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太阳出来了,地面上的水很快就被蒸发了起来,小鸡崽撒了欢,踩着泥泞的地面,留下一串串小脚印。
陈大河嘴里抱怨着,转头就很干脆地拿着柴刀去砍竹子。反正也就一会儿的事,既然是媳妇和闺女的要求,他这个当爹的,总不能连这个要求都拒绝。
陈家几个孩子见状也要跟着去把竹尾给拖回来。
陈何氏看了眼湿漉漉的地,拦住了人:“今日下了雨水,竹林里还湿着呢,你们去了衣服会湿的,让你们的爹去就行了,你们就别去了,等天气好了再去把竹尾拖回来就行。”
都是自家的东西,拖回来还能当柴火烧,他们家里一年到头都在忙,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砍柴,都是平时去干活了回来时在地边上带回来一些,带着带着家里柴房就塞满了。
陈舒语看着陈大河离开的背影,微怔。
她抿了抿唇,对陈何氏道:“娘,我也想去竹林看看,就看一下。”
她外婆家在乡下,外婆家山后也有一片竹林,是外公家里祖上种的,她跟着去挖过竹笋。这会儿看着陈大河去砍竹子,不由地勾起了几分儿时的记忆。
竹子可是个好东西,可以编织好多东西呢!她外公就是个传统的竹篾手艺人,靠着一身手艺愣是给了她母亲最好的一切。
她有幸跟过外公学过一些,在这儿也或许能派上用场。
反正这些竹子都是他们家的,若是能发挥一些作用,也算是物尽其用。
“你身体才好,怎么也要去凑热闹,这不是胡闹么。”陈何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对她的要求很是不赞同。
陈舒语抱着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脸颊挨着轻轻蹭了蹭,柔声道:“都已经好了很多了,不会有事的,娘,就让我去好不好?”
陈舒含见状福至心灵,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娘亲,也道:“娘,阿姐要去您就让她去吧,反正离家里又不远,您要是实在不放心,不还有我跟着阿姐呢。”
“还有我!我一定会保护好阿姐的。”陈舒林挺了挺胸膛,拍着小胸脯大声保证。
陈舒语看着陈舒含和陈舒林,见两人都是一副护着姐姐的架势,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有兄弟姐妹护着是这样的感觉。她弯眸,抿唇笑了笑,这种感觉似乎还不赖。
“你们要我怎么说好,真是的,我看你们就是不想让娘亲安心。”
陈何氏一阵头疼,看到他们这样不听劝就糟心。她对上陈舒语乞求的目光,知道拗不过她,便只好让她去了。
陈舒语都能去,陈舒含陈舒林自然也不肯在家里多待,撒丫子跟着自家大姐跑了。
“都小心点,地上有尖刺,别伤着了。”陈何氏见状只好嘱咐他们小心一些。
“知道了。”三只小的回答的飞快,一溜烟,人影就隐进了竹林里。
陈何氏又气又无奈,这帮崽子年纪越大越不好管。
笑着笑着她又红了眼眶,趁这会儿家里没人偷偷抹了抹把眼泪。
他们家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求大富大贵,自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她真的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差点就死了,心就疼,命都要跟着没了半条。
只是想到自家的情况她又忧愁起来,也不知如何是好。
舒语的婚事暂且不说了,经历了这一遭她也不急着让自家闺女嫁人,而且舒语现在名声不好,哪怕嫁过去也会不受待见,怕是还要给人磋磨,她怎么能把自己孩子往火坑里推?
章家这种落井下石的人家也幸好退了婚,不然嫁过去还不是受罪,至于乡亲们那些难听的话,奈何堵不上他们的嘴,只能当做听不见。
现在家里粮食也快没了,为了救舒语,家里银钱也用光了,大河自从伤了腿后就没人要他去干活,家里就她和几个儿女尚且健全,但妇孺女眷,要想找活干谈何容易,就他们这些农户人家,什么都自己干,想要接个洗衣的活还得去镇上。
陈何氏回了房,从柜子的最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檀木盒子色泽深沉高贵,与简陋的房间格格不入。
陈何氏眼含怀念,眸中是化不开的伤感。
这是她娘家离开祁州时娘亲偷偷塞给她的,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这是她仅能的唯一留给她的了。
娘家人都走了,而她早已嫁做人妇,又生了儿女,哪里有跟着走的道理。
在这里,陈何氏没有娘家,至于丈夫那边,就凭她那偏心的公公婆婆,不提也罢。
“娘,这东西,我怕是留不住了。”陈何氏低声呢喃了一句,眼含着泪抱着盒子沉默了好一瞬,也不知都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把盒子塞回了柜子里。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娘亲留给自己的是什么,但还没到动它的那个时候。
她总归是想着保存她娘留给她的东西的,不管值不值钱,总归是个念想。再加上,他们何家当时那个情况下,本来就没什么家底,娘亲能给她的怕是也不会是什么太贵重的。
另一边,陈大河哼哧哼哧地砍了一根竹子,抬头就看到自己的三个孩子都跟过来了,顿时嘴角一抽,无奈道:“你们跟过来做什么,你们娘亲没阻止?”
