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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主子这是要赶我走么?”安茴没有帮忙收拾,而是走到陆逢秋面前,一下子跪了下来。

        安茴的这个举动倒是把陆逢秋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想把安茴拽起来,谁知道这安茴的两膝竟像在地上生根了一样,无论陆逢秋怎么使力拖拽,他就是跪着不起来。

        陆逢秋看安茴这次是铁了心犯倔,便也懒得去管他,回到橱柜前继续收拾了起来:“这一呢,不是我赶你走,是你留下来我走。”

        安茴也不是好糊弄的,一眼就看出了陆逢秋在耍朝三暮四的伎俩:“这不一样么?奴才不想回君家,也不想回大房伺候了,动辄得咎,被打个半死,至少在主子这里不会没命。”

        “那你可想好了,无论之前在君家,还是现在在别苑,都是有人看顾的,所以我俩的日子才不会过于狼狈,如果搬出去,那个日子可不是你和我现在能想象的了,有可能潦倒,有可能困顿,你回君家至少能吃饱穿暖,我现在这么跟你说,你还要跟我走么?”陆逢秋只当面前这孩子几句话一吓,就会打起退堂鼓了,可没想到安茴依然固执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收拾好就走吧。”陆逢秋看了眼别苑,纵使住了一段时间,到底是别人施舍的住宅,天地之大,到底哪里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呢?寄人篱下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

        “那咱去哪儿啊?”安茴见陆逢秋终于松了口,自是喜不自胜,连忙帮着陆逢秋收拾了起来。

        “去白云山下,择一间药庐暂时住下。”陆逢秋自然是要投奔那位名唤桑根的神医的。

        “好嘞!”安茴还是个孩子,听说又要搬家,竟毫无退缩之意,反而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大周的新年,终于在每家每户的忙忙碌碌中到来了,君鹤云身体强健,身上的伤此时已经好了大半,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当他走出卧房时,顿觉外面空气的清新,想着自己的身子已经大好,可以去梧州接陆逢秋了,只是赶不上让陆逢秋在家围桌吃年夜饭了,不过想到陆逢秋素来是不爱凑家中热闹的,估计也不稀罕这顿年夜饭。

        “八角你过来。”君鹤云朝八角喊道。

        八角应声过来,却不敢多言语,又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二少爷怎么了?”八角问道。

        “去把我的剑取来,好久不曾摸过兵器了。”君鹤云久病初愈,心想一身武艺不能荒废了,便让八角去取剑。

        院落里虽然张灯结彩,能挂的地方都被挂上了红灯笼,但君鹤云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不知远方的陆逢秋此时是否安好,之前陆逢秋在家的时候,君鹤云就想过:过年的时候跟他一起把院落里的红灯笼亲自挂上,若是陆逢秋够不着,他就把陆逢秋抱着举起来,到时候他估计又会恼羞成怒,对他又捶又骂,想到这里,他的心慢慢的柔软了下来,这种柔软是他久违的,仿佛自从素青离世后,他的心里就没有再因为一个人波澜起伏过。

        八角走了过来,呈上了君鹤云的佩剑。君鹤云接过剑,一把抽出,剑身凌空而立,发出干脆利落的破空声,君鹤云似握非握,剑身在虚空中凌厉劈斩,翻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剑花,剑气四射,八角见状,连忙麻利地闪到一边去。

        “剑我耍得不是甚好,因为上了战场,还是戟耍得顺手些!”君鹤云只是遗憾此时自己的戟放在校场,并未拿回家中,不然他肯定要执戟操练一番的。

        “主子这剑还叫耍得不好啊,奴才眼都看花了。”八角只觉得休养了这段时间,君鹤云的一身武艺不仅没有退步,反而感觉愈加精进了。

        “主要是这剑太轻,压不住手,耍起来总是不得劲。”君鹤云是个武痴,卧床休息的这段时间算是把他给憋坏了,恨不得现在就策马扬鞭,到校场上跟人演练个几十回合。

        “二叔!”小君谭从院门口露出一张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眼睛里是止不住的钦佩。他来了已有一段时间了,不过看到他二叔在舞剑,便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不敢打扰,君谭知道自己父亲是不通武艺的,只会读些劳什子酸书,身为武将世家的儿孙,自然对习武之人钦佩异常,所以在君谭小小的心里,他钦佩他二叔,甚至胜过自己的父亲。

        君鹤云一看是君谭,便两步并一步,到门口直接把君谭提了抱在怀里,君谭还是喜欢撒娇的年纪,被君鹤云抱在怀里的瞬间,就吧唧对着他二叔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两下。

        “二叔,我一直有件事情想和你说,父亲不让,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说完,人小鬼大的君谭往四周望了望,冷不丁看见候在一旁的八角,连忙收回了目光。

        “你有啥事要和二叔说?”君鹤云只觉得哭笑不得,这半大稚儿居然煞有介事地说有事找自己。

        “去二叔屋里说。”君谭把手指伸进自己嘴里,津津有味地嗦了起来。、

        “好。”君鹤云抱着君谭走进了屋里。

        君谭进屋以后警觉地四处张望,见四下并无候着的小厮,便说道:“府里好多人说,大哥哥怀了野种。”

        君鹤云闻言立即色变:“谁说的?”

