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陈雾强硬夺过赵母手中的听筒，斥骂说：“陈东陆，你良心被狗吃了！你说说你每年收到多少从家里寄过来的东西，那不是妈和家里人的心意？你现在和马家人一条心来欺压我们家人，你姓什么陈，干脆改姓马算了……”
“你一做妹妹的有什么资格大声跟我说话，把电话还给妈，我不跟你说话！”
“你还知道你还有个妈呀，我还以为你只认张小珍做妈呢。”陈雾阴阳怪气道，“你今天必须跟妈道歉认错，她因为你的事哭了好几回，你要不认错，我们没完。”
“威胁我！哼，你一个啥都不懂的姑娘家能把我怎样。”陈东陆语气轻蔑，没把陈雾这根葱放在眼里。
“那你试试看啊，我相信你领导应该很有兴趣了解部下私底下的品性。我知道你部队的地址，你说我要是写封信给你领导，你会是什么下场呢？”
陈东陆没想到自己被个小丫头喝住，但事关自己的前程，他不敢冒险，不得不从她，不情不愿说：“你把电话给妈，我跟她道歉。”
陈雾用手挡着自己的嘴，说：“好好说，要有诚意，我就在旁边听着。”
她喊回离她两米远的赵母，“大哥说他知道错了，要跟您道歉，我看他是真知道错了，您听听他怎么说。”
虽然手段不齿，但陈雾不在意，只要达成目的，让赵母心里痛快了就行。
她还是耳朵贴着听筒外壳，监听陈东陆有没有依照她们的约定行事。好在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前途比发泄情绪更为重要。
赵母听着儿子低声下气认错，心一下就软了，“既然结婚了，你们两个人就好好过日子。给你存的那笔结婚钱，还是你们的，我现在给你存着，等你们回来探亲，亲自交到你们手上。”
那头的人应好，再没别的话。
赵母又叮嘱他说：“前几天给你寄了腊货，记得收到后拿出来，挂墙上通风……你自己照顾好身体。就说这里，你刚才说要回去训练，忙去吧。”
这就是母亲，孩子做再大的错事，只要一低头，她就能包容他所有的过错，还反过来担心他过得不好，苦与痛就自己一个人往下咽。
陈东陆忙阻止赵母，说：“妈，你把电话给陈雾，我有两句话要跟她说。”
不等赵母反应，陈雾主动取过来接听，听到陈东陆压低声音说：“我按你说的办了，你说的事不会发生，对吧？”
他还是怕陈雾不满意，脑子一抽跟他领导写信打小报告，毁他前程。他这小妹妹，小时候看着怯怯懦懦，没想到长大变成毒蛇，恶狠狠盯着人，趁人不注意就能咬一口。
“只要以后都好好表现，他自然不会收到那封信……”陈雾没打算给他立保证。他现在脑子不好，难保哪天受人撺掇，再干其他恶心陈家人的事，手里握着他的把柄，也好让他绷紧弦，做事之前三思。
陈东陆没听到想要的承诺，怒不可遏，咆哮道：“你什么意思？耍我是吧。”
“哎呀，我要是心情不好呢，也爱写点东西，”陈雾看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倒刺，想着回去修剪一下，慢悠悠放软刀子道，“比如说检举信什么的。”
电话线那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陈雾以为他下一瞬就要摔电话暴走，可他生生忍住了，话像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肯定好好表现，你指个方向，也好让我明白朝哪个方向努力。”
“很简单，不让家里人伤心难过就行。”赵母这次没走开，她不好说太具象，不然她就该猜到陈东陆道歉是受她胁迫，不是出自本心。
她不想跟他再多废话，抢在他之前张口，“好了，我收到了，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说完一把掐断电话。
赵母听他们兄妹你来我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问女儿说：“你大哥跟你说什么？怎么我还听见有检举信，好好表现，不让家里人伤心之类的话？”
“也没什么，他关心我的近况，问我的爱好，没检举信，您听错了，我说的艰巨信，就是写忆苦思甜的信。至于好好表现，我是让大哥，在部队好好表现，他就比他战友更有机会收到升职信。”
陈雾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怎么圆过去，“大哥跟我忏悔，说他知道错了，问我他该怎么弥补，我说不要让家里人伤心难过就行。”
赵母没怀疑女儿的鬼话，转而问邮局工作人员，付多少电话费。
工作人员报出的金额，差点没把赵母吓晕过去，也没说几句话，二十五块钱就花出去了。
工作人员解释，“我们都是明码标价，一块钱一分钟，你们说了二十四分钟多，要按二十五分钟算，正好二十五块。”
赵母身上没带这么多，陈雾也没有，母女俩合起来还差四块多，陈雾正想开口说自己回去拿，听见有人喊她，回头看到张安扬。
“安扬哥，好巧，又见面了。”陈雾之前以为两人年后才会碰面，结果今天就在邮局遇到他。
赵母盯着张安扬打量，陈雾介绍他们认识，“妈，这就是一直帮我们运货的安扬哥”回头看着张安扬，“这是我妈妈。”