凭他对自己媳妇的了解,这种会一身湿的地方,才不会让孩子去,就怕病了后落下病根。
陈舒含撇撇嘴,道:“爹,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被娘管的死死的。”
“舒含你咋能这么说你爹?”陈大河差点被气笑了,把砍好的竹子往地上一放,掐着腰捍卫自己身为父亲的尊严,“听媳妇的话能有什么错。”
陈舒林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把她爹愤怒的视线放在眼里:“可是爹,你听也祖父的话啊,比娘的话还要有效呢。”
她可没忘了昨天祖父让她爹管教阿姐时,她爹一声都没反驳的样子。
不是不难受,自从阿姐醒来后,他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过阿姐,好似多看一眼都晦气一样。
明明是血缘至亲,却冷漠至此。她是没念过一天书,却也明白,寻常人家的亲人之间不会像他们这样。
“舒含。”陈舒语喊了声陈舒含,打断了她的话。
陈舒含撇撇嘴,哼了一声:“我不说了。”
陈大河道:“我看你就是专门来气我的。”
陈舒林看看他那气鼓鼓的爹,又看了一眼鼓着腮帮子的二姐,插嘴道:“可是爹,二姐说的都是实话啊。”
“臭小子,我是你爹!”
“我知道啊,我就是实话实话。”陈舒林被他爹凶了,顿时有些委屈。
陈舒语:“……”
陈舒语没有再参与他们的拌嘴,自个儿蹲在一边看着地上生长的一棵植物。
有点眼熟,好像是黄荆。
她摘了张叶子,用手指搓了搓,放近鼻子前闻了闻,很香,跟黄荆的味道一样,她想了想,把叶子放进嘴里。
确实是熟悉的那个味道,陈舒语眼神一黯,微微眯了起来。
果然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趟没白来。
陈大河眼尖地瞧见了她的动作,脸色一变,顿时吓坏了,也顾不得地上的尖刺,冲过来拽开她的手,大声呵斥:“舒语,你饿就说啊,家里还有吃的,不要什么都往嘴里塞!”
“……”
陈舒语一阵无言,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什么都往嘴里塞的傻子。
见陈大河一脸紧张,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叶子,陈舒语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了想,怕他担心,还是出声解释道:“这个东西能吃。”
陈大河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嘿的一声,笑了:“这东西怎么可能能吃,你爹长这么大,就没吃过。”
你没吃过不代表它不能吃,只是没试过,不知道这回事而已。
陈舒语不想跟他吵,只是道:“真能吃。”
想了想,又道:“在我昏迷过去的时候,好像梦到了很多东西,那些以后再告诉你们。之所以现在和你们说这事,也是因为这个黄荆刚好就是梦里见过的,我不会认错的。”
“这个叫黄荆?”陈舒含也摘了一张叶子闻了闻,“味道挺香的,但真的可以吃吗?”
小姑娘眼巴巴的望着自家阿姐,很是疑惑:“阿姐怎么知道它叫黄荆?爹也知道名字吗?”
说罢,陈舒含看向她爹。
“……”
陈大河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不知道。”
陈舒语冷静道:“我也是梦里知道的,爹没吃过不知道很正常。”
“是吗?”陈舒含喃喃低语,“不过真这样的话这还真是个厉害的梦。”
陈舒语轻笑出声:“你们不信我的话,到时让我做好了就自己吃好。”
陈大河、陈舒含、陈舒林一言难尽地看向她:“……一定要吃?”
陈舒语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不改色道:“反正不是饿死就是毒死,都是一死,有区别吗?总要试一试的。”
见几个人不吭声,陈舒语叹了口气:“我刚刚吃了半片叶子,到现在都没事,如果晚饭时我还没事,咱家就吃这个成吗?”
陈舒语这话把几人吓得半死,上下左右把她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异样,悬着的心也不敢轻易放下来。
好不容易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人,怎么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呢。
陈舒语见他们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让陈舒林回家提了个篮子上来,摘了不少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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