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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光阴虚过


男子双目猩红,攥住苏姮的手用力得颤抖:“姮姮,你怎么敢……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就像有人拿刀捅了他一刀还不够,非要搅得他肝肠寸断才罢休。

        “你让我这么难受,我怎么会放过你?”

        宫室中的阴影,使得他脸上晦暗不明,桃花眼中失了往日的缱绻柔情,森冷一片。

        苏姮被拽着,踉踉跄跄地挪到浴池边,又被扯落衣服、扯着头上的发饰。

        她捂着疼痛的头皮,生气道:“你做什么?”

        “给你好好洗洗。”

        “放开我。我自己来。”她取下坠到一边的钗花,后退了一步。

        男子垂了垂眼眸,轻笑一声后,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带她进入水池中。

        他满心戾气,带着怒火,动作粗鲁又暴躁,指腹狠狠磨砺过女子的脸,擦去秦地风格的妆容,留下一片红印,另一只手也不知轻重,肆掠她的身体,摧残那身原本白腻的肌肤。

        苏姮贝齿咬唇,疼得眼中水雾腾腾。

        “这就哭了啊。”男子的手按上她的眼角,再次弄红了那片皮肤。

        眼泪溢出眼眶,反射出细碎的光芒,苏姮既委屈又不满:“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你今天怎么这幅样子,一副就等着来审问我的样子……我拒绝了阿舒的邀请的……”

        “可你动摇了的。”殷墨注视着眼前这双如月夜湖泊般美丽的眸子——那么动人心扉,却丝毫不含情意,“你想过放弃我。你说要离开我。”

        这世上也许有无私的爱情,但殷墨的爱,绝不是那样。他的爱自私,要索取、要独占,要能看到对方回馈等价的情谊。

        “姮姮,你能说你爱我吗?”

        苏姮哑了声。她无法撒谎。

        长久的静默令男子又是一笑,眸色如沉沉暗夜。

        看到对方眼中令人心惊的冷煞,苏姮慌道:“我可以说……可以承诺,在你放弃我之前,我不会放弃你。”

        可对方的神情更冷了。

        苏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殷墨。瑰异冶丽的景色进入永夜,冰封千里,有黑影蛰伏在冰原下,要将她吞噬。

        她害怕了。可身后是白玉砌成的池壁,她无处可逃。

        “姮姮啊,”殷墨扳过她的下巴,摩挲她的唇瓣,“你终于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了。”

        他将手指伸进去,逗弄她:“你第一反应是躲开。一不合你意,你就想躲开。可你往哪里躲呢?

        “现在想甩开我了……想都别想。”

        苏姮说不出话,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等男子终于松手,她崩溃到大哭:“你别这样好不好?不要这样对我……”

        她迫切地希望原先的殷墨能回来。

        “不要这样,阿墨,阿墨……”她唤着他。

        男子眼中的冷锐渐渐融化,怒气未消,却又无可奈何。他拭着她的眼泪,发现这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时,无奈道:“那你想要我怎样?”

        “和以前一样,温柔地对我。”她通红着水眸,如孩子讨要饴糖一般,双眼冒光地祈求着。

        苦涩漫上男子眼底。“你只喜欢我温柔的样子……不,应该说,你只喜欢别人温柔的样子。你就是喜欢这一类。”

        他可以装,愿意装一辈子,可她干嘛非把另一个事实赤/裸/裸呈现在他面前——那样的他,是可以被轻易取代、被轻易放手的。

        苏姮就像个野孩子,你光有爱意,光去苦口婆心教导,都是不够的,你得软硬兼施,必须让她畏惧越轨的后果,她才不敢那样,不敢轻易离开甚至背叛你。

        刚刚她的服软,证实了殷墨的这点猜测。

        可这种猜对,味如鸡肋,如何叫他痛快?

        ——竟然有一日,他需要参考驭下的手段,去留住爱人!

        他恨恨,强硬地握紧她的腰。对方吃痛,却惧怕地一声不吭,也不躲。

        殷墨顿感无力。他本意并非是想让苏姮畏惧他。

        以强权将她禁锢,到底却只能以怀柔手段哄她敞开心扉。怀中人清凌凌的眼神,明明白白地暗示了后面这点。

        殷墨笑得悲哀,渐渐松手,转为轻揽她:“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冷心冷情的姑娘……”他被自己的爱意,逼成了徒劳团团转的困兽。

        算了,不奢望了。不求她的爱了。

        “早就说好的,要负责的。姮姮不许食言。”

        苏姮想说她本来就没食言——面对阿舒的邀请,她确实有所心动,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他这边呀。这人今天生气得实在好没道理。

        但她来不及出声,双眼就被男子的手覆住,比池水凉几分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

        这是一个咸湿的吻。

        第二天,苏姮想出门时,被江朔拦住了:

        “陛下有令,不让女郎出殿门。”

        苏姮深吸一口气:“那我爬窗总行了吧。”

        江朔赶紧再度阻拦她:“女郎……”

        苏姮一个人生闷气。罢了,她为难一个听令行事的人做什么呢?

        她回到内室,趴在榻上,阅读秦国史官修撰的晋史——果然,对云氏也是一笔带过。

        这几天,不是待在居住的殿内,就是与阿舒出去玩,她还没见过与会的云氏一族的魏帝和魏丞相。只听说魏丞相是现任云氏族长,“国师”头衔代表了他在神殿事务上的完全决策权,而“丞相”一职意味着他在朝堂上仅次于帝王的尊贵地位。

        她翻着书,看着看着,榻上又趴了一个人,与她并列——是殷墨。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她眼巴巴凝睇着他。

        男子不回答,只揉揉她的头发,道:“等回齐国再放你出去。”

        “哼,”苏姮见撒娇行不通,挪开眼,“你就是不想让我见阿舒。”

        “哼,你的阿舒,今早/私/下与我提出,要齐国借出两位熟悉官学创办,或什么‘统一的全国选拔考试’的中低级文官给她呢。期限是五年。”

        “你同意了吗?”