        君谭一边嗦着手指,一边说:“府里所有的人都在说,我问父亲什么叫怀了野种,父亲还训斥了我,叫我一定不能和二叔说。谭儿知道二叔喜欢大哥哥,如果大家都知道,只有二叔不知道,二叔一定会伤心的,所以谭儿趁父亲不注意,就跑来跟二叔说。”

        此时君谭还不知道他所说之事的严重性,君鹤云仿佛晴天遇着了个霹雳,惊得半晌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呆呆地把君谭放下,君谭早就瞄准了屋内桌上的糕点,君鹤云刚把他放下,他就立马跑到桌前,拿起糕点就往自己的嘴里塞。

        君鹤云已经回过味来,知道虽然童言无忌,但君谭所言一定不虚,之前他看八角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和来房里伺候的那些人讳莫如深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在瞒着自己。

        “八角,你进来把谭儿送回去。”君鹤云把八角喊了进来,八角自然注意到了主子阴沉的脸,他不知道这小小的孩子能和主子说什么,让主子瞬间变了脸色,但肯定是不好的事情,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多问,听从君鹤云的吩咐,带着手里还抓着几块糕点的君谭离开了。

        “你们都跪下!”君鹤云把院里的下人们都叫进了屋里,“院外都在传陆大人什么事,你们赶紧一老一实地说!”

        下人们面面相觑,虽是心里洞若观火,但是谁也不肯做那个出头鸟,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

        “我自问平时都待你们不薄,可是,你们现在却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面的人瞒着我”

        一个嘴快的小厮实在忍不住了,便说了出来:“他们都说陆大人怀了秦公子的孩子,现在他们两人还在梧州同吃同住,倒像是做了夫妻一般。”

        “谁说的?!”君鹤云怒不可遏。

        “记得有一日,秦公子突然来到府上,不由分说地说要找二少爷您,之后这流言便在府上传开了。”既然有人开了头,一个丫鬟也大起胆子说了起来。

        “备马!”君鹤云要马上去梧州别苑,找秦甯生和陆逢秋问个清楚。

        下人们皆是一愣,这晚上的团年饭就要开宴了,除夕本是合家团圆日子,对于君家这种大世族来讲更是重要异常,不仅各院各房都要赴宴,就连京中居住的本家亲戚也要赏脸赴宴,在这个万众瞩目的重要时刻,身为君家嫡系一脉的二少爷都不露面,难免会引人非议。

        “你们去回老爷夫人,就说近日天寒,我伤情更重,卧床难以起身,无法赴宴!”君鹤云见无人去帮他备马,便拿过一旁的佩剑,自己往君府马厩走去。

        下人们连忙起身,但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互相使眼色,示意胆子大的去通禀老爷夫人。

        陆逢秋坐在桑根的药庐里,百感交集,新的一年就这么来了,回首过去的一年,自己的人生像是汹涌浪涛里的一片浮萍般大起大落,先是好好地在宗学里读着书,散学以后逗逗后院的“宝贝”们,突然就被通知说自己要嫁人了,还没缓过劲来,家又被抄了,嫁人以后想要伺机报仇吧,还没成功,反而被对家搞大肚子赶出来了,最后可怜自己的居然还是宗学里的死对头,想到这里,陆逢秋不禁仰天长叹,悲从中来。

        安茴在一旁替陆逢秋剥着松子,看陆逢秋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知道陆逢秋又在想以前不开心的事了,便连忙劝道:“主子,桑大夫说了,你孕中不宜忧悸多思,还是少想点以前的事吧。”

        陆逢秋很显然没把安茴的话听进去,依然神游天外。

        自两人搬来药庐之后,桑根大夫倒是对他们俩非常热情,药庐里的药童们也知道陆逢秋有孕在身,对他也多加照拂,只是桑根大夫依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说要上山采药,一去就是几日,晚上都不回来过夜,白云山到了夜里更深露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山上过夜的。

        每问及此,桑根却打趣两人道:“所以你们来了,我这里就有看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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