力呢!”大家才看到跑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林娜从秦州带来的。

        大家一叙别后旧事,从晌午一直说到天黑,顾长青抓着林娜的手一直不肯放开,俩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顾长青和跑回秦州的时候。顾长青和跑回到秦州见了见旧朋友老同学,又回家见了爸妈,顾长青的妈妈对跑很满意,拉着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顾长青从小到大的各种顽劣骄傲的旧事,并嘱咐跑一定要替她管教这丫头!顾长青在一边一个劲儿地抗议。那天爸爸高兴,多喝了几杯。晚上,顾长青的哥哥拉着跑出去又喝了个二茬,两人那晚都喝多了。

        这一别又两年多,林娜接着怀孕、生了妮儿,顾长青忙着打理她的客栈索松村的“时光”,德钦的“梅里时光”,拉萨的“拉萨时光”还有小游和扎西留下的“屋外云开”。

        哦。扎西正式出家,去色达喇荣佛学院进修,小游去了白玉的亚青寺。林娜长叹一口气说:“也好,这是他们的归宿,只要心安就好。”那客栈暂时顾长青和跑帮忙给照看着,等申扎大一点了交给他,但申扎还是想唱歌,不想守在大峡谷的客栈里。客栈平日里由扎西的大姐和姐夫打理,有需要,顾长青和跑就去帮忙看看。扎西的松茸加工厂还是原来的几个老工人在干,扎西的姐夫管理,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问。

        林娜说:“长青的梦想是有一家客栈,这下好,一下就有了三四个,够你忙的。唉,我要是没有两个拖油瓶,我就来投奔你!”

        顾长青说:“你好好当你的官太太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位大菩萨。现在主要是‘时光’刚起来,还有些没太理顺,今年过了,就和‘梅里’‘拉萨’一样,不用这么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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