“阿姨，您好。”
“你好，你好。”赵母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位已经结婚生子的司机。当时黑灯瞎火，在窗口虚虚一看，就觉得他气宇轩扬，今天近看，当真一表人才，可惜啊，他结婚了。
陈雾问：“安扬哥，你来这里是？”
“我来问问朋友寄的包裹到了没有，据信上写的时间估摸，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到。”他担心过年那几天邮局放假，所以想来碰碰运气，运气还不赖，碰到陈雾。
按照惯例，她该说她们母女来这里的目的，有点不好开口，“我和妈妈来给大哥打电话，时间说长了点，身上的钱不够，正准备回去取。”
热心肠说：“还差多少？我身上带着，先给你们用。”
“不用，离家不远，走一趟不费事。”她不想在年前欠人钱，要是借了还得跑一趟梧桐巷子还他，费时费力，还不如直接跑回家去拿。
赵母更是迷信年头年尾不兴欠钱那一套，因为据说会给下一年带来坏运气，搂不住钱财，“就让她跑一趟，我在这里等她。”
她又跟工作人员询问：“同志，不碍事吧？”
她摇摇头说，只有留一个人在这里就行。这样她也不怕她们赖账，走了就不回来。
陈雾对张安扬说：“我先走了，安扬哥，回头聊。”
后者点头致意。
这段日子，出行的人多，张安扬怕冲撞人，所以没开自家的三轮车，此时也不能送陈雾来返。
公交车到站时间没个准点，而且最近车上都塞得满满当当，陈雾觉得还不如自己走路来得快，于是她跨着大步往家走。
邮局这边，张安扬正给工作人员报自己的姓名和地址。
工作人员去后面存放包裹的屋子找了很久，才翻出一个小小的物件，看着极不起眼，出去她还抱怨说：“太小了，害得我翻了老半天。”
张安扬好声好气跟她道谢，“是不好找，辛苦你了。”
被这么一位相貌出众的男士这样看着，工作人员什么怨气都散了，红着脸说：“不辛苦，这是我的工作。”
赵母也夸她，“你一个人管这么大一个摊子，真是厉害。”
她心里高兴，但嘴上谦虚，“没有，平时好几个人，这不是临着过年，单位安排我们轮流值班，今天刚好轮到我。”
张安扬就在旁边沉默听她们说话，赵母奇怪他东西取到手还不离开，“你还有别的包裹要取吗？”
张安扬不自然笑了下，回道：“没了，阿姨，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提前祝您新年快乐，来年行大运。”
他原想等陪赵母等陈雾回来，但他母亲去得早，没有跟赵母同龄的女性相处的经验，不知道跟赵母聊什么话题，只能先离开。
走出邮局门，他改了想法，准备在外面等陈雾，至少要跟她说两句话才能走。
陈雾回去后没耽误时间，拿着钱就往回走，回邮局去“赎”赵母。她再次看到张安扬有点诧异，她以为他早办完事走了，没想到还在这里。
“安扬哥，东西取到了吗？”
“嗯。”放身后的手移回身前，抬手把手里的东西给陈雾看，“这是托徐畅给我寄的药膏，给我爸擦身体用。”话出口，他意识到，她不认识徐畅，“徐畅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送去火车站那个男人。”
他这样一介绍陈雾也记起他，很阳光开朗的一个男孩，跟张安扬完全两种性格。朋友也讲究互补，他们能成为朋友也不奇怪。
他提到他父亲，陈雾顺势说了句，“回去代我跟伯伯道新年快乐。”
除了“新年快乐”，别的祝福语不合适说。祝他身体健康？明显不符合实情。早日康复？希望渺茫，说不定还会被误会嘲笑讽刺人家，所以她只能道出这一句。
张安扬笑着答应，“好，我一定带到，他听到肯定会很开心。”
陈雾认识他这么久，很少见他笑开，寻常都是轻轻笑一下，唇角弧度不明显，“你笑着很好看，应该多这样笑笑。”
张安扬脸皮有点泛红，避开说：“我回去了，明年见。”
“好，明年见。”陈雾头回见他脸上出现这样的情状，很新鲜，还挺可爱的。
陈雾在张安扬的目光中踏进邮局大门，一进去就瞧见赵母跟工作人员聊得正欢畅。看来她解开心结，翻过那一茬了。
可这是假象，赵母一出邮局门，就开始咒骂马大强夫妻，“不要脸的老东西，这下得意了，我都能想到她那副偷笑的嘴脸……”
儿子终归是亲生的，说过就不忍再说，马家夫妻是外人，也是罪魁祸首，她怎么骂也骂不够，怎么恨也恨不够。
陈雾露出抹神秘的笑容，问赵母，“妈，您想不想出气？”
“当然想，你有什么办法？”
“那您跟我走，我保管让您解气。”
“不会把走露这事吧？”赵母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儿子都跟人成事了，只能遮掩着保全两家的脸面。
“您放一万个心，保证不会有别人知道内情。”
赵母安心跟着女儿走，心里感慨万千，当年瘦瘦弱弱的小猫儿，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知道心疼人，胆大心细，主意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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