        “我能不同意吗?”殷墨揽住苏姮的腰,“秦国兵强马壮,一旦交恶,我们可打不过。”

        “啊……”苏姮陡升内疚,“抱歉,我不该在他国还不十分清楚我国国/情的情况下,暴露那些的。”

        “嗯……”殷墨拖着长音,觑着苏姮。

        “……我会听话的,回国前不出门就是了。”

        “你说的?”

        “我说的。”

        “说话算话。”

        “嗯嗯。”

        下一刻,苏姮听男子道:“秦帝还说,借三位圉官给我们,作为交换。”

        圉官,就是掌管养马放牧的官员。

        “!!!”苏姮吸气呼气,最后还是忍不住捶身边人,“你你你、太奸诈了!气死我了!”

        她就知道阿舒是光明磊落的正直人士,不会占人便宜。

        “不气不气。”男子笑呵呵地安慰她,“会谈已经结束,协议也签完了。今、明整顿行李,后日你就可以出门、回国了。”

        “……”

        “来,我陪你看书。”

        “不想看了。”苏姮坚决拿后脑勺对着男子。

        “是这本。”

        《礼记》的封皮在苏姮面前一晃而过,她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倏而回身:

        “你哪里拿的?你看啦?”

        要完。殷晴写小说的事被发现了。

        “嗯……阿晴的文笔不错。”

        苏姮提心吊胆。要不是她知道这本书里大段大段的是香//艳描写,就信以为真是句平平无奇的夸奖了。

        “你和秦帝,有做过里面的事吗?”

        “没有,当然没有!”苏姮赶紧据实否认,“秦帝只喜欢男人的!”

        殷墨抚摸着她的背,令她汗毛都竖起来了。对方的目光如黑云压城,她仓皇地揪住了榻上的毛毯,咬紧牙关不示弱。

        半晌,对方的目光才恢复清浅:“什么没有?难道你们连话都不说……不会吧?”

        “话当然是说的。”苏姮松了一口气。

        “你与她同床共枕了吗?”

        苏姮的心又提了起来:“只是一张床,同床共寝,没有什么引申含义……”

        “你们没有碰对方吗?”

        “只是互相摸脸、贴贴什么的,也算吗?”

        就在苏姮心跳如擂鼓之际,男子突然放弃了质问,翻翻书,指指书页道:“我们试试这些吧。省得你好奇。”

        “这这这、这是女子和女子的……”

        男子斜了她一眼,瞧着竟有些艳魅。“我也可以做到的。”

        窗外飘起雨。

        水滴滴答答。

        杏花鲜红欲滴,却软在泥泞里。

        两日后,各国使者启程返国的时候,魏国丞相并未现身,听说其身体不适,昨日便先行回魏了。

        苏姮正想与戚舒道别,有一侍卫走到戚舒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戚舒锁紧了眉头,冲苏姮颔首示意,便匆匆离开了。

        苏姮第一反应是——她先前(被迫)避而不见,阿舒是不是生她气了?

        然后才思考道:以我对阿舒的了解,只可能是军中出了大事,才使得阿舒如此心神不宁,焦躁地离开……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战事吧?

        ——那只可能与秦国北面的怀纥有关。

        一位宦者追过来,交给苏姮一匣红绯色的翡英石,言“是陛下送给女郎玩的”。但苏姮依旧不安,慢吞吞地上了马车。

        男子见她魂不守舍,幽幽道:“还在想她?”

        “不是。”苏姮打开匣子,把玩着剔透如石榴浆果的宝石,与殷墨说了自己的猜想。

        “你在担心她?”男子拿过了那匣子。往日给过她多少珠宝,也不见她爱不释手。到底是和东西有关,还是和送东西的人有关?

        “……”那事怎么就过不去了!苏姮心道,她都解释过了!“秦国发生战乱,对我国也会有影响的。”

        “嗯。”男子欣慰地摸摸她的后颈,像在顺毛,“没想到姮姮这么敏锐。我会叫人去打听的。”

        但是,殷墨没有闲暇去理会这一讯息了,因为第二天,姒丹起兵南下的消息就送到了他手中。

        他没有在苏姮面前表现出焦灼,陪着她进入国境,到了安稳地界,才阐述了北面战事,说自己需要先行回京,主持事宜。

        而苏姮由于身体缘故,无法疾行赶路、连日舟车劳顿。

        “我明白了,”苏姮点点头,“你快走吧,我随后进京。祝你一路顺利。”

        殷墨上马,走了几步,又返回到苏姮面前,俯身捧住她的脸庞:“姮姮,记住你说的。

        “在我放弃你之前,你不许放弃我。”

        “嗯。”

        殷墨看向留下的江朔与一干影卫:“照顾好她。”

        “是。”

        苏姮站在高坡上,看男子的身影渐渐被随行官员遮挡,模糊在滚滚黄土中,消失在从地平线升起的旭日当中,突然有些怅惘。

        但一会儿之后,飞鸟嘹亮的鸣叫打断了她的惆怅。她雀跃起来——自由了!

        她换成世家女郎打扮,影卫中的几位扮做仆人,其余的依旧平民装扮、混在路人中,而江朔成为车夫,坐在马车前。

        苏姮悠闲自在,傍晚时,进入了向东必经的西原